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忆眠说要一口闷，就真的一口闷了。
他闭着眼睛，一鼓作气地把这碗令人痛苦的药喝了。
过程当然是非常煎熬的啦，他感觉他喝药的表情一定非常不忍直视，跟戴上了痛苦面具似的，一副命好苦的样子。
喝完后，江忆眠“砰”地一声把空了的碗放在桌面上，整个人的表情看起来十分麻木。
看似活着，实则已经走了有一会了（安详）。
凤凰看了看江忆眠仿佛经历了什么痛苦的大战似的表情，心疼地伸出翅膀摸了摸少年的头，以示安慰，同时温柔开口道：“阿六辛苦了，来吃点糖，去一去苦味。”
其实这个瓷罐里的蜜糖是他在熬药的同时顺手做了的，因为当时药还没熬完的时候，那股非常强烈的苦味就已经冒出来了。
凤凰闻了一下，真的挺苦的。
他又想到了江忆眠，不知道少年能不能喝得了这么苦的药，于是他就顺便把蜜糖也给做出来了。
他当时在纠结要不要把糖给江忆眠吃，主要是这糖吃了很可能会使药效大打折扣。
但一看少年这可怜巴巴的小表情，他沉默了会，还是把糖拿过来了。
不过江忆眠很厉害，直接一口气就把药喝完了，并没有一口药一颗糖这样子喝。
一口药一颗糖和一碗药一颗糖的效果可是不一样的，明显后者能更好地保留药的药效，少年很勇敢，让凤凰既欣慰又心疼。
凤凰一挥灵力，小瓷罐的盖子“咚”地一声打开了。
凤凰把一颗糖取了出来，江忆眠终于勉强从苦得仿佛人生圆满的状态里出来了，目光呆滞地看着凤凰“手”中的那颗糖。
凤凰没有手，此时当然是翅膀形态啦，凤凰用灵力把糖托起，浮在翅膀上方，就像是用手拿着的一样，只不过糖是悬空着的。
江忆眠嘴里太苦了，看到糖就立马眼巴巴地凑了过去。
凤凰此时就坐在他的旁边，他把身体靠了过去，试图把那颗糖含到嘴里。
江忆眠拱进了凤凰的怀里，使劲往那颗糖的方向凑过去。
凤凰平时一般都是把自己的体型变得和江忆眠差不多大的，此时凤凰看着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少年的一缕呆毛，顿了一下，把头偏到一边去了。
他偏的那一边又刚好是江忆眠凑过去吃糖的那一边，他一低头，又刚好看到少年把糖叼了过去，含在了嘴里，白皙的脸颊一侧拱起圆圆的一小块。
凤凰正有些怔愣地看着，江忆眠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眼里是亮晶晶的喜悦和满足：“好甜，好好吃。”
江忆眠觉得此时他好幸福，仿佛就像是吃了一坨深色冰激凌形状的物体后（夸张手法夸张手法），突然就尝到了世间最美味的东西，好幸福，真的好幸福……
好吧，江忆眠承认，他可能是被那碗药整得有点精神错乱了。
不过凤凰给的这糖是真的好吃，甜滋滋的，让他嘴里的苦味都被蜜糖的甜所取代了。
江忆眠开心地对凤凰说：“这糖是你买的还是自己做的啊？”
凤凰刚才被少年明媚的笑容和双眼晃得把头偏向了一边，听到这话又把头转了回来：“我自己做的。”
江忆眠的眼睛又是一亮：“那你以后可不可以多做点啊，如果那些药还是那么苦的话，我有这些糖，说不定就可以喝下去了呢。”
说完，他的脸上又有些苦巴巴的：“你以后该不会还要熬苦苦的药给我喝吧？”
凤凰沉默了会，还是开口道：“你的身体没有非常健康的话，我还是会熬的。”
江忆眠：“好吧好吧。”
江忆眠知道凤凰是为他的身体着想，但他也确实不太可能闲下来，至少最近不会闲下来，他要学的东西和忙的事情可太多了。
江忆眠也知道喝药对身体好，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勇于面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有这些糖来伴着药一起吃的话，江忆眠觉得也不算太难熬。
凤凰又开口道：“我最近研究一下，看能不能在尽量不影响药效的情况下，把药熬得没那么苦。”
江忆眠蔫下去的呆毛又竖了起来，他开心道：“真的吗？你还能研究这个呢？”
凤凰：“我试试。”
毕竟某人这么不爱吃苦，他总得试着捣鼓一下。
江忆眠：“好呀好呀，我很期待。不过你也不要太辛苦，你有自己的事要忙的话，还是先忙你的事吧。”
江忆眠知道凤凰每天要做的事不比他少，他俩都是非常想进步的人，每天要学的东西真的蛮多的。
凤凰：“你的事也很重要，放心，我会安排好自己的时间的。”
江忆眠看着凤凰专注看着他的眼睛，慢吞吞地把头低下去了。
他目光一偏，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瓷罐，他指了指那瓶瓷罐：“我可以多吃几颗吗？”
凤凰：“当然可以，都是你的。”
江忆眠非常开心地把那瓶瓷罐拿了过来，放在鼻子前嗅了嗅，一股非常甜的味道，吃起来甜而不腻。
凤凰低头看着少年动来动去的毛茸茸的脑袋，又抬头看了眼天花板，然后又把目光移回到少年头上。
他好几次想开口，又好几次把话憋了回去。
平心而论，凤凰确实不太喜欢和人靠太近。
他能看出来少年此时确实是没顾得上这些，因为他正捧着那瓶瓷罐不知道在乐呵个什么劲。
最后，凤凰决定什么都不说了，反正他也不反感少年的靠近，说出不让少年靠他太近这种话，会让他不开心的吧。
他不想让少年不开心。
江忆眠确实没意识到自己此时和凤凰靠太近了，他们之前哪怕是在非常热切地聊天的时候，也是会保持一定的距离的，因为他知道凤凰不怎么喜欢和人靠太近。
今天可能是，这碗苦得像是要把人送走的药让江忆眠的脑子浑浑噩噩了点，搞得他都暂时把这件事忘了。
直到江忆眠把好几颗糖塞进嘴里，慢慢感觉到自己这个姿势有点累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此时自己的头还在凤凰怀里呢。
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凤凰坐在另一张椅子上，自己把身体倾过去，不累才怪呢。
江忆眠眨了眨眼，抬头往上看去。
凤凰此时不知道在看着哪里发呆，眼神一副没有焦点的样子。
可能是长期相处下来，江忆眠发现凤凰在方方面面都很纵容他，再加上今天这碗药使得他脑子有点浑浑噩噩（是的这碗破药后劲就是这么强），他突然想试着做点以前没做过的事了。
江忆眠出声：“阿九。”
凤凰的眼神瞬间从呆滞变为清明，他低下头看着江忆眠：“怎么了？”
江忆眠：“我……我能在你怀里呆着吗？你怀里好舒服。”
江忆眠没什么其他的意思，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觉得凤凰的怀里跟个温暖的窝一样，靠着非常地舒服。
而且凤凰的羽毛还很柔软，让他更加不想离开了，他感觉枕着凤凰的羽毛就像靠着一片云一样那么让人舒适。
凤凰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江忆眠看着凤凰的表情，又悄摸低下了头。
好吧，实话实说，江忆眠好早之前就想在凤凰怀里躺板板了，早到什么时候呢？
早到……江忆眠第一次突破境界的那一天，就是黄阶境界突破玄阶境界的那一个晚上。
那一天，江忆眠喜欢上了在凤凰怀里呆着的感觉。
他当时觉得，靠在凤凰怀里真的好舒服啊，可惜后来他准备破境了，就不能继续靠着了。
在那之后，江忆眠有时和凤凰聊天，眼睛偶尔扫过凤凰胸前的羽毛，脑子里就时不时出现想靠一下的念头。
但他只是想想而已，他知道凤凰不喜欢和人近距离接触，所以他一直都没有把这话说出去。
今天可能是药壮怂人胆（什么鬼），也可能是凤凰一直以来都对他很好，江忆眠就顺口问出来了。
好吧，其实是心里想了很多次，今天一不小心问出来的……
江忆眠低头，有些沮丧地想着，果然还是要被拒绝了吗？
凤凰：“可以。”
江忆眠抬头，凤凰看起来很平静，还重复了一遍：“可以靠着，你想靠就靠。”
江忆眠把头抬高了点，瞅着凤凰的脸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一脸沉思地在那想事情。
凤凰：“怎么了？在看什么？”
江忆眠：“在看你有没有不情愿，不过我没有看出来。”
从一只鸟的脸上读表情，这要让旁人来看，一定会觉得很离奇和不可思议，一只鸟脸上能有什么表情啊？
可江忆眠不是寻常人，至少他在读凤凰表情这方面不寻常，他能看出来凤凰的表情，他发现这是他身上的一项独有的非常神奇的技能。
不过他看来看去，确实没从凤凰脸上看出来一丝勉强还是不情愿之类的表情。
凤凰：“不用看了，没有不情愿。”
凤凰刚才的确还在为要不要让江忆眠靠近这件事纠结，但他一看到少年低着头的样子，突然就什么都不想思考了。
既然自己并不排斥江忆眠的靠近，整天纠结那么多干什么？让他开心才是首要的。
凤凰看了看江忆眠，开口道：“你这样坐舒服吗？要不要过来一点？”
他们俩此时分别坐在两张椅子上，江忆眠这姿势看起来确实不舒服，也不知道他刚才是怎么毫无察觉地啃着糖一直吃的。
江忆眠有些开心：“你不是不喜欢和别人靠太近吗？”
凤凰：“你不是别人。”
凤凰说这句话时语气正得不可思议，其实江忆眠发现凤凰在说其他令人触动的话也是这样，正得发邪。
大概就是，怎么说呢，给江忆眠一种“我就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出来了”的感觉，就是跟说平时的话一样的感觉，非常自然而然。
所以江忆眠听得也很自然而然，虽然他的心在某一瞬间似乎颤了一下。
江忆眠：“好、好的，那我可以过来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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