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境出院后,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谨慎,小心翼翼的样儿像极了受惊的兔子。
司机保持缄默,副驾驶座上的安兴民正跟谁交谈着工作,几年不见,他虽容颜憔悴,但人却更健谈善辩了,那种屁股久坐高板凳的感觉越发深入骨髓。
这样的氛围,更让安境觉得窒息。
“你那个游戏改了吗?算你有眼力见。”安兴民双手揉了揉太阳穴,说:“有时候我都觉得,你都是一个成年人了,我何必还这么尽心尽力地关照你,别人做到我这个地步,儿子不中用那都是直接割席的。”
“安境,我对你真的仁至义尽了。”安兴民深深地叹了口气,平静地述说着对儿子的失望。
安境冷着脸:“你变了,你觉得自己永远是对的,我做的任何决定你都看不上眼。”
“我让你乱搞男女关系了吗?”安兴民盯着后视镜里的他,一针见血道:“我让你去抽夏国的果烟、让你吸.毒了吗?”
“我只是尝试!”安境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说:“而且,一开始不是你教我,让我把男女那些事看淡吗?我被张智敏侵.犯后,甚至我告诉了你,你是个什么反应?你是让我吃饱穿暖了,然后你就觉得你功劳大了,我什么事情都能自己解决了。”
话音刚落,司机表情稍变瞟了眼安兴民。
“还有,还有爸。”安境搭上了安兴民的肩膀,他急切又渴求,道:“你从来不相信我,你宁愿去听信别人口中的我,也不愿意从我嘴里了解我,就像我跟张智敏那件事,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是喜欢他!”
“闭嘴!”安兴民把他的手推开,眼神凶狠,吼声:“过去了的事就不要再说了,你不嫌丢人我嫌!!”
安境动作一顿,满是受伤的表情,他想哭,甚至都因为隐忍而没有了泪水。
“送我回我家。”安境咽了咽口水,答:“不是老宅,我自己的那个家。”
“你回去就老实搁家待着,正值暑假,别到处折腾给我添乱了。”安兴民叮嘱他说:“有事没事多跟澄澄唠唠,再怎么说你们也是合法的夫妻。”
“你也知道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她有她喜欢的人,我何必呢……”安境沉声。
父子俩再无话,司机把安境送回了他家,那间还在还房贷的大平层。
“这孩子,从小好日子过惯了,一点同理心都没有。”安兴民点评安境。
这边,安境回家后,面对孤零零又空落落的房间,也生出一种自己是不是太缺爱,该真真正正地去找个人爱的心情来。
他摁动遥控器,于是放了陆朝出来,安境定定地看过去,问:“如果我把你的实体建模搞出来了,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陆朝以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去他。
最后回答说:“那还是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我觉得目前这种形态也挺安全的。”
安境还想说点什么,陆朝已经自行变成小方块杜绝闲聊了。
无人可倾诉其内心的苦闷,安境心里很烦,想找个人聊两句,他点开手环,翻动着自个的通讯录,结果看来看去,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边律两个字上。
拨通电话,边律居然秒接了,他像是很高兴的样子,来就是一句,说:“感谢你安老师,不管你接下来要说什么,我都希望我们可以谈得久一点。”
“什么。”安境眨了眨眼,答:“我是闲得无聊想找你唠两句,你这是什么反应?”
边律:“我家里来亲戚了,个个都不肯放过我,催婚借钱什么的我实在是招架不住。幸好有你这通电话,正巧了,我有个逃避他们的间隙。”
“至于么。”安境把自己瘫了沙发,他道:“你发达了?你亲戚好好端端地上门来干什么。恕我直言,新时代,最没用的就是亲戚,除了打听你混得如何在内心衡量你实力,指望你真心好的人太少了。”
边律回答:“哈哈哈,不愧是你安老师,不过你说得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后半句话边律音量低了,他像是斜瞥,打量着在自己屋里的亲朋,看去对边妈问东问西的他们,不由得心生出一丝烦躁。
某舅娘:“边律上的什么大学?现在还包分配啊,这房子装修得也忒简单了。”
“不是什么好大学。”边妈摆手,“之前还打算考什么军队文职,被刷了,现在就在A区的街道社区办上班。”
边律听罢,痛苦扶额,觉得脸皮掉了一地,所以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事一五一十全盘托给别人?这些亲戚又不是真正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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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边律可算趁她们饭后茶谈的时间溜了出来,跟安境碰面,而他则穿得一板一眼,浑身漆黑像个不懂时尚的书呆子那样,跟之前总是穿得潮范儿的型男大相径庭。
“嚯,新风格?”边律说着,从兜里掏出个打火机来,递过去告诉他:“送你。”
长得像个茶壶的打火机。
安境道谢,皱眉表示难绷。他拿手上把玩,摁动并往后一滑茶壶盖,于是壶嘴里喷出小火苗,看起来滑稽又好笑。
“你讨好我是想干什么?”安境心安理得手下,收了笑,站定在边律面前。
边律:“呃,咱俩还不算朋友吗?”
“算是吧。”安境转身,就身边的公园椅坐下,像是提醒边律道:“但从职务上来说,你更应该称呼我一句安书记。”
“……”边律这脸被打得那叫个啪啪作响。
“我领导前两天带我去看了个招商会,就是你随口一提的那个农业合作社。”边律小心翼翼地留意着他的神色,回答:“我也简单了解了下,它内部还有些铺面需要个体户经营,我是想,也凑个热闹。安书记,您看我符不符合规定?”
“这是跟海橘公司联名的,而他们最新的实验田在沿海,也就是说,农业合作社的地点也会设置在陆地上夏国附近。”
安境解释:“蓝洲基地大家海鲜都吃腻了,到陆地上去,那些个体工商户卖的肯定是陆地小吃特色。符合规定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可问题就是,你占了铺面,东西卖不卖得出去?”
“哦,哦。”边律显得沮丧起来。
两人沉吟片刻,边律又想起一茬,他道:“卖纪念品,海洋生物玩偶——我是说,既然是类似于世博会,用这种购物联结蓝洲基地和夏国的关系,既可以用岸上的商品讨好海洋人,那么我们也可以打造ip玩偶来宣传蓝洲。”
“你倒是会举一反三。”安境对他一笑,问:“有这商业头脑怎么当了公务员,大才小用了。”
“安书记你就别调侃我了。”边律跟他坐在了一块,道:“我也常研究,人家网上都说,一个家族要想兴旺,得先在政府当耳朵,拿政府的最新消息,才能为家里经商的人保驾护航哈哈哈哈。”
安境听罢一怔,而后转脸,看去边律的眼神都变得犀利起来,道:“心这么大,当心以后摊上事了,装不下。”
“没有,没有的事!”边律连忙推诿,又换上了他甘为人下的老实嘴脸,回答:“我听网上瞎说的,我就随口跟你一唠嗑,我家里人也都是本本分分的人,真的。”
“我一向救急不救穷。”安境笑了起来,他冲边律比划了下手上的打火机,又道:“你既然都了解到了,招商官网上也写得明明白白,你自行安排就是了。”
然而,边律家不急,单纯只是穷。
——这充分体现了安境这种官僚主义的清高和傲慢。
边律一喜,想腾起来给他个拥抱,但忍住了,于是只好抓住安境的手握了握,说:“谢谢了安老师。”
当夜,边律就跟他妈彻夜长谈,他翻出了A区政府官网招商板块,然后手舞足蹈地告诉她这事的可行性。
第一,他们一家人可以去陆地上旅游。
第二,这只是个短时项目,一个碰巧赚钱的机会,如果只是卖小吃的话,商家根本不辛苦。
第三,铺面的租用费才一天50块,该农业合作社要搞整整15天,他们无论卖文创,还是吃食,完全回本。
边妈听罢,也被哄得头头是道,当即就拍了板决定参与这件事,当晚也就住在了边律在A区的房。
“哎,儿啊。”躺床上的边妈显得亢奋,对打地铺躺地上的边律说:“你说是安书记指点的你,要不,咱哪天买点水果之类的答谢人家?”
“人家有权有势还有钱,啥都不缺。”边律翻了个身,闷闷不乐道:“他看不上的。”
边妈:“那你不还说你送了他个打火机人挺高兴?”
“因为他爱抽烟,我也就只知道这个。”边律叹了口气说:“妈,你就别操心了,我会处理好这些事的。我送安老师打火机,也是为着他每次抽烟时摸出打火机都能想起我,不然你以为呢。”
“看不出来,聪明啊你小子。”边妈感慨,笑道:“我就说我儿子有出息。”
“太晚了,睡了吧。”边律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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