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茶入口回甘,即便宋连不懂品茶,也知道这是好茶。
他又酌了两口,放下茶盏,说:“案子告一段落了,我也没来看过。今天刚好路过,择日不如撞日。”
“承蒙宋检法关心。家中这一闹,属实是伤筋动骨。大哥二哥已经下狱,四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出来……”王瑜对着茶盏吹了两口,脸上倒是没什么伤心难过的样子。“但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不是吗?”
宋连点点头:“其实我呢,这些天闲来无事,构思了一个故事。李士卿他……你也知道,整天不知道忙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甲丁没什么文化,跟他讲就好比对牛弹琴。横竖我也找不到合适的听众,今日突发奇想,让三姑娘给提提意见。”
“哦?”王瑜眼带笑意,放下手中茶盏,“是个什么故事,宋检法能想到与我讲讲,荣有幸焉。”
“别这么说,我这故事,比起茶馆说书先生那些魑魅魍魉的神鬼传说,就要平淡了不少呢。”宋连似乎很高兴王瑜愿意聆听,正了正身板。
02
京城有个姓王的商贾大户,掌门人老王膝下有子女四人。王大负责王家商货的进出口物流;王二负责王家几处产业的店铺经营,王大进来的商货从王二几家店铺里销售出去;王三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负责王家宅邸吃喝拉撒所有内务,是老王最引以为傲的得力干将;王四闲赋在家,老王本意是想让他考取个功名,奈何王四不学无术,只能靠老爸走关系打点,最后买个官做做。
这是王大户家的表世界:尽管偶有小吵小闹,但一家人整整齐齐,心往一处走,力往一处使,家和万事兴,富足又顺心。
但藏在表世界下的里世界,则是另一番样子。
老王是个控制欲很强的老家伙,要不是上了年纪,他是绝不会把家业放手给孩子们管理的。说是退居幕后,实际上还是掌管着所有资源,分配给谁,分配多少,都是老王说了算。
王大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脑袋绑在裤腰带上,与自然搏斗,与海匪拼命,到头来只不过是个拿工资的打工仔,还时不时还要被自己的亲爹克扣工钱。
王大不愿屈居老王之下,早早就开始为自己谋划出路:他以赌场为据点,打造了一个资源与信息的中转站,并且偷偷将老王的资源一点点蚕食进自己的世界,慢慢结了一张属于自己的网。
王二也没闲着,他早就知道王大偷摸自己创业,还干些老王明令禁止的、违法的勾当。但碍于王大手里拿着他店铺货源的命脉,他不能点炮,只能闷声看王大发财。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别人的成功更令人揪心。王二心里痒,就对自家生意打起了主意。这些年王二也在一点点蚕食王家的家业,银库里早就亏空殆尽了。好在虽然老王管的很宽,但他毕竟精力有限,这就给王二做假账留下了空间。
再说王四,其实他没什么好说的。从小被家里惯坏了,不学无术,好吃懒做,虽然讨厌但其实是对王家公害最小的的小虫子了。所以哥哥姐姐对他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别再外头闹出大事就行。
宋连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了看王瑜的表情。
王瑜始终面带笑容,听得很是认真,看宋连不讲了,就问:“怎么没说王家那三女儿。”
宋连伸出手指:“这王三姑娘是要单独说一说的。她其实是王家最有经商头脑和管理技术的栋梁之材。可惜是个女儿身。”
宋连悄无声息盯着王瑜,在听到“可惜是个女儿身”这句的时候,她那保持不变的笑容终于僵硬了一瞬,紧握着太师椅的扶手,指节都发白了。
03
王大有勇却无谋,开了个人尽皆知的地下赌坊,说是信息互通,实则早就被人盯上。他在赌坊中杂糅了太多对立方的利益,出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王二只有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这些年店铺经营的日益萧条,侵吞营收只是加速了王家大厦的崩塌,即使他没有这么做,王家破产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王三却不同。这些年她以一人之力将王宅上下打点的井井有条,无论王家外面的生意如何风起云涌,家中之事却从未让他们操过一丁点心。
但家务的付出都是隐形的,无论做得多么好,别人是看不出来的。
老王在外人面前如何夸自己的女儿都只是在为自己脸上添光,他看不到王三姑娘的才华与本事,就像他看不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在他眼皮底下掏空了他的老本。
“啧,老王视力不佳,基本是瞎啊!”宋连说的口渴,喝了口茶,继续讲。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但实际情况更糟糕——老王还是个无能的家暴男。
他老婆走得早,很可能就是遭他家暴人才没的。家暴男都有个特色,欺软怕硬。
在王家,无论老大老二老四多么废物无能,但都是儿子,是老王未来养老的指望;但老三不同,她是个闺女,是迟早要离开王家的外人。只有在家中好好调教女儿,日后才能找个好女婿,最好是能榜下捉婿,嫁入仕途!
因此老王对王三所有的期望,只不过是学会三从四德,做好家庭主妇。他或许也知道王三的经商能力,但越是知道,就越不能让王三抛头露面。
倘若王四仕途无门,那么王三还能是他老王家脱离商人阶层的最后一道希望。
但王三是个大活人,而且是个聪明的、相当有勇有谋的独立个体。她太了解自己的家人,也深知如果自己不行动起来,那么余生的命运只会是悲惨的。
于是她从很早就开始编织自己的网,并耐心的蛰伏其中,等待一个时机。
宋连摸了摸茶碗,突然问王瑜:“三姑娘今日很忙吧?我这样真的不耽误你吗?”
王瑜从炉子上取了热水,又泡了壶茶,给宋连的茶碗里添了热茶汤:“怎么会,宋检法这故事,比我家州桥酒店的话本还要精彩百倍!宋检法快快讲,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听下去了!”
宋连笑了笑:“主要人物介绍就是这些,接下来就是正文了。”
04
我们的故事,开始于老王接到的一个代购任务,委托人是个不能说出姓名的神秘大官。
老王从未与这位高官直接对话过,都是通过各种复杂的中间人层层传话。
如果老王能冷静下来理性思考,就会发现这些在中间传话的人都有两个共同特点:一,他们都对这个神秘高官半知半解,没有人能说明白此人究竟是谁,也好像没有人真的认识这位神秘人物;二,充当传话筒的人,或者说老王能对话的中间人,都是他曾经宴请过但不算真正熟悉的人,他不熟悉,但王三姑娘却很熟。
但当时老王求仕心切,被“高官诱惑”蒙蔽了心智,又因为中间人都是认识的人,所以打消了顾虑。
他只知道交货时间地点,却不知自己要接的到底是什么宝贝。不过也没关系,一大笔定金已经到账,这趟他横竖不会白跑。
老王的保密工作做得其实很好,但不知为什么,消息还是走漏了风声。最先知道的是王二,如此胆小如鼠、小心谨慎的人竟然在一个妓馆姑娘面前酒后吐真言,不但说出了老爷子给高官代购宝贝的事,还说出了自己这些年做假账,掏空自家金库的秘密。
那妓馆姑娘也是“好运气”,王家那么大的宅子,那么多间屋子,她总共来过两三回,就能“熟门熟路”找到账房重地,还“畅通无阻”的进去了,不仅如此,还有足够的时间誊抄其中重要的几卷。
妓馆女子不比青楼,多是没学过多少文化知识的,这妓馆姑娘究竟会不会写字还要另说呢。不过总之,她顺利拿到了王二的把柄,条件也从为自己赎身变成了为自己偷宝。
可怜的姑娘,还是书读得太少,想法太傻太天真,最后只能落得个被灭口的结局。
但这一过程,却就那么巧,被王二酒楼的厨娘、王三的闺蜜云娘,“偶然”得知了。
05
下元节,是所有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时候。
那天全城百姓都在供奉水官,祈福祛厄消灾。老王也在豪宅中大设宴席,却不知厄运正悄悄笼罩在了他全家的头顶。
那夜王大的走私姑娘跑了一个,王二杀死妓女的秘密被厨娘道破,王二骗了厨娘,借王大手中的“刀”杀了厨娘。
那走私的姑娘究竟是怎么熟门熟路跑出赌场、跑到了王宅附近?王二怎么那么巧就听到了哑石与王大的对话?厨娘的地契被骗好多日,怎么就在那天突然用这个秘密威胁王二了?
谁能做到这一切?此人必然是一个对王家了如指掌、清楚王家所有人的秘密、能自然自由往来于他们之中而不会被怀疑的人。
“事后厨娘说她记不起究竟是从哪儿听说王二杀人的小道消息。不过这段情节我还没有想好,我总觉得,以厨娘那样八面玲珑聪明伶俐的性格,她不会不记得这么重要的消息是从哪儿来的。我斟酌了很久,认为厨娘当然记得,但她不愿供出,一来因为同是女子,有种惺惺相惜之情,二来这王三或许曾经待她不错,以致于经历了如此生死大难之后仍然选择三缄其口。”宋连表情略有些迷茫,好像真的对这段情节举棋不定。
“又或者,确实不是王三告诉厨娘的呢?”王瑜提出了一种可能。
但宋连很快就否决了:“按照我们故事的发展来看,能够知道王二杀人了的人,只能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哦?”王瑜问:“这么说来,宋检法已经想好了,要让这王三,成为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
“正是,我想了很久很久,这个角色,非王三莫属。王三是整个故事中唯一具备精明的头脑、超强的行动力、绝佳演技的人,是这个故事当之无愧的主角。”
王瑜拍手点头:“宋检法赋予一个深闺女子如此非凡的能力,实在令我意想不到。”
宋连摆手:“这王三也并非算无遗策,这故事中有一些巧合,确实在王三意料之外,甚至始料未及的。”
比如李东山的出现,造成了哑石之死。
王瑜端起茶碗送到嘴边,听到这话又笑出了声:“刚才夸赞宋检法对王三的偏爱有加,看来是夸早了。”
宋连问:“这话怎么说?”
“王家宅子的车棚,岂是李东山一个流民说进就能进的?”
宋连恍然,李东山确实说过,当夜他是“被允许”甚至“被邀请”在车棚借宿避雨。
“王三果然心思缜密!”
李东山自以为演技高超,却不知自己正主动走入了王三的陷阱。他在恰好的时间、恰好的地点,恰好看到了“妹妹”被哑石推入河中。
接下来,便是李东山血腥复仇,将王大和他的违法项目全部牵扯出水面,王大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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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22 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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