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长老被噎住了,一味地摸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但笑不语。
殿内的气氛再次凝住了。
闻疏半合着眼,慢悠悠地开口:“云榆,你当真想为魔域效力?”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随口一问。
云榆斩钉截铁地答道:“是。”
闻疏睁开了眼睛,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云榆,他说:“关于云姑娘对魔域的忠心,我自然是相信的。但是只我一个人相信,可没什么用。”
此话一出,几位长老和西北面上神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应该是闻疏提前知会过了。
闻晏池的身体一下子变得紧绷,他若无其事般轻轻酌了一口茶水。而茶杯上,沾上了一点水,透露出了他的紧张。
云榆料到闻疏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因此只是平静而淡然地对上闻疏的眼。
闻疏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云姑娘若想长久待在魔域,自然得做出点实际行动,让各位长老和魔域的人也相信你的忠心。”
话语中提到的各位长老有好几位十分配合地一句接一句附和道:
“云姑娘手上可沾了不少魔修的血,实在是让人难以放心。”
“是是是。”
“魔尊说的有道理。”
云榆摩挲着剑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魔尊言下何意?”
闻疏并没有接着卖关子,道出了自己的目的:“魔域最近出了不少事,有不少魔修在无冤城那里出了事,听说凌云宗也有人在。”
他并没有错过云榆在听到“凌云宗”一词时骤缩的瞳孔,兴味盎然地补充道:“哦,你的小姨还有周净远的母亲好像也在那里。云姑娘可愿意和我一同去无冤城一趟?”
剧烈的心跳声扰乱了云榆的思路,几乎让她不能理智思考,哪怕众人的目光齐聚在她身上,都在等她的回答。
她望着杯子中自己模糊不清的倒影,仍然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最先出声的不是云榆,甚至不是闻晏池,而是闻疏。
他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云姑娘不愿意就罢了。”
云榆不相信闻疏会这么好心。
果然,她等到了他的下文:“我也不想为难你,这边还有一件简单点的事。最近关了不少普通人和修士,有些人实在是冥顽不灵,云姑娘代我们解决一下吧。”
解决修士和哪些普通人?
云榆的喉咙变得干涩,她对闻疏的用意一清二楚,里面关着的人或许还有她曾经并肩战斗过的伙伴。
就在此时,闻疏的声音再次响起:“这点小事,云姑娘不会还不愿意吧?”
闻疏是在逼她。
云榆轻而易举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但是这并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反而让她无可救药地陷入了痛苦与纠结之中。
闻疏一句接一句的逼问影响到的从来不只云榆一个人。
闻晏池再也无法冷眼旁观。
他突然站了起来,挡住了闻疏望向云榆的目光,坚定地开口:“我对阿榆情根深种,她必然是未来的少主夫人,我不放心她去做这些事。”
“情根深种?”闻疏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随即冷笑道:“呵。还是你的一厢情愿?”
闻晏池一瞬间哑口无声,肩膀松了松,似乎全身的力气被抽光了,只徒然站在那里。
云榆心中一动,看着闻晏池高大瘦弱的背影,却莫名想起了周净远。想起很小的时候,周净远也是这样地义无反顾地挡在她的身前。
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离开魔域了吗?
云榆有些恍然,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大家都看着他们二人,在等她的回答。
无论闻晏池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站出来,他说出这话客观上是在维护她。
情感上,她不能让闻晏池难堪,理智上,她也必须给出肯定的回答。
云榆抿了抿嘴,清澈悦耳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殿中每个人的耳朵:“不是他的一厢情愿,我也喜欢他。”
她没有关注任何人的反应,半垂着眼睛,一字一句解释道:“所以我才会在进入魔域的时候,第一时间应聘他的贴身侍卫。”
闻晏池转过身来,目光愕然,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在她沉静如水的双眸下,咽了回去。
最终只是嘴唇翕动了下。
闻疏挑了挑眉,笑着问道:“哦,真的吗?”
云榆干脆利落地应道:“千真万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短暂的沉默后,一阵低笑声从高堂传来。
闻疏笑弯了眼,很愉悦的模样。半晌,他止了笑声,轻轻拍了两下掌,眼眸中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芒。
闻晏池和云榆双双望向闻疏。
他慢慢说道:“既然两位两情相悦,云姑娘又不愿做其他事,我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云榆右眼皮跳了跳,下一秒,她听见了闻疏的声音:“反正云姑娘的道侣已经死在了你的剑下,不如就和阿池结为道侣?”
“到时候天地为鉴,日月为证。你若做了对魔域不利的事,也会受到天罚。”
“想必各位长老和魔域众人也会因此放心,相信你的忠心了。”
待闻疏说完这一番话,殿中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中。几位长老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料到剧情的走向竟是如此。
闻疏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了众人,于是,殿中变得热闹了起来:
“魔尊说的未尝不可。”
“既然魔尊都这么说了,云榆若是答应了,我绝不会再起任何疑心。”
“魔尊英武。”
“……”
而最该表态的两人却齐齐陷入了沉默,闻疏轻敲着桌面,沉闷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响着,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怎么,你们不愿意?”
云榆握着剑的手泛白,不可控地颤抖着。哪怕垂着眼睛,高堂上投来的目光让人不可忽视,就像无形的枷锁般。
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张懵懂而害羞的脸颊——那是小时候的周净远。
两人重逢后,周净远听说两人有娃娃亲时,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偷偷抬眼观察她的反应。
这张脸褪去后,再次浮现出的是一张震惊而不解的脸颊——那是不久前的周净远。
当她的剑捅入他的胸膛,周净远就这般痛苦地望着她。
突然,闻晏池转身看向云榆,眼睛中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深紫色眸子宛若紫罗兰一般,摄人心魄。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掷地有声。
他说:“我求之不得。”
云榆被闻晏池的话唤回了注意力,她对上闻晏池的眼睛,想起的却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在失忆后,那双眼睛总是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支持着她的一切决定。
云榆嘴角微微勾起,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我也愿意。”她的声音轻轻的,但并不让人觉得敷衍。
两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一般,郎情妾意,含情脉脉。
过了一会儿,殿内硬是没有人说话,打破这个氛围。
闻疏熟悉的低笑声再次响起。
云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脸颊泛着红。闻晏池也别过了头,若无其事般望着角落处的装饰。
李异从余光中看到了一片一闪而过的晶莹。
他并不在意,只是漠然地看着这一出大戏上演,等待着适合自己上场的最佳时机。
闻疏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他对闻晏池了如指掌,清楚他的心思,在不在演也是一眼能够看出来。
而另一位……倒是有意思得很。
葭然啊葭然,你儿子怕是要步你的后路了。
他猝不及防地笑了一声,活跃气氛般问道:“云姑娘这次不会杀夫证道了吧?”
云榆眨了眨眼睛,嘴角噙着笑,回道:“魔尊说笑了。”
闻疏瞥了一眼一旁的胡长老,得到示意的胡长老识相地提问:“两位既然都愿意,那这婚事算是定下了。魔尊,您觉得这婚期订在什么时候比较合适?”
闻疏把玩着手上的链子,漫不经心回道:“为了向其他人证明云姑娘的忠心,自然是越快越好。”
此时,角落中的一位长老突然出声了:“自古以来,魔尊和少主大婚所需要准备的东西颇为繁杂。魔尊,礼不可废。”
云榆对此人有印象,在刚刚两次附和中,这人都未多加参与。
闻疏“嗯”了一声,转而向一直保持着沉默宛若摆件的西北问道:“左护法,这事向来是你负责。你告诉我,最快也需要准备几天?”
西北站起身,沉吟了一下,给出了一个准确的答案:“回魔尊,最快需要准备七天。”
闻疏拍案敲定:“那就七日后。”
他不紧不慢地嘱咐道:“左护法,该请的宾客可一个也不要忘。当时我和葭然的婚礼太仓促了,这回定然要好好准备,给阿池一个终生难忘的婚礼。”
默了一下,他笑着说道:“对了。这等喜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西北颔首道:“是。”
目的已经达成,闻疏示意众人可以离开了,只留下了几个亲信。
闻晏池是最后走的,在他即将跨出门槛时,他听到了闻疏意味深长的声音:
“阿池,恭喜你啊,得偿所愿。”
他愣了愣,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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