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招数,一日之内使上三回便不灵了。
第二回的便宜教那蠢熊占了去,眼前这笨虎即错失良机了。
宿亦雪早有所料,抬手摁住虎星河欲垂下的脑袋,同时侧身,别过脸去,有意不看他那泫然欲泣的委屈巴巴模样。
“哪来甚么熊骚味?”她故作姿态地嗅了嗅,随口赞道,“莫不是先前在山林里遇着的那头黑熊?隔得那般远,你鼻子可真灵光。”
“不是!”
虎星河急得一颤,就要入套,承认自己确是在她身上嗅得熊的气味。好在灵光乍现,反应过来,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
“你衣裳上沾了毛。”虎星河的手探向宿亦雪领口,拈起一根不甚显眼的绒毛,“我早先在山里生活,认得这是熊毛。”
...
宿亦雪眸光暗闪,只当抓住了虎星河是大黄的确凿证据,确是不曾想到这茬。
便随意寻个由头搪塞过去,她被妖怪错认作仙人,被请去为那熊崽治病之事,是断然说不得的。
若虎星河是人,即是自己道出真相,怕也无人相信;若虎星河是妖,就更没必要说了。
他既想隐瞒妖族身份,自己又何必隐隐约约点破,为自个找不痛快?大不了你瞒我瞒罢。
况且还有个更干脆的法子。
虎星河正是这月初一那日来的,待他日虎星河寻个‘回家几日’
的借口,便悄悄尾随去瞧。倘若真见着虎星河化作兽形,那一切尽水落石出了。
念罢,宿亦雪顺着虎星河的话,恍然大悟道:“今早,我见得后院菜地一片狼藉,好些菜都被糟蹋了,地上还散着不少毛发,想是那时候沾上的。当时还念着是甚东西作祟,如今看来是那熊捣鬼。咱们得赶紧围一圈篱笆才是。”
“当真?”
“自然当真,我骗你作甚?”
骗虎!
闻得此言,虎星河立马焉巴,仿佛放了数月的苹果,脸皮又黑又皱。
他鼻翼微动,再三确认宿亦雪身上的熊骚气不是一般的浓,终是百分百断定宿亦雪在扯谎,她准是抱着那臭熊薅了又薅!
可他终究不愿显露妖族的身份,便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只得揣着汪汪眼,虎着脸瞪宿亦雪一眼,默立一旁瞧她做戏。
然宿亦雪已想通,心下豁然开朗,徒剩下饥饿与困意,仍未解释完,心思便落到蜜果糕上。
话音刚落,她即径自落座,专注品尝起今早新制的糕点,把虎星河晾在一旁,不曾察觉他神色有异。
用餐半晌,才发觉早点还剩不少,宿亦雪想起自己原是备了双份,忙招呼道:“虎星河,来用早饭吧,我特意早起做的,蜜果糕和鲜菌菜羹,滋味甚好。”
岂料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火上浇油。
虎星河见她起个大早,精神不济却忙活出这一桌精致早餐,越发认定她是趁自己未醒,偷偷溜出去,只为瞒着自己捡毛茸茸。
虎星河脸色愈发沉郁,胸口堵得厉害。
倒不是因为宿亦雪花式捡毛茸茸而吃醋生气。
他算是宿亦雪的什么人?什么也不是。与她非亲非故,她爱捡就捡呗...
只是自觉一片赤诚前来报恩,从无恶意,却仍被当作外人看待,连捡只毛茸茸这等小事也要瞒着他,只觉真心错付,心下着实憋闷。
这样想罢,虎星河硬邦邦丢下一句我不饿,便要去后山看看有无合适的木材,先把栅栏的事弄了。
宿亦雪瞧着虎星河竖竖的背影,虽觉莫名,却还是取来新碗,留出一份早饭温在灶上,用盖子仔细盖好。
-
虎星河说是去后山找木材,心里却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气,砍伐的气力都比平日重上几分。
瞧他挥斧头的动作,晓得内情的,知道他是在伐木;不晓得的,还以为他对着杀父仇人正报仇雪恨。
然而,体力活最是消耗。
没过多久,腹中的空鸣便一阵响过一阵,方才说不饿,眼下却是结结实实打了自己的脸。
虎星河磨蹭稍会,终究是抵不住饥肠辘辘,拖着脚步往回走。
谁教他是老虎,天生食肠宽大,消耗极快,偏生宿亦雪还总做些好吃的吃食。
做便罢了,还做得香气喷喷,馋虎得很...
又赫然记起,临走前,桌上还摆着好些点心。
即去灶台瞧瞧,若是还有剩的,他便勉为其难吃上几口,总不能浪费粮食。
刚踏进后院,便闻到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甜香与菌鲜。
灶台边,宿亦雪似乎刚忙完,正背对他擦拭案板。
虎星河目光一扫,马上瞥见那个被盖子盖得严实碗碟。
他脚步一顿,装作若无其事地靠近,掀开盖子。
温热的糕点与羹汤散着热息与香气,分明是特意为他留的,而且分量十足。
虎星河板着脸,动作却丝毫不慢,端起碗碟走至门阶前坐下,闷声不响吃了起来。
蜜果糕松软香甜,菜羹鲜美暖胃,每尝一口,都觉飘飘欲仙。倒也奇了,区区一块小糕点,竟将他心头那股烦闷拂去几分。
虽然仍旧不能弄清她为何要瞒着自己,但至少这早饭,是记得给他留的...
虎星河吃得入神,没注意背对他的宿亦雪,嘴角禁不住上扬。
身后细微却迅速的咀嚼声愈发清晰,宿亦雪笑靥不觉深了几分。
她将洗净的案板挂好,转身,为自己倒了杯温水,状似无意也走到门阶前坐下,慢悠悠地喝着,并不去看虎星河,仅望着窗外渐渐明亮的晨光。
虎星河察觉她的靠近,动作微僵,吃相却毫无收敛,甚至吃得更欢。
“栅栏的木料找得如何了?”宿亦雪好似方记起这茬,开口问道,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讨论今日的天气。
“还行...”虎星河咽下口中的食物,含糊应道,“后山有片林子,木头还算结实。”
“那便好。”宿亦雪点头,眸光终于落在他脸上,瞧见他鼓起的腮帮子和低垂的眼睫,“今早这蜜果糕,蜂蜜似乎放多了些,甜得有些腻了。你觉得呢?”
虎星河觉得这糕点甜度恰到好处,闻言下意识反驳:“没有,好吃得很!”
语毕又觉失言,立刻闭上了嘴,耳根微微发热。
宿亦雪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快些吃吧,吃完我们一起去把菜地收拾一下。得赶紧补种些菜苗下去,不然真要断炊了。”
虽说断炊倒不至于,熊妖地窖那存量,倒是撑死千个成年人亦绰绰有余。
只是独独少了白玉萝卜,做不成白玉萝卜汤。
记起那些种了数月,眼看就能收成的白萝卜,宿亦雪一阵心痛,眉蹙得深。
宿亦雪话里带着可惜,却说得十分自然,便是把虎星河纳入我们的范畴。
虎星河听着,心底最后那点疙瘩也悄然融化。他低低嗯了一声,埋头加快进食的速度。
早饭过后,两人便一同去收拾后院那片狼藉的菜地。
虎星河力气大,负责修整缺失的栅栏并加固。
宿亦雪则细心地将可补救的菜苗扶正,重新培土。又再找来锄头,在旁开辟一新肥田,洒下菜种,把菜籽种到两片菜地上,增些抵抗力稳定性。
这旧屋窄院也有窄院的好处,虎星河砍树造栅栏,本是工作量最大的,却因食肆老破小,反倒最先完工,随后便来帮宿亦雪松土浇水。
虽有早间的小插曲,但此刻阳光煦暖,两人配合默契,倒也别有一番宁静。
忙完菜地,已是巳时,食肆也该开门迎客了。
许是近些日子鬼怪一说传言最盛,百姓害怕不出门,在家憋得慌,到了正午,阳气最足,便纷纷出门。
许是近日妖鬼之说传得沸沸扬扬,百姓心中惧怕,都缩在家中不敢出门。憋闷得久了,待到正午阳气最盛之时,反倒纷纷壮着胆子出来了。
今日的午市生意是近几日最红火的,座无虚席,忙得宿亦雪脚不沾地,困意尽数被营业额蹭蹭上涨给吓跑了。
虎星河在前堂后厨之间穿梭,端菜,收拾碗筷,虽寡言少语,却也将事情做得井井有条。
待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已是未时。
宿亦雪长舒一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腰背,睡意就来了。
但熬都熬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她便要带馆中几只小家伙出来放风。
想罢,宿亦雪便朝后院走去。
嗅得熟悉气味,丸子探出头,见得宿亦雪便立即扑上来,围着她打转。
宿亦雪摸了摸它脑袋,又顺一把毛,才薅上它往汤圆窝里走去。
汤圆还在睡觉,宿亦雪微微一笑,捞起汤圆要为它换一地。
但汤圆睡得熟,便是同快递般,拎起,运输又搁下,也未曾睁开半只眼。
而小红飞得高,只在宿亦雪进院时啾了一声,便不见鸟影。
宿亦雪无法,只得先捡两家伙上馆外放风。
随后宿亦雪朝自己房中走去,她整夜未归,想来小白该等急了。
果然,木窗正敞着,一来一回共四组爪印,想是小白心下忖度宿亦雪出门‘打猎’良久,恐出事。
遂带着雪球出屋找她,在馆中见着人,心安。但怕被数落贪玩,即领着雪球从窗户跳入房。
宿亦雪打开门,险些踩着白团子。
原是小白放心不下她,竟将它们的窝叼到门边,只为了能听见她的动静。
莞尔一笑,宿亦雪就要抱起两毛团子,陡然发觉不对劲。
白团子一动不动,已是昏迷不醒!
细看,窝中还少了只雪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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