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兴民让安境回老宅看看,算是添点人气,他照做,出门正打算回家,却不远不近地见着了某大汗淋漓的夜跑男。
好巧,又是那个边律。
安境心底腾起玩味,同时,皆于边律演讲时的意气风发,他点开手环自带的立体投影技术,看去浮现出的透明文章,装作若无其事路过。
边律同样注意到了他,并且,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泰教授对安境嘲弄之情。
“安境啊,其实个人能力也还是有的,就是私生活这一块太……唉,咱也不敢多说,毕竟人家老爸得势,管着蓝洲海底基地的老大哥,现在日男的都不是新鲜事了,你觉得呢?”
边律思绪飞回,眼神略过情绪波澜。
“边sir,这么巧?”然后他就被看文献很认真的安境喊住了。
边律保持着微笑和跑步的原地小碎步,回答:“是啊,好巧哈哈。”
“我看你都跑出一身热汗了,渴了吗?到我家去坐坐吧。”安境右跨一步像是不经意那样,拦住了边律要错身无视自己跑走的动作。
“……”边律从他的表情里品读出了一丝危险,那兴许又是一种对于陌生善意的忌惮,又或许是在路边玩耍的阿伟遇上了杰哥说‘我家房子还蛮大’的那种感觉。
“不了,我不渴。”边律态度变得强硬,“我6公里还没跑完。”
“那我们总要约个时间一起去修车吧。”安境友好地补充说:“择日不如撞日?附近刚好有家5s店。”
“……”这撞的不是车,是一段孽缘。
此时此刻的边律还真怕他是个二世祖,打个电话叫一伙人来收拾自己什么的。
于是他俩走在了一块。
边律跟安境并肩,听他像开会领导时一样喋喋不休,却心不在焉,想起老师乱七八糟的叮嘱。
“你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多少也有点时运和机遇在身。”泰建国说着,凑近他压低了嗓门问:“有没有想过更进一步,到中央去?”
“组织上的意思是让我去A区社区做思政文化宣传工作。”边律老实回答。
“底层公务员,你多半被人搞了,一辈子再也别想升。”泰教授哼了声,翘起了二郎腿翻看着学院报纸,嘲声道:“你好歹有军功在身,去社区做基层宣传?也亏你领导想得出来。”
“要我说,还是学校好,你还不如当初就待在蓝大,凭你的绩点铁定保研,最后留校当个文化课老师,后半辈子不就稳了。研究生又有落户购房补贴,还有现而今公认的钱多事少不糟心的工作:大学老师。——也就是你,非得走弯路。”
教育全民化,本科普及化,当今就业单位自然也水涨船高,更可况是学校这种教书育人的地方,对学历的要求没有最高、只有更高。
学校给了当代年轻小伙读书人的身份,还有身为知识分子的自信,然而,能够参与社会顶层设计的人,能真正拿笔杆子吃饭的人,往往是少数。
边律听罢带着苦涩的微笑。
因为他真心讨厌考试,能咬牙坚持下来,并不代表他喜欢。
当然,他也很感动,也很荣幸,当年他还是个大学生时泰老师就很看中自己。现实世界虽没有过多交谈,但今天这一番肺腑之言,也实属于为自己当指路明灯了。
“拿枪也算是我的梦想之一。”边律话锋骤转,整着平仄的袖口,解释:“不是都说,当兵后悔一时,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嘛。”
“你倒是想得开。”泰建国望了边律一眼。依然看着杂志,他打量着这仪表堂堂的小伙,冒了一句:“谈恋爱没有?”
边律像是乐了,摇头:“没有。没钱。”
“果然这社会发展下去,你们年轻人都不想结婚了。”泰建国抿了口水,任由热气晕了框上镜片,他捧着玻璃杯久久没有开口发话。
倒是惹得边律又抬眼问:“老师,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吧,找个好老婆可以少奋斗很多年哈哈哈。”边律听罢眨了眨眼睛。
泰建国拿出他一向的耿直和开门见山来,他歪坐着好声:“蓝大隔壁,过了蓝星之光电视台就是理事大会堂,再后边就是机关大院,整天里头进进出出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能上电视能上人大的,你不会不懂我意思,多去溜达溜达,指不定就碰上缘分了呢。”
“……”这话简直是肺腑之言。边律先是好笑,而后又露出了犹豫和尴尬来。
思绪再次飞回,边律显得不太高兴,他扫了眼身边侃侃而谈的安境,心想,他们年龄差不多大,学历也差不多大,总而言之边律不觉得自己比他要差。
但很显然,安境因为有个好爹,比他活得要潇洒痛快很多。
安境似乎看出了他的失魂落魄,问:“跟我在一块有这么让你难受吗?”
他笑得很暧昧,边律几乎也是一瞬间就品位出来了,这特么,看上我了?
日男人。
边律脑子里轰然炸出了这三个大字。
他面色都白了白,只是脸上装得云淡风轻,瞳孔里满是震惊,还有他们这些官二代怎么会好这一口的厌恶。
“没有,只是觉得受教了,安老师。”边律点了点头,相当敷衍和神游的态度。
“要不,去我家喝杯水?”安境抿唇看了他一眼,没反应,然后快两步走回了小区,站在某处景致很美的地方看去他。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安境忿忿又不甘地想着。
边律则头皮发麻,心说:喝你水?和你睡?我靠!我靠!我这辈子开了眼了,居然真的碰上了这种事情,那我如果真从了,他是不是就会让我升官发财一条龙啊?!不过,听说他们那茬都是用的屁.股眼……哎呦我去,我脑子要裂开了。
不过,看他个子没我高,应该打不过我。
边律心里阴暗地想着,确实,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不想回F区,我工作岗位也被人内定了,靠!内定!那又为什么要我们去公开考试呢?我如果回家,那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去吗?”安境好笑,“真的只是坐坐。”
边律慌乱地点头,那副老实人姿态流露出来,被安境映入眼底,平添几分有趣。
安境从他轻薄的衣裳下,从他随意的动作和呼吸里,在脑子里勾勒着一块完美的雕塑。他心想,如果有那个手艺,这人该成为一件可以摆入博物馆的艺术品。
他们俩一起并肩回了安家的老宅。
很大的一套双层别墅,不过没人住,所以反而空落落的,倒是里面的各色藏品看得边律眼花缭乱。
今天,绝对是边律受到冲击的一天,被所谓的上流社会而扭曲的一天,同时是三观受到挑战和剥削的一天。
“你的父亲……”边律内心蠢蠢欲动,环手托腮,佯装自然地随意提起。
安境眼眸略过异样,没表露,只是领着他进了一间书房,自顾自地随意翻动着桌上文件说:“我爸是公务人员,很忙,我跟他一年到头除了电视上都见不了几次的那种。”
“哦,是哦,是。”边律点头。
屋子里没有全家福照片之类能证明他们的关系,边律这心又提了起来,不想被安境看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两人陷入沉默,边律点头颔首,懂事又识趣地退了出去,安境于是接了杯水,递给边律,他接过,却迟迟愣着没入嘴。
直到安境喝了,表情如常,边律这才放心,几乎是强颜欢笑,说感谢安老师的厚待,惺惺作态地喝起了水来。
安境看出来了,边律忌惮防备自己。
他失笑:“没什么事就当交个朋友,你还有其他事吗?要不,今天就到此为止。”
“哦?”边律抬头,一惊:“哦!好。”
说罢,边律点点头,假惺惺地开了门,在关上门的一瞬间撒腿狂奔,还偶尔回头,皱眉看去安宅窗户,嘴里发出握草之声。
安境多心看了一眼,就正好见着边律对自己比了个中指,满脸嫌弃,逃之夭夭。
“……”尴尬再次席卷上了安老师,他仿佛被啪啪打脸,与此同时,还有疑问,一种我真的做错了吗的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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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D区,由于边律的工作调动,所以他得去A区。作为二线城市,比D区要欠发达,但较F区那些地方又还是好多了。
边律家,就是在F区的人。
“我靠了,我靠……”边律在冲出去好长一段距离后,突然悲上心头,这么一段时间来的压抑通通漫了上来,吼声说:“难怪我工作没了!傻逼!狗日的将军女儿!他妈的内定是吧?!呸!蓝洲政府烂透了!首领儿子都特么地是个同性恋!恶心!”
吼完了,边律又陷入纠结和沮丧,他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心情飘零,恨声道:“凭什么……是啊,凭什么,这世道这么艰难,难道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真的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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