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紫宸殿。
凌瑞匆匆忙忙连滚带爬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头疾就要爆发乱杀乱砍的君主面前。
本来他都要解衣欲睡的了,太医这种工作,谁干谁知道。
然而皇帝的病耽误不得,他一进去,就见帝王端坐案前,看似平静,但双目已然布满血丝,他赶紧着手施针。
一刻钟过去后,皇帝的眼眸终于恢复常色。
凌瑞也松了口气。
生怕他这头疾失控了。
从前也并非没有失控过,那次太后送来的细作给他下催情香,意欲成事,他发现后,一下暴怒,砍了那细作,又兼头疾发作,拿着刀乱杀乱砍,伤了不少宫人,更砸了一堆东西,吓得他都不敢治……好在他后来自己清醒过来,压抑着头疼叫他来施针,这才又正常起来……
皇帝自十三岁登基,十七岁便亲征塞北,破突厥,威震朔漠。然而他性格逐渐酷烈,估计是头疾发作然后屠戮过甚,暴名从那时候就有了,但没人敢说。
他也是那个时候刚考入太医院,医术高超,学术精湛,师父对他是赞不绝口,家族也是以他为荣,被他治过的人基本都没有说不好的。
然而皇帝的病着实棘手。
用他的话就是,汤药、施针吊着一条命,看能活到几时吧。
他这头疾,并非天生,凌瑞经过这三年来的诊治与研究也才发现,皇帝和太后之间的明争暗斗:
太后一直在给皇帝下毒。
至于下的是什么毒,他至今都尚未研究出来,但可以判断的是,这种毒是在皇帝小的时候就下了的,引头痛、阻气血、致痴呆是其主要功效,皇帝十七岁亲征朔漠,大败突厥回来头疾再次发作才被他诊治出来。
倒不知前十七年被灌了多少毒了。
发现此毒后,皇帝更换了一批宫人,衣服、熏香、饮食更是处处检查……方才停掉了这种毒,然而为时已晚,毒早已侵入血脉。
再加治疗也是无用,凌瑞的判断是,病灶已成,只可缓解,不可逆转……
但是说“等死吧”这种话是绝不可能的,他一个太医,还是尽心尽力为他诊治吧。
但皇帝问他,他自也是如实相告。
所以皇帝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情况。
他也告诫皇帝,想要活得久,要尽量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态,不要多思多虑,不要做血腥暴戾之事,不要熬夜,不要不思饮食,这样是不行的!然后适量运动,比如练练武,强身健体。
偏今晚又不知干啥去了,他一看他那脸色,都不用说,估计大概又杀人了。
因为他一进来就有闻到些许腥气。
他在心里摇了摇头。
如何呢,又能怎?
施针结束,准备回家睡觉。
福祥眼看着自家陛下的情况肉眼可观地好了起来,心下也松了些许,对凌瑞道:“凌太医,这陛下情况如何呀。”
皇帝也看向他。
凌瑞:“放心,没事。”死不了,有我在这跟阎王耗着呢。
“然后陛下平常的汤药就按平时喝即可。”
“最后……”他看了一眼皇帝,最后又对福祥道:“你知道的。”
最后就是:要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态!不要多思多虑!不要做血腥暴戾之事!不要熬夜!不要不思饮食!适量运动,比如练练武,强身健体!
但是最后这话他不想说,也不敢说,不想说,是因为说了也没用,他曾经委婉地劝过,结果,没用。不敢说是因为他怕触怒他,当然,以他对皇帝多年的了解,就可能确实会被眼刀子杀一下,其实不会怎么触怒。
将银针都拔下来,凌瑞对皇帝行了一礼:“陛下,若无他事,臣先告退了。”
皇帝略点了下头,福祥便带着他出去了。
殿内剩下帝王一人。
灯火摇曳,映射出帝王冷峻凌冽的面庞。
案上奏折堆叠而起,里面大事小事,均等君主裁决。
而裁决它们的人抬手放了一下在它们上面,忽而闭了闭目,深吸一口气,再轻缓呼出。
如此几次再睁眼,他唤了一声:“景越。”
立刻便有一个黑衣侍卫闪现眼前。
他躬身抱拳以行礼:“陛下。”
“还有几个?”
景越知道皇帝问的是这一批秀女里面还有多少是图谋不轨、暗藏祸心之人。
太后送来的,其它各个世家送来的……
这些秀女绝非普通秀女,太后真是锲而不舍。打着绵延国祚的幌子连着三年开后宫的选秀,欲意往他后宫塞人。
其中不乏监视的、投毒的、暗杀的,还有真的是来开枝散叶、绵延国祚,然后杀掉他,最后好挟年幼天子以令诸侯的……
景越早在太后敲定秀女名单时便立刻着手派人将她们都调查了个遍,其中有一大半是太后的人,她们有的冒用其它世家的身份,有的就使用平民的身份,除去太后的人,剩下的还有五个,她们分别是:
齐禾陆家的、兰陵金家、清河崔家、宜阳温家以及临淮苏家的……
但也不能完全保证她们不是太后派来的,或者其它世家没有包藏祸心。
只是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调查罢了。
但时间久了,狐狸尾巴自然会显露出来。
景越如实上报:“目前确定的,除去太后的人外,还剩下五个:齐禾陆氏、兰陵金氏、清河崔氏、宜阳范氏以及淮临苏氏。”
端坐案后的帝王听完,扶着额头淡漠道:“该处理掉的就都处理了吧。”
景越:“是。”
*
储秀宫。
自长生殿死了两个人又被拖走了一个人后,她这个秀女队伍就只剩下九个人了。
那带领她们去长生殿的曹秀曹公公对于皇帝的行径虽然很生气,气到脸色发白,但最终也不能怎样,没有理她们剩下的一群人要干什么,抬脚也离开了。
还是后来又来了个管事的姑姑叫了宫女带她们回到储秀宫,叫她们安心睡下。同时也略做敲打,告诫她们长生殿的事莫要外传,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为尚未确立位分,所以她们这些人都暂时居住储秀宫,幸而储秀宫房间也还算多,两人一间,再配各自丫鬟也还勉强可以住下。
但确实也还比较挤的。
感觉这待遇和宫女也差不多。
哦,好像说,如果秀女一个月内都未曾被皇帝看上,就确实是会被默认降为宫女。分去干杂活或者是去伺候他人的。当然,这都是一些平民身份进来最后不得宠的情况,要是背后是大世家,或者朝中有人的话,一般都能晋级,不会沦落至此。
害,真是哪里都靠关系啊。
那么,原主的身份厉害吗?她想来想去,都看不清原主那模糊的记忆,只知道她和自己同名,是临淮苏氏之女。
原书里有出现过吗?
肯定不是什么牛逼的世家,大约是没落的世族。
苏林云躺在床上,另一个与她同住的秀女并不多说话。
似乎已经睡着了。
而闲瑜也早就睡下了。
她莫名地想为什么自己会在湖边醒来,是有人推原主害她落水吗?还是她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但是这个越想越头痛,遂放弃。
然后又想到了刚刚的两场血案。
一想到那样如花的生命就凋折在暴君的手下,但偏偏她根据原书又大概地知道暴君为什么这么做,她就心情复杂。
原书在最后面的时候稍微讲到了暴君年少时的一些经历,更加完善了他和太后的人设与悲剧色彩。
自六岁时离开生母,纳入太后王湘膝下,时先皇病重,诸皇子为了皇位斗得你死我活,最后,竟只剩下在终南山清修的贤妃的孩子,正是幼年暴君,宇文渊。
当时还是皇后的王湘暗中害死了贤妃,争得了暴君的抚养权,皇帝死后,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连带着王氏一族也水涨船高,那时她更是只手遮天、权倾朝野。
至高无上的地位、人人俯首的权势、取之不尽的财富啊~
拥有过一次就不会再想失去。
原本她没想毒害年幼的暴君。等孩子长大,便还政于宇文家。
但是后来她却想,为什么不能一直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为什么她一定要在幕后垂帘听政呢?
为什么女子不能为帝呢?
所以当她发现宇文渊越来越不好掌控时,什么监视、刺杀、投毒、进献女子……这些计谋全都用上。
她要做真正的掌权者。
二人维持着表面的母慈子孝,实际却是明争暗斗、波谲云诡……
斗了很多年,最后太后反叛失败,自缢太极宫。
反叛之举牵连甚广,其中便波及到男主所在的谢家。
原本谢家一直是忠君效上的,尤其是男主谢玉珣的父亲谢唯,因为先皇对他有恩,而暴君是先皇的血脉,他的忠诚是一直延续的。
坏就坏在谢唯的弟弟,男主的二叔谢澈与其妻王泠,王泠乃王湘之妹,二人又参与了反叛之举。
二房谋逆。
诛九族。
满门抄斩。
男主父亲一生清正,为国为民,却受叔父连累,可谓枉死……
因果循环。暴君最终死在了男主手里……
哎,可悲,可叹。
斗来斗去,最后不知死了多少无辜的人,流了多少没必要流的血。
人性啊……
太难了……
苏林云想了想,最后也只能叹一口气,哎。
不想了,想不了那么多,刚刚加了班,还没有工钱,又受了惊吓,搞好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已经很累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该睡觉了。
说睡就睡。
苏林云一夜睡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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