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会议室中央是一张长桌，中间是挖空的，向上延伸出投影仪的以及能够连接电脑投屏的电线。
刚过午休时间，暂时还没人准备来集合开会——除了喻文州。
一来，对于这里的饮食，他略有微词。酒店的餐厅摆着一排排面包、奶酪、冷切肉，颜色素净、味道淡雅——按理说营养够了、能吃饱，但要说评价，他只能说勉强可以应付，维持生命。在瑞士待了第三天，他已经从时差里缓过来了，唯独味蕾还固执地停留在珠江边。
他摇摇头，把这些想法先从脑海里赶了出去。
二来，他还在为训练赛的事发愁。
第二个到会议室的是肖时钦。他和喻文州抱着同样的目的，也是没预料到此刻会议室里已经有人，还是喻文州先打招呼：“中午好啊，来这么早？”
“这不是想着能早些来复盘吗。”肖时钦找了个位置先坐下，“这次确实是我没分配好指挥和输出，导致大家节奏乱了。”
“我们本就来自各个不同的战队，节奏有差异也很正常。”喻文州回答。
“我理解。但如此一来……作为指挥，我们就更需要在这方面帮上忙吧。”肖时钦依然在为自己先前的发挥而苦恼。
肖时钦其实也是很擅长抓机会，不过与黄少天不同，这不算是他原本自带的打法，而是长期锻炼出的能力——从雷霆战队出道，也可以说是运气不好，比其他成员的实力明显要高出一截。于是，他平时会同时担任主力输出和指挥的位置，练就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他已经习惯了把所有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在比赛中的表现便是从头到尾都在不停布局，如何配合队友，如何针对地方的弱点，来最大化自己的输出。
总体而言，他的打法会比黄少天更极端。蓝雨作为双核心队伍，重点是需要黄少天的灵活变动，什么时候进攻，什么时候回防，一个决策的变化便会影响战局。这就是为什么需要喻文州作为指挥，他能运用自己的大局观先给出战略，然后让黄少天去执行细节。
而肖时钦，他的打法确实多变，所以也被尊为战术大师，但核心整体其实没有变动过。仿佛只要输出差了一点，就会立刻输掉游戏——虽然在雷霆过去的比赛中，这句话也没什么问题。
这种打法在雷霆中确实是最优解，但放在目前的国家队中，真的合适吗？喻文州思考着，先前肖时钦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而道歉的。思来想去，他最后还是安慰道：“也别气馁，这次大家就是来商量适合的打法的。而且叶修那样说，主要是因为没达到他的预期，我们的配合不是真的那么差。”
真要追求一上来达到叶修的标准，估计全球都没几个能达标的。不然他也不能拿到四届冠军了。
肖时钦也没再反驳，帮忙捯饬起桌面上的手提电脑和电线来。随着电脑成功连接，幕布放下，录像的文件成功投影到了白板上。会议前的时间，两人干脆就着先前的录像提前讨论起来。
各种有待改进的细节操作都不是这次讨论的重点，现在他们纠结的在于：究竟是继续采用先前全冲阵的战术，还是采用平时更常见的获取足够信息再出击的方法？
作为职业选手，自然都明白第一种方法上限更高。在团队赛中，信息大多数时候是双向的，敌人能看到你，你就能看到别人。而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分析情况时直接主动出击，大概率能收获不错的效果，而且会迫使对方迎接攻势，陷入我方的节奏。但是这样一来有个隐患——该如何配合，才能形成足够强大的攻势？
普通的团队游戏，同一个队伍中的几人只要操作够好，都不需要交流，直接控制衔接伤害就能打赢了。但荣耀作为第一视角游戏，难以纵览全局。队友的技能大多数时候比对手的都更难判断。而一旦执行不好，后果……就像叶修之前提到的，会完全演变成技能对轰。
“有关两种战术……”肖时钦边看录像边问道，“我想知道您倾向于哪种？”
“单说在蓝雨，我是习惯于布局式打法的。这样术士能有更多发挥空间。”喻文州回答。“但我觉得……可能叶修这次更希望看到冲阵的场面吧。”
单论人员配置其实就能看出些许端倪。几位最顶尖的枪系选手都在场，而牧师和攻坚手少，甚至韩文清都不在名单中。此时，投影正好播放到无浪和大漠孤烟的对峙。整局的变奏由此而起，江波涛又是怎么想的……在轮回，似乎也没见过这位以沉稳闻名的副队用过这种战术。
喻文州打开笔记本，肖时钦原本以为他有什么见解正打算记录下，但他……他用他的左手大拇指扣着笔身上部，中指的骨节抵在下方轻轻地晃过，开始转起笔来。
一圈又一圈，在第五圈之后，他借着笔的惯性一弹，那支笔轻而易举地落入他的右手中。这次仅仅是用中指和食指的配合，圈的覆盖面积却更大，从指尖一直转动到手背。
肖时钦正想着这是什么情况，是不是该说些什么话缓缓气氛，就被门口处的声音打断了。
“队长，还有肖时钦？你们都在啊。”黄少天第二个到，扫视了下周围的环境，还有暂停的录像……正好停他进攻大漠孤烟的画面上。“看我当时多帅啊，不过韩队也是厉害，我要是输出再慢一点，可能就错过机会了。”
“确实，”喻文州先是肯定，随后敲打道，“不过下次记得听指挥。”
“知道了知道了，队长你就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至少喻文州现在的表情还是微笑着的，“主要这和战术问题相关。等大家到了，我们得一起讨论。”
接下来，接近会议时间，便陆陆续续有人来了。苏沐橙和楚云秀先敲门，随后拎着大袋的外卖，放到桌上后，再把一杯杯奶茶拿出来。人人有份，先到场的人优先挑了自己喜欢的口味：说是能挑，但其实能买到的口味并不多，只有些基础的奶茶、珍珠奶茶，顶多加些水果。黄少天优先对此表示抗议，随后苏沐橙直接接话，顺带着吐槽起瑞士的物价：就这么基础的几款，也要十几法郎才能买一杯。
要开始了……喻文州在内心暗自叹息，随后就听到黄少天开始滔滔不绝地吐槽起来：
“我跟你说这里的厨师是真的不当人啊！！叉烧肠粉烧鸭这些统统没有，这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早饭中饭半点热的没有啊！！哦，也有，但就煎蛋培根算什么，至少也给点皮蛋瘦肉粥吧！哎哟，总之谢谢你们的奶茶，真的是救命粮啊……”
换做平时，喻文州大概率会象征性地叫停一下，但这次就任由黄少天当他的嘴替了。
随后推门入场的是孙翔和唐昊，两位年轻气盛的年轻人，仍在为先前的训练赛争论着：依旧是针对江波涛的行动，孙翔坚持认为，就是这次争取机会，才为二队带来了胜利。但唐昊认为不是，只是大家都被扰乱了战斗节奏，而二队恰好有更擅长应对这情况的黄少天罢了。连本该最清楚局势的观众，此刻都出现了分歧。
“赢了不就说明这是对的吗！”孙翔固执己见。
“啧，那也就是因为有黄少天！下次你上场试试，看看能不能在这场景下杀出来！”唐昊反驳道。
“也不是我想这样发挥的啊！”莫名被点名的黄少天抱怨道。这只能算作是他战斗时能够用到的技巧，不能算作是战术。
“哟，这儿还有奶茶呢，谢谢两位美女——”方锐见到有吃的瞬间喜笑颜开了，随便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拿起一杯就喝。
“谢谢。”周泽楷发言依然简短，浅鞠了一躬，随后坐到了方锐的对角。
“各位下午好啊。”张佳乐热情地打着招呼，看上去神清气爽，但在他身旁的张新杰状态就明显没那么好了。
“没事吧，”楚云秀问道，难得看到一向作息规律如时钟的张新杰脸色疲惫，“水土不服？”
“谢谢关心。没事，就是倒时差。”张新杰回答。长期保持早睡习惯的他，来到欧洲后经历的时差就约等于强行让他熬夜。虽然尝试调整了，但由于是唯一的牧师，训练又少不了他，所以还是没太多休息时间。
王杰希和李队也是一起进门，聊起阵鬼的手法，随后话题又转移到曾经的一个小孩：乔一帆身上。
“实在是没想到他最后去了兴欣战队啊。”李轩语气中带着些惋惜。
“他确实天资卓越，是难得的阵鬼人才。”王杰希肯定道，“你可以考虑下赛季说服他转会虚空。”
“不带这样带当着我的面挖人的吧！”目前还隶属兴欣的方锐当即打断。
“哟，没想到我是最后一个啊？”
叶修到场时，身上还残留了少许抽烟留下的烟味。
“说要开会结果你最后来啊！”黄少天调侃道。
“这不是得提前花点时间整理思路吗。”叶修说完这句，正好到了会议时间。
录像播放的过程中，大家都很安静。操作方面，顶尖选手们几乎无可指摘。叶修只是简单点出了几个还能提升的小失误。等录像播放完毕，他问道：“各位有什么看法？”
“没利用到地形有点可惜啊。”方锐率先发言。
“我这不还是利用了下吗。”张佳乐用手指转着发梢，他对自己的发挥还算满意。
“主要是攻坚手吧。我们的阵容给攻坚手带来的压力太大，不得不提速。”喻文州总结道。虽然严格而江波涛并不能算作是攻坚手，但表达的意思总归是一样的。
“治疗的压力也很大，但也不是不能发挥。”张新杰简短点评道。
“我要是上场，我也肯定这么选。”孙翔接着说。
“小江确实是带领了一波节奏，但是第二波进攻，是你带领的吧？”叶修看向黄少天。
黄少天没有反驳，补充解释道：“那种情况下总得主动出击才能有机会啊。”
“我在思考一种情况。”叶修说，“不要攻坚手，怎么样？”
数声交叠重复的“什么？”几乎都脱口而出。其中，最惊讶的是王杰希：为了能够挖到一个足够有潜力的战斗法师，他几乎耗尽了心力。从他的视角，攻坚手对于整个团队的配合何其重要，企是说摘就能摘的？
“开个玩笑，”叶修笑道，“准确来说，我是希望除了指挥和牧师，大伙都能分摊攻坚手的职责。”
也就是说，人人都是攻坚手。
喻文州的直觉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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