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宿亦雪俯身蹲踞,双手来回挪动不知忙些什么。月光轻拂,方映清底下一道素白。
那抹白色时而飘动,好似空游的白裙,远远瞧着,确要骇一跳。
杂货铺老叔没有说错,她撞鬼怪了!
两只小鬼。
一小鬼唤雪球,另一小鬼唤小红,玲珑一个小鸟,翼尾处有一撮红毛分外显眼,怪蠢萌的,大抵是一昏头撞树,晕于树底。她便拾回家,治愈后喂了几颗苞谷粒,即粘人得很,在馆上盘旋,偏是不走。
无法,宿亦雪只好捡些干草做一鸟窝,麻烦虎星河爬上树梢,将草窝稳妥安置。
虎星河显然不大情愿。
一来他本就不太亲近这些小动物;二来小红醒后,炸毛得厉害,就冲着他大声啼叫,又作势要啄他头,要不是宿亦雪拦着,后院或将又发生一场大战。
便只得承诺备些可口宵夜,虎星河这方抬眸,接过草窝,三下两下飞上树,放至最高处,又利落窜下地。真会飞的小红都看呆了,不免往宿亦雪处一缩。
虎星河瞥一眼不足他手心大的红鸟,鼻腔轻哼一声,不紧不慢拍去手上粘着的草屑,故作淡然道:“我先去处理食材,你歇着。”
说罢,也不等宿亦雪回应,便转身大步朝厨房走去。
背影高挺,却莫名透着一股眼不见为净的意味。
宿亦雪失笑摇头,这才有空理会脑中方响起的提示音。
刚才,常迟到,早退,摸鱼的兽医系统兀然出声,道是有奖励发放。
【功德值达到目标阶段,获得阶段性奖励。】
宿亦雪点击领取,白光一闪,眼前便出现一团雪白,白中掺杂些瘆人的红丝。
是一只雪狐,体型比小白要小些。
此刻正闭眸静默躺着,胸口微不可察轻颤,气息弱得几欲消散,眼见就要去了。
【雪狐:生命值:5/100(濒死!)】
宿亦雪心一滞,顾不上旁的,忙伸手轻触。
绿光泛起,雪狐的生命值上涨却不过10点。约莫是外伤太过严重,治愈效果有限。
她再次施展治愈术,雪狐生命值方勉强升至20点,仍未苏醒。便去仓库取些治伤药草,敷于其创口处。
见雪狐生命值稳定缓慢上升,她这才心下稍安。
紧随而至的是一阵晕眩,宿亦雪一踉跄,险些跪倒。
她今个儿连用三回治愈术,现生命值早跌至六十以下。
原是不想用夜宵,怕夜间积食难消。方才特意交代虎星河,只需备一人份食材,瞧来眼下得去添一份食材,用以果腹补充生命值了。
想罢,便要把雪球先安顿稳妥。
思量去粮仓拿几块肉,若雪球苏醒,便得吃些东西,加速痊愈。
提了肉,抱上雪球,宿亦雪下意识就想往自己房里钻,避开虎星河视线。
这念头刚冒出来,她自己先是一愣。
且住!她在心虚什么?
这食肆是她的,粮仓的肉也是她挣来的,救只狐狸又如何?何必像做贼似的躲着虎星河?
他不过是一个搭伙做饭的合伙人罢,难不成还能拦着她捡毛茸茸?
心里这般想着,底气似是足了些。
可目光瞥见怀里的雪团,又莫名记起虎星河那双时常泛红,写满委屈的眸子。
那家伙总被毛茸茸这般萌腻的生灵排挤,亦是教人可怜。
罢了罢了。
便唤来小白,叮嘱它好生看顾雪球,莫要被虎星河发现。
小白曾有相同遭遇,感同身受。
遂一路带笑,只绕着宿亦雪身旁打转,不住用头拱她,抽动鼻尖轻嗅,似要瞧一眼新伙伴。
“别闹。”宿亦雪小腿被蹭得痒,忙喝住小白,“雪球伤着,禁不住你闹腾。”
话音未落,小白立即端坐,垂首轻摇尾巴尖,眼珠四下偷瞄,俨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似在保证绝不再犯。
...
回屋途经厨房,宿亦雪抱着昏睡的雪球,脚下步子放得轻,期间还不忘示意小白跟上。
小白倒是机灵,虽走起路来屁颠屁颠,确是知晓不能惊动虎星河,脚步声几不可闻,却是比摇尾巴时,呼呼的风声还要小。
“进门时轻些,莫让你虎哥听觉。”
终行至房门前,她刚迈进去一只脚,还未来得及将雪球藏入屋,就听见身后传来熟稔的嗓音。
“你在做什么?”
宿亦雪浑身一僵,转身,只见虎星河不知何时已处理妥善食材,正怔愣站在几步远的转角处,不晓得听了多久墙根。
他手里还拿着一块擦手的布巾,深邃的眸光落在宿亦雪怀中那团显眼的白色上。
他本愿到院里告知宿亦雪,见不得人,这方来到屋边寻觅,却料不得撞见这苟且现场!
“这又是哪捡的小东西?”瞧着宿亦雪那发虚模样,虎星河眉头微蹙,面上不觉间竟染了一晕红,未晓是气得慌亦是别的,“为何还特意要瞒着我...”
倒不是宿亦雪没底,此情此景无端让她幻视,自己去猫咖偷腥,却让自家正牌猫咪抓个正着,无措得很。
定神,莫慌,这儿是自己的地盘!
正找回些气势,宿亦雪踏着大步流星,一身正气上前解释,心头却猛然一跳。
虎星河眼角湿润,哭了...
不是?屁大点事,这有什么好哭的!
“诶,莫哭,你错会意了。”
才涌起的正气被泪水浇得烟消云散,宿亦雪慌了手脚,额间都要冒出冷汗,“雪球适才在馆外草丛捡的,伤得挺重,我总不能见死不救。记得你不喜小动物,便念着藏起来,免得你心烦。”
“当真不是嫌我碍事...”虎星河拭了拭眼角,已是通红一片。
“当真不是!”
宿亦雪亦擦去额角的汗,她这方明白,虎星河山上那句‘自己不常哭的’,原是何等意思,“若我嫌弃你,便巴不得赶你离馆,今夜为何仍要买册子与镇纸木虎赠你?”
或觉得宿亦雪说得有理,虎星河逐渐止住泪,但话间仍带着浓浓的鼻音,“我饿了。”
...
正巧想去做饭,又见这人才哭过,宿亦雪心一软,问道:“我也饿了,得添些菜,你可有甚想吃的?”
“想吃腊兔干,你上回答应我,却是不曾做...”虎星河小声嘟囔,居然还记得这茬。
宿亦雪一时语塞,只得认命往粮仓走去,打算切点腊兔肉炒个蒜苗。
没办法,一见人掉眼泪她就心软没辙。偏生老天作怪,竟教她遇上个泪包儿。
这般琢磨,便哪是请来一合伙人,分明是请了尊要哄要劝的小祖宗...
不多时,宿亦雪便做好几道菜,香气四溢。
在厨房外打下手的虎星河嗅得,即一股脑端出,呆愣坐在一旁,静候宿亦雪出来一块吃饭。
宿亦雪解下围裙出来时,便见虎星河坐得笔直,眸光却眼巴巴追着那盘腊兔干炒蒜苗,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哪还有方才那委屈落泪的模样,明明是个等投喂的大型犬。
宿亦雪心下好笑,将盛好的米饭递给他,“吃吧,特意多炒了些。”
虎星河接过碗,第一筷子便夹起兔肉干,咀嚼时眼睛微微眯起,显然是极合胃口。
宿亦雪瞧着他这满足的样子,没来由忆起某只大型毛茸茸干饭时,亦是这般模样。
这念头一闪而过,她自己都觉得好笑,怎么看着虎星河总能想到大黄。
大概是名字里都有虎?性子也有几分相似?
...
宿亦雪摇摇头,把这无端的联想甩开,拿起筷子。
那腊兔干鲜香耐嚼,蒜苗清甜爽口,搭配得恰到好处。
烛光下,两人只沉浸于干饭。
所有思绪尽数抛去,杂想只融汇成最朴实无华的两个字。
好吃!
-
夜色渐深,饭毕。
宿亦雪收拾好碗筷,又特意留出一份肉糜端去屋里。小白尽职尽责守在雪球窝边,见宿亦雪来了,欢快地摇着尾巴。
她仔细检查雪球的伤势,生命值已缓慢回升至40,呼吸也平稳许多,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做得很好。”宿亦雪揉了揉小白的棉花脑袋,又拿出身后的肉,“给你加餐。”
听闻,小白尾巴摇得更起劲了,便站起扒住宿亦雪,要尽早尝上肉味。
“别噎着。”
又再薅一把小白的头,宿亦雪方离去。
回到堂屋,虎星河已收拾桌面,正拿着那木老虎镇纸摩挲,不知在想些什么。暖黄的光映在他侧脸上,稍柔和平日冷峻的线条。
宿亦雪想起今日买的话本,便拿了一册递给他,“喏,无聊的话可以看看这个解闷。”
虎星河接过,目光从木虎移到书册上,低声应了句:“好。”
宿亦雪自己也拿起一册,躺在堂屋门边的竹椅上。
夏夜微风习习,带着草木清香,偶尔几声虫鸣,便是相得益彰,成了一篇夜曲,倍加怡人。
宿亦雪愈看愈起劲,没有困意,倒添了一丝渴意。
许是夜宵添了腊肉,过咸。只得暂放下书,前去厨房倒水。
只这一眼望去,瞧见堂屋内的虎星河脑袋一点一点,却已是困得睁不开眼,书页都快从手中滑落。
宿亦雪见状无语,便上前抽走他的书册,轻言道:“困了便回屋睡罢,这儿容易着凉。”
虎星河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即往自己房间滑去,毫不夸张,已然迈不动步子
临到前,又含糊落下一句,“你也早些歇息...”便彻底没了声响。
仿佛瞧见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强行熬夜的模样,宿亦雪禁不住一笑,却不曾随着歇息。
她年纪尚轻,过去又总加班,能熬。眼下正从话本里寻着熬夜的趣味,断不肯早早安歇。
虽与买话本子的初衷相去甚远,到底是熬得有价值,总强过一味数着大米豆子...
宿亦雪重新躺回竹椅,有时叹上几口热茶,极畅快。
唯独可惜毛茸茸们忙的忙,歇息的歇息,若有毛团儿在侧,怕是舒坦得给银钱都情愿...
夜更深了,虫鸣亦歇,只剩书页翻动细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异响陡然钻入宿亦雪耳中,她立马惊坐起。
良久不闻新响动,原当是听差了,正欲松懈,粮仓那地又传来几声窸窣声响。
野猫?还是...
宿亦雪无端记起杂货铺大叔提到的鬼怪,偏生竟不太惧怕,应是吃了几盏茶提神壮胆,反生出不打草惊蛇的念头,便提上菜刀,自个儿往粮仓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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