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的天黑得很快，基地居民区的店铺住宅陆陆续续亮起灯来，街上霓虹灯闪烁，在空气中跳动着缤纷的光点。
会议一结束席青就从基地中心溜了出来，生怕沈觉追上他，打了车就跑。
腕上的通讯器“叮叮当当”响着，消息一条接一条都没停过，不用想都知道沈觉骂得有多脏。
作为基地防御队一队的随行人员，只要席青接下那个任务他就得跟着一队一起出动。
但很显然，沈博士并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出一趟差。
不远处有人在低声交谈，窃窃私语传入了时白的耳朵里。
“就算那个姓席的要养家伙，带一只回来就够了吧？这一群东西全带基地来算怎么个事？”
“——带回来就算了，自己挑了一只品相最好的走，其他的全丢给我们这个破救助站干什么？撒手掌柜？”
“谁知道那位脑子里在想什么……”那人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你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
“切……还不让人说了？”
“……”
男人怀里抱着小猫抬腿朝声源地走近，没出声儿。片刻后，在一片不满的抱怨里，赫然出现了一双漆黑锃亮的军靴。
“嗨。”席青脸上挂着笑跟他们打招呼。
“卧槽！”
见了鬼了。
还有什么比在背后说人坏话被正主抓包更吓人的事情。
几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四下散开来，异常心虚地挪到了救助站的铁门边上。见席青没有要追的一丝，一溜烟全跑了，只剩下一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女孩子拎着把扫帚跟他打了个声招呼。
“席，席队长好。”
席青应了一声，问她：“怎么待在外面？我带回来的那群小家伙呢？”
女孩子默默往边上挪了几步，指着身后连灯都没开的屋子说道：“里面停电了，我就来外面扫一会儿地，它们都在里面。”
面前的救助站的门窗已经变形，石灰墙已经斑驳，地面台阶上到处都是裂痕，木质的门扉已经腐朽，连门框都有松动的迹象，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望着黑漆漆的救助站，时白听见席青发出了到目前为止第一个真诚的疑问：“……基地没给救助站通电么？”
女孩子用力摇了摇头：“通了。”
席青了然，抬起脚准备走进去。
“……但是基地太久没给救助站拨款，欠费了。”
“……”
席青又把脚给收了回来。
虽然西边这个救助站屋子有点破，位置有点偏，人有点少，但也不至于不给救助站拨款吧？
席青看向面前面老旧的门槛上还挂着“西救助站”的牌子，叹了口气。
救助站在基地里的作用，通常都是用来安置新进入基地的幸存者们，作为一个临时的居住点而开设。
卡俄斯幸存者基地里有五个救助站，其中四个分别在基地的东南西北四个角落，还有一个出于基地中心，相对于其他的救助站来说更为庞大，临时居住的幸存者们也更多。
而剩下四个救助站里，就数他们现在所在的西救助站最为破小也最为偏远，可以说几乎已经到了没有幸存者会来临时居住的地步了。
似乎是盯着里面的时间久了，时白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屋子里有什么光亮闪了闪。
“——汪！”
下一秒，熟悉的叫声响彻救助站，一条金毛从黑寂的屋子里跑了出来直奔席青所在的位置，紧随其后的是一群屁颠屁颠跟着他的猫猫狗狗。
救助站前的院子里顿时就像下午的物资分发处一样热闹。
软乎的毛茸茸们就这么围着席青在他跟前叫唤，怀里的白色毛团在看见它们的时候连精神气都好了不少，眼睛一亮扑腾着小身板就想跳下去。
席青没让他得逞，主动蹲下身子把时白送了过去。
“喵！喵喵——”
时白站到地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后退一步躲开金毛湿哒哒的口水，然后才开始询问他们是不是都到齐了。
“汪！汪汪！”
除了派狸花猫和柴犬去搜集食物，其他的猫狗都在这里了！它们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不用担心！
“喵？”
你们在这儿没东西吃吗？
蹲坐在金毛旁边的小灰猫抽抽搭搭，委屈地“喵”了很小一声。
时白心里有数了。
一天下来他虽然对席青这个人的性子有些拿不准，但就他对自己的这幅样子来看，不可能考虑不到这一层面。
时白盯着刚刚那几个背地里偷讲席青坏话的人四散跑开的方向，从鼻子里溢出了声冷冷的“哼”。
估计东西应该是被某些酒囊饭袋偷走了。
这基地里到处都是人，寻找物资和食物的难度比在外面可高了好几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遇到坏人被捉回去了，时白心说。
“喵！”
我晚上出去找找看能不能给你们找点吃的回来！
席青不知道小动物们喵喵汪汪的在说些什么，只以为是小猫看到同伴心里高兴，便没去打搅它们。
他看着西救助站的破旧到老掉漆的屋子，大门口的路灯都比这里亮堂，席青划拉着自己的通讯器，一边打字一边往里走。
“席队长……”女孩嗫嚅道。
“我记得西救助站的负责人是一个姓——”
“姓许，”女孩回他的话，语调轻轻的，“这里是我大伯负责的，但他这几天有事，就让我帮他暂时看着这里。”
有事？
席青打量着身旁这个女孩，她留着一头及腰长发，身上却只穿了一件简单的蓝色T恤，薄薄的皮肉贴在骨头上显得衣服异常松垮，只比基地外的丧尸看起来面色好一点。
他的眉心微拧了起来，倚在救助站的门上。
这姑娘看起来比刚进基地的幸存者还需要救助。
席青最后在通讯器上操纵了几下，不出半刻钟，整个救助站倏地就明亮了起来。
救助站的基地智能系统随着电力的到来自动启动程序，嗡鸣着就像机车的发动机。
时白随着猫狗们不约而同朝救助站里看去，被强光晃了下眼。
足足过了十多秒，席青才拍了拍女孩瘦削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问她：“姑娘，到你大义灭亲的时候了。”
他将通讯器悬浮在半空中的虚拟页面调转了方向，指着上面拨款点数里那串一时数不清的零说：“按你家大伯暗地里转走的点数来看，他在基地里走两步身上能掉块金砖。”
……没那么穷。
时白在心里默默接道。
席青队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不能在这儿久待。他进救助站的屋子里转了一圈，顺手激活了智能系统的新版本，又把系统连上了自己的通讯器。
时白感觉自己尾巴被谁扒拉着 ，转眼一看是那只小灰猫，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它身上的毛，听见小家伙小声地问他能不能留在这儿跟它们一块儿。
基地里的防御机制比它们先前所待的地方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虽然还是和在猫狗基地里一样偶尔会饿肚子，但好歹是不用提心吊胆担心丧尸偶尔的袭击了。
时白抬头，又想起今天跟着席青的经历，静默一瞬，终是下了决定。
“你们先呆在这儿。”余光里，他看见席青正往它们这边走，“我准备回基地一趟。”
“汪？！”
“喵！”
话说出口，猫狗们就跟炸了锅一般朝着时白涌了上去，咬着他的毛不让他走。
你疯了吗！
你知道那地方现在有多少丧尸吗！
这不是去送死吗！
“让让，麻烦各位都让让——”席青见这场面，很灵活地插了进去，把一脸口水的小猫捞了出来。
金毛很凶地朝席青叫了几声。
不管面前的这群小家伙听不听得懂，席青把小猫往上面托了托，扯回被猫狗们撕扯的裤脚，解释说：“很抱歉没把你们一起带着，但你们应该也知道他伤的多重，虽然我也很想让他跟你们待在一起，可是这里没有救助条件。”
闻言，猫狗们的叫声顿时弱了一度。
它们听懂了席青在说什么。
“在基地里，一个人身边只能带一只动物。”席青有些遗憾的解释道，“我本来是想把你们都接到我家里去的，但昨天被人半路拦截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们能谅解一下我么？"
时白“喵”了一声，算是安抚它们的情绪。
女孩子站在边上早就看呆了，她有些不确定地问：“它们……能听懂吗？”
席青低低笑了声，看着她：“你觉得在末世里，能在幸存者基地外活到现在的动物们都是因为运气好？”
看得出来，她的脑子在一瞬间像是被抚平了，眼神清明喃喃道：“对啊……”
还没完全接受这个道理，她又听见席青说：“麻烦你照顾这群小家伙了。”
思绪回神，女孩有些惶恐地点点头：“席队长，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我会让基地在再给救助站拨点救助金，”席青说，“麻烦你了……嗯？怎么了？”
怀里的小猫拱着他队服的袖口，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动静，挣扎着就要下去。
……
街边店铺顶上装着的电子招牌晃着霓虹光，屋顶积水沿着屏幕的不锈钢脚架滴落，正好落在路面各种长短不一的烟蒂上，显得阴嗖嗖的。
“哗啦——”
一双白球鞋越过杂乱的浊水，水面倒映出一张冷峻清秀的脸。
刚从西救助站里出来的几人聚拢在巷子里抽烟，高声谈论着莫名其妙出现在救助站里的防御队队长。
少年走在只能勉强容纳两个人的过道里，眸光偶尔略过从墙根里长出的植物，砸在巷墙缝间。
越往深处走，一股烟酒混杂的臭味越浓。
“防御队队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席青算个屁？还不是靠关系进去。？”有人醉醺醺地说，“老子来基地两年，两年了！从没听说过这个人，突然就出现了！就成了防御队队长——”
少年脚步稍顿，单手插在裤兜里，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谁知道他是怎么当上的？”另一个人哈哈大笑，“是不是给中心那群人什么了？”
“谁知道？基地不是明确规定了一人只能带一只畜生回来吗，他一个人拉了一车回来！”
“还给那群畜生吃这么好？有这闲钱怎么不给我？”
路灯照不到巷子里，月上梢头，乌云终于渐渐散开。
几人察觉到身后有些奇怪的动静，那声音时远时近，下意识地偏头向后看去——
是一个头上长着猫耳朵的白头发少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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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救助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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