九月的夜晚已经没有了炎夏的潮湿与闷热,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徐来的清风,响彻夏天的蝉鸣也不知从何时起开始逐渐微弱了。昨天夜里下的雨,今天还能在一些阴凉角落找到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周泊青又一次站到了路之安的楼下。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小区内几乎没有了在外散步的人,他的出现就显得十分突兀。周泊青数不清自己来过这里多少次,下班后直接来到路之安的楼下看一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的习惯。当初知道路之安搬到这里生活后,他费尽心思也搬了过来,尽管他原本的家离公司更近。
昨天他打的那把黑伞不翼而飞,按理说,如果变成竹子的事情是真的,那么这把伞应该是掉落在了这里,可是他今天特意围着单元楼转了转,并没有看到伞的影子。周泊青有些低落。
“哎,小伙子。”一道热情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周泊青抬头望去,是二楼的一位大姨。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啊?”大姨从窗户边伸出了手,手里握着的正是一把黑伞。
周泊青眼睛亮了亮,下意识想答一声“是”,但考虑到路之安住在三楼,声音太大可能会引起路之安的注意,到时候无法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于是周泊青只好闭上嘴,用力点点头。
大姨见状,给周泊青打了个手势让他稍等,一分钟后,楼道的感应灯亮了,大姨慢慢走了出来。
“今天早上一出门就看见这把伞在地上,问了一圈也没找到主人。”大姨看着是个热心肠,说话也热情洋溢的:“这伞看着还怪精致的哩,我觉得不能是故意扔的。刚才关窗正好看见你在这转悠,小伙子,这是不是你的啊?”
周泊青再次点点头,说话间刻意控制住了音量,他眼睛都不眨地说:“是我的,昨天放在阳台上,风太大被吹飞了。”
“哦,怪不得。”大姨一脸了然,“那你拿走吧。这也挺晚了,赶紧回家吧。”
“好,谢谢您。”周泊青双手接过了伞,向大姨道谢。
大姨上楼了。
周泊青看着手里的伞,又抬头看看三楼的窗户,屋里依旧透漏出来了暖黄色的灯光。接着,他轻轻按了一下伞把上的按键,自动伞直接撑开。
他就这样撑着伞站在了楼下。
回到家想继续关窗的大姨不小心目睹了一切,魂都要吓飞了。
这一幕实在诡异,一米九多的年轻帅气男人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楼下撑着一把黑伞站着,这真的没病吗?
大姨胆战心惊地看了看天。
也没下雨啊。
大姨又胆战心惊地看了看地。
男人还打着伞在楼下站着。
看了一会,大姨面上的了然逐渐代替了迷惑,心中的怜悯逐渐代替了恐惧,她默默猜测着:可能是个受了刺激精神失常的可怜孩子。
唉,人各有所命啊。大姨边叹气摇头,边关上了窗户。
被当成精神病的周泊青就这样硬挺着站在楼下打了二十多分钟伞。
周泊青的脸上没有表情,可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的心情。
穿不过去了。
或者说,他昨天真的是在做梦。
伞可能是哪天恰巧掉在这里了,反正他经常来。
虽然他并没有准确的掉伞记忆,但比起“真的发生了穿越事件”来说,自己的记忆出现漏洞这件事仿佛更有说服力。
周泊青平静地合上伞,转身离开,走之前,他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路之安的房间。
回到家已经十二点了,他洗了个冷水澡,试图用这种方式压抑自己内心那失望到顶点的情绪。
躺在床上,周泊青突然很想和路之安说说话。
人的**是个无底洞,只要尝了甜头,就很难再刹住车。
之前他与路之安始终保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尺度,并没有觉得难熬,因为他不想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打扰路之安正常生活上面。只要路之安开心,无论是否与他有关,他都会切身感到幸福与满足。
但。随着这两天与路之安不断接触,他开始变了。他不再满足于偷偷看他,而是想要更进一步接触。
白天他认真想了三个话题去找路之安聊天,路之安每次都积极回复,是的,这很正常,像路之安这样的小太阳,即使话题再无聊,也不会让他尴尬冷场的。
能想到的话题白天都聊了,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周泊青打开与路之安的聊天页面,悬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始终按不下去。正在他犹豫之际,外面突然像昨天一样,毫无预兆地响起惊雷声,周泊青手一抖,手指终于落在了屏幕上。
等他反应过来时,微信上已经出现了一行灰色的小字:“你”拍了拍“沾沾”。
周泊青:……
路之安秒回:“怎么啦?”
周泊青有些不知所措。
他社交能力是短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懂人情世故。相反,在一些需要虚与委蛇的场面上,他很会说话。可是一到面对路之安,他都会感到无措,怕自己哪句话说错,给他带去困扰。
也许是他不想用虚伪的社交礼仪玷污喜欢的人;也许是他发自内心觉得,路之安应该得到所有人的真心相待。总之,一面对路之安,他就无法冷静。
周泊青思考了一下,决定从米竹这个切入点入手。
他打字回复:“可以看看你的米竹吗?”
很快,路之安就给他发来了一张照片。
路之安拍摄时认真找了角度,就像是给自己的孩子拍照那样用心。一株翠绿的米竹静静立在花盆中,白色的花盆上还印着一根根小竹子,可以感受到主人挑选花盆时的认真;米竹枝叶繁茂,被路之安养得很好,叶子上有一些残留的水珠,看得出来,刚浇过水不久。
周泊青回复了一个竖着大拇指的小熊表情包,路之安也回复他一个笑脸比耶的小熊。
聊天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周泊青刚刚躁动不安的心此刻又平静下来,路之安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谁靠近他都会感到幸福的。
带着这种幸福,周泊青握着手机睡着了。
屋外,小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周泊青睁开眼,屋里一片漆黑。
他的生物钟越来越早了,天还没亮就自然醒了。
他翻过身想要摸手机看看几点,手伸出去半天也没有摸到任何东西,反而又听到了耳熟的“簌簌”声。
周泊青顿时安静下来。他心里开始隐隐有一个猜测。
他闭上眼,又睁开,努力使眼睛适应着黑暗。从天边撒落下来的微弱月光照到屋内一角,他只能模模糊糊看出房间的轮廓,但已经够用了。这些模糊的轮廓足以让周泊青确定,这里是路之安的家。
这一切都那么真实。
而这到底真的是现实,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路之安均匀的呼吸声轻轻传来,周泊青突然就不想追究真实与虚幻了。
对他来说,如果能这样接近路之安,就算是虚幻的,又如何呢?起码他实实在在的得到了精神上的满足。
可能是内心的波动有些大,迟迟静不下心,导致今晚他毫无困意。夜太深,昏暗的环境里他看不清路之安的脸,但也不想错过这难得的独处时光,只能在黑夜中扮好一盆米竹,安静地矗立。
精神的亢奋掩盖不住身体的疲惫,他的眼睛一点点变酸,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月亮缓缓落下去,天空泛起鱼肚白,太阳升起来了。
房间里响起一阵铃声,是路之安的闹钟。
路之安迷迷糊糊按掉闹钟,换了姿势继续睡。周泊青看得想笑,只觉得路之安好可爱。就在他担心路之安会不会睡过头迟到时,路之安的第二个闹钟响了。
这次,路之安按掉之后没有继续睡,而是挣扎着坐了起来,低着头靠在床头,看起来还要再闭目养神一会。过了五分钟左右,路之安终于睁开了双眼,眼底逐渐变得清醒。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大概在看时间,因为下一秒就将手机锁屏扔到了一边。然后他慢慢爬下了床,走出了屋门。周泊青听到水流的声音,是路之安在洗漱。
过了一会儿,路之安重新走进屋里,嘴里叼着一片面包。他伸手解开自己的睡衣扣子,打开衣柜准备换衣服。
周泊青连忙闭上眼睛。他喜欢路之安,非常。但他并不想用这种方式窥见路之安的身体,这对路之安不够尊重,即使这可能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窸窸窣窣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周泊青听见床轻轻响了一声,他试着睁开眼,看到路之安坐在床边,边看手机边吃面包片。
他还想再看一会儿,但这时,那股熟悉的眩晕又席卷了他,他很快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周泊青坐直身体,拍拍自己的脸,确定自己现在是人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了什么,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八点十分。周泊青点开路之安的聊天记录,给他发消息:“要不要一起吃早饭?”
虽然发这条消息的目的是检验他早上看到的场景是否真实发生,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现在大胆得可怕。
他,周泊青,居然敢主动给路之安发吃饭邀请了。
路之安回复得很快:“不好意思呀泊青,我今天吃过早饭啦。”
周泊青看着“泊青”两字出神,忍不住勾起嘴角。这是路之安第一次叫他“泊青”。大学时期,他都是半开玩笑地喊他“周同学”。称呼的转变,是不是说明他们的关系也发生了一些转变呢?这让周泊青被拒绝也不再失落。
等一下,他好像忽视了什么。
周泊青后知后觉捕捉到了路之安传达出的信息——“吃过早饭了”。他不死心地继续问:“是在家里吃的吗?”
路之安:是的,今天睡醒感觉超级饿,就随便吃了点面包片。
周泊青愣住了。
这不会出错的。那不是梦!他是真的,连续两晚,变成了路之安家里的米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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