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展暮跟安境站到了一家名为‘闰土少爷’农家乐面前,展暮看着这名觉得怪有趣的,他失笑:“这让我想起了鲁迅先生的那篇文章。”
“不曾想你们这小破地还有如此底蕴。”安境随口一提,拍了拍展暮的肩膀,带着笑跟他随行同事并肩而去。
展暮虽然跟着,却察觉自己插不上话,安境跟他的同事穿得很体面,只是把展暮当成领路的,而非同道中人。
“这是……”跟安境一路的小矮子问。
“我一朋友。”安境没多说。可展暮却看到了小矮子对自己的上下打量,那种眼神很特别,也很残忍,似笑非笑,却又显得格外嘲讽和不屑一顾。
展暮刚才去洗了个澡,出来后,穿得很简单,普通的T恤和裤衩。跟穿着行政夹克衣冠楚楚的他俩形成鲜明对比。
可能,看起来像土鳖吧。
展暮熟悉这种眼神,因为他当了很多年胖子丑逼,这种眼神含义更深层的意思是,对弱的贬低。
他装作没看见,继续沉默,又听到安境跟小矮子讨论说:“我认识本地葡萄园这个老板,高强嘛,也跟她老婆一起搞了三五年了,听说以前是搞纪录片的,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跑这里来干农业。”
“要是人家赚到钱了你就不会这么说。”安境怪笑了两声,冲一服务员招了招手说:“我们坐这里,菜单呢?三个人,麻烦拿碗筷来,谢谢。”
服务员应了,展暮跟着他俩坐下,与他们所讨论的商业机要所不同的是,展暮看着端碗赔笑的女服务员,心里却觉得怜悯。
这些女孩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就早出社会拼搏了,展暮联想到自己,情绪复杂。
“兄弟你哪个大学毕业的?”上了茶后,小矮子端起玻璃杯远远地敬了他好声问。
“学历不高。”展暮不喜欢他,不想回答,他讨厌陌生人一上来就试探自己的实力。
小矮子一猜,就知道恐怕是没考上大学,再看展暮也略有几分姿色,有点小帅,当即就觉得恐怕是个鸭,脸上愈发嫌弃。
“现在这个社会学历还是很重要的。”小矮子眯了眯眼睛,明褒暗贬:“不然找不到好工作,就只能干点苦力活。哎,你以后打算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儿。”安境槽了他一句,眼神却偷瞥去了展暮,藏着隐晦的暗爽。
展暮注意到了,安境故意的。
可不,真正的朋友怎么会让人难堪呢?安境这逼人显然就是故意的,现在这社会不杀人,但可以诛心。
菜上来了,安境跟他同事继续高谈阔论,展暮笑笑,习惯了,并且已经心知肚明,他埋头继续吃饭,大快朵颐,充耳不闻。
展暮秉持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态,暴风卷入,接着借口上厕所,却跑去收银台付了自己单人的钱,接着走掉了。
这边,展暮脸上淡定,但心里憋着气,把安境的消息设置成了免打扰。
不删,总还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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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爷奶农村小屋,展暮又见着了红姐,还有个跟她一道的光头大肚男人,他看着,两人在烈烈的日头下辛苦劳作,汗水淋漓,皮肤被晒得黝黑,心里很不是滋味。
钱也没赚着,人就先操劳成了这样,展暮知道自己是在多愁善感,但还是不由自主觉得,怎么都这么辛苦了还没得到上天的眷顾?
天色渐晚,还没走回老家,展暮就见着了他爸的车,当即心情骤凉,回去的脚步都变得沉重起来,果然,他爸妈也来了。
展家父母很忙,也不舍得放下他们的工作,所以这时候出现,再合理不过了。
展暮还没跨进去,就听着展妈的歇斯底里,还有展爸的不耐口吻和烦躁。
展爸:“关你屁事?人家要不要你管嘛!人家有本事得很,翅膀硬了会飞了!人家要创业,要当大老板,人家要当成功人士!”
奶奶:“咋个小时候还乖,长大了这么诨呐……你也是,你让一下他嘛,你再咋个说是他妈的嘛。”
展妈:“我是他妈?他觉得不觉得嘛!你不晓得,他妹成植物人后他咋个说的!真的,妈,展暮这种人教不到的,他还买了个电子保姆,贵得很,我都退了一次货了他还是要买,管不到,真的。”
展暮听罢冷笑两声,都不想回去了。
然而展暮还是回去了,展爷爷耳朵不好,搁客厅里看电视,展奶奶喜欢唠家长里短,所以加入了展爸展妈的恨儿行列。
“你们来干什么?”展暮觉得彻骨寒冷,他说:“要我去照顾展妙?不可能,我说了,她的不幸是她自己遭的,关我屁事,我可以三天两头回去看望她,我不可能把所有时间都浪费到她身上去。”
“你真的不是个东西你!”展妈呼吸剧烈,说:“养你爪子?养你干啥子?!你把不把我们当一家人!你为这个家庭做出了好大个贡献?!”
“我还要怎么贡献?!我都说了我要努力赚钱啊!我搞自媒体我当游戏主播都是在搞钱!”展暮也几乎吼声:“你们究竟还在不满意什么?我还不够努力吗我还要怎么付出?”
展爸说:“那你把钱拿出来三!那你妹的医药费就你来交!你有没得嘛?”
又凭什么呢?我又有几个钱呢?
展暮心寒地想着。
他突然喉咙一哽,想哭,又发现没必要,想委屈,又发现这不是第一次了,他跟他爸妈从来都是这种相处方式。
事实上,他的家境绝对算不上贫寒,可就是跟父母难以相处,一直吵架,互相指责,陷入无休止地谩骂和嫌弃。
展暮心想,他们确实是八字不合。
这已经不是物质上的困苦了,而是精神上的贫瘠,对彼此人格和灵魂上的疏离。
“可能我们全家人都是这么自私吧。”展暮突然微笑,提起自己的行李箱往外面走,留下一句:“我不会回去的,拜拜爸妈,各自安好,我会去外面找个工作的。”
星星出现,隔壁邻居温馨点灯,展暮却再不留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们。
对展暮来说,家,不是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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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展暮住进了一家老民宿,很便宜,但条件没多好,洗浴设备倒是一应俱全,他正收拾完自己打算躺床上偷偷哭泣时。
手机震动,边律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边律:在吗?上绝境来一把游戏来不来?
展暮看到他就想起安境那个傻逼,有点心烦,刚想拒绝,但又觉得他人怪好的,于是同意了,当即翻行李箱找出脑机上号。
于是,两个失意的男人蹲主城区酒吧,愁云惨淡地叹气。
展暮:你又烦什么啊?
边律:你不知道,喜欢上了跟自身阶级差很大的人有多么辛苦,就一妥妥接盘侠。
展暮:你是说安老师?
边律沉重地点了点头,摇了摇手里的酒杯,抿了一口,游戏里没有味道,他回答:“我虽然也是蓝洲来的,但我家跟他家差距挺大的,而且他在我之前玩得特别花,我都不知道当初他为啥看上我。”
“不是吧……”展暮瞪大了眼睛,看起来他俩关系挺好的,怎么还有这么层渊源呢。
“不怕你笑,真的。”边律对他还挺实诚,也完全没有那种钓了金龟婿装逼的架子,告诉他说:“当时地星上荧芝都快长满地表了,瘴气也多,阴谋论说什么人类要灭绝了,不如去海底建造基地生存,你不知道吗?”
“哦,是有这事儿。”展暮点了点头。
“当时进入蓝洲基地的人非富即贵,要么就是干工程进去甘当基石的,我家就是。”边律想起那段往事眼底就带着深沉,他苦笑了笑:“真特么,时代的炮灰……”
“你喜欢安境吗?”展暮好奇。
“当时蓝洲自立为王,成立了名叫白鲸的政府,好像是三十多年,我从小在蓝洲长大不了解外界,除了小时候遇过几次武装暴乱,当时觉得蓝洲还是挺好的,因为真的高科技很发达,毕竟海底基地嘛。”
边律话锋一转,说:“我应该是,觉得安境家有钱有权,人也帅,谈得来,哪怕他当初翘了我工作,我都觉得他一定是有苦衷的,我原谅他了。”
展暮啧啧,摇了摇头,心说哥们你超爱。
“他家涉政,后面出了点事给他封杀了,然后我就陪他来了夏国,唉……变了。”
一句变了,让展暮看到了边律的为难,他头脑风暴,凑进了他悄声:“他绿你了?”
边律突然一个气紧,怒目看去展暮,这个出现在安境朋友圈里吃火锅的小帅哥,唇红齿白,颜值尚可,眉眼间几分纯真像极了浪漫。
安老师也是人才了,一顿火锅,得罪两个人,气了展暮,怒了边律,不愧是渣男。
边律堵在喉咙里的话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说:“你今天……跟安境吃饭去了?”
“对啊,我们aa的。”展暮仿佛听懂了他在气愤着什么,当即撇开关系,说:“怎么了,他还没回家?”
边律的气顿时泄了,但不出半秒,愤怒又诡异升腾了起来——也就是说,人安老师跟你大吵一架后,宁愿夜不归宿也不回家看到你啊!
“等下,我好像看到了安老师。”展暮视线一撇,看到了渐行渐远怒气冲冲的安境。
“是吗?”边律用手挡脸也看到了,接着,他邪恶一笑,突然想使个坏,喊了声展暮,趁人家回头,就要凑过去脸贴脸。
展暮一僵,反应不及,头皮发麻大脑都僵了,正当他以为边律要亲上来时,被谁猛地捏住肩膀往后一拽,避开了。
展暮回头,见着了好久不见的那个人,他又变了样,短发,眼睛很亮,鼻梁上有一颗小黑痣,眼神却是冷漠又疏离的。
“禁止同性恋,谢谢。”陆朝托着酒杯说。
展暮心惊肉跳,难道陆朝又像上次那样被游戏系统重制了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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