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一怔，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站在他的角度，恨是应当的。
她没有经历过他的苦难，凭什么劝他不恨呢？
可他也没有感受过任何爱意，又怎么要求他爱这个世界。
孟清试着劝他，“其实这个世界好人还是有很多的。”
“别人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朝厌眼神晦涩难懂，落在孟清长发上。
孟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踌躇道：“你会报复回去吗？”
“怎么？”陆朝厌的声音落在孟清耳边，语气情绪不明，“你不希望我报复吗？”
“没有！”孟清忙道，“我只是希望你无论做什么事情之前，都为自己留一条退路，有些事情不能做就是不能做。”
“你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孟清握着伞柄的手一顿。
陆朝厌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她试着解释：“我只是希望你做事不要太极端，别把自己搭进去。”
就当是为了我。
雨渐渐停了，孟清推开陆朝厌准备把伞收起来。
手腕被陆朝厌抓住，另一只手环上她的腰，他视线稳稳地落入她眼睛里，仿佛要看到她心里。
半晌，他勾着唇说：“为什么关心我？”
孟清眨眨眼，这不能承认，“我没有。”
陆朝厌的眼神从她心虚的眼睛扫过，“你一点都不会撒谎，你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
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推搡陆朝厌的胸膛，孟清皱着眉头暗骂，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上心理课。
“陆朝厌！你少在这里胡乱揣测我的意思！”
陆朝厌放在她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脸几乎贴着她的脸，呼吸声近在咫尺，“为什么总是不肯承认？如果你你不是因为关心我，为什么上了卫沉的车又要回来？你跟我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担心我做出不计后果的事情断送了自己的将来。”
孟清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她被他看穿了。
她定了定神，“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朝厌脸上胸有成竹的笑微微凝固，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还是不愿意承认。
今天没有阻止林蕾的行动，也是赌了一把。
他要赌孟清的真心。
他在祈求孟清的爱。
他要逼她，正视自己的心。
陆朝厌自嘲一笑，脸上的表情已然不再游刃有余，“那你为什么要回来找我？你敢说你不是因为看见新闻头条担心我出事！”
孟清脸色发白，倒不是担心陆朝厌会做什么，她觉得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的话，很有可能引发惩罚机制。
她慌乱得不敢看他，“我把你当朋友。”
“可以接吻的朋友？”
“那是你强迫我的……”
“你敢说你没有主动！”陆朝厌气得眼底猩红，他想不通，为什么明明喜欢却不肯承认。
孟清急疯了，这话的危险程度不亚于拿刀架着她的脖子，慌乱中她口不择言，“你能不能不要自作多情！”
话一出口，气氛瞬间凝滞。
意识到自己话说得重了，孟清紧紧地咬着唇，力道大得有些不受控，将下唇咬出血丝都不知情，她憋红了眼，语气弱下来，“陆朝厌……不要逼我好不好。”
她不想伤害他的。
可他越是逼她，她就越要被迫伤害他。
孟清现在的处境就像刺猬，离她越近，就越会受伤。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有一天陆朝厌真的被她的刺伤到，再也不出现在她身边，对他而言或许是一件好事。
陆朝厌呼吸变得重了些，伸手将孟清下唇的血丝擦去，刻意放轻了语气，“别伤害自己。”
孟清红着眼看他，这个人明明对万事都冷漠得仿若无视，却偏偏把所有的柔软都给了她。
她觉得自己挺坏的，“对不起……陆朝厌。”
“别道歉，”他顿了顿，“你道歉会让我觉得，我彻底没戏了。”
他捧着她的脸，有些无奈。
不得不承认，他拿孟清没有办法，他身上那些尖锐的棱角，有一万种方法可以逼迫孟清承认喜欢他。
可是看见她红着眼祈求他不要逼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面对她，他总是狠不下心。
算了，时间还长，他愿意为她收起自己尖锐的棱角。
马路边停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半开的车窗只露出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公园外人行道上行为亲昵的两个人。
男该捧着女孩的脸，两个人都身姿修长，站在一起像一对璧人。
他只看了十秒不到就将车窗重重关上。
放在身侧的手机还没有熄屏，正在浏览最新的新闻，关于陆朝厌是陆归私生子的报道。
孟清就那么担心她，看见这个新闻哪怕冒着雨也要跑回来找他。
多年来在孟清面前的倨傲不允许他继续待下去，说话都带着火气，“李叔，回家！”
“好的。”
司机忍不住朝马路那边看，是一对小情侣，其中一个正是二十分钟前还坐在他们车上的孟清小姐。
结合刚才少爷问他的话，他得出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结论。
难道少爷……喜欢孟清小姐？
这怎么可能呢？五个月前，少爷明明逃了那场和孟清小姐举行的订婚宴。
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造孽。
车子重新驶入车流，卫沉忍不住勾着头往窗外看，他按住自己胸口，那里是难以忽略的不适。
春意路不再堵塞，孟家的司机很快抵达校门口，孟清带着陆朝厌一起上车，说道：“麻烦先送他回陆家。”
“好的小姐。”
车开始行驶后，孟清忍不住担心，回到陆家陆朝厌会遭遇些什么？
既然他们选择了曝光陆朝厌的身份，就等于彻底撕破脸。那陆家就更是一个水深火热的龙潭虎穴。
她下意识侧目看陆朝厌，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可什么都看不出来。
孟清抿起嘴角，“今天回去，他们会为难你吗？”
陆朝厌偏头看她一眼，不露痕迹弯唇，“不喜欢我没必要问我这些。”
孟清被噎住，索性不看他了，转头看着窗外。
不问就不问。
见她像是真的生气了，陆朝厌伸手去牵她的手，孟清吓一跳缩回来。
司机可都是她爸妈的眼线，万一跟她爸妈乱说些什么，她吧又得闹着去见父母了。
她瞪着眼睛看陆朝厌，凶巴巴地用嘴型警告他：“不—许—碰—我”
陆朝厌视线有些恍惚，她总是那么……鲜活。
他微微垂眸，再开口时已经将情绪全部压下，“他们会为难我，不过也未必是坏事。”
突然说到正事，孟清的注意力被牵引，“什么意思？”
“我准备向陆归提搬出去住的事情，在这个档口，他不会不同意的。”
陆归已经被这个家整得烦不胜烦。
明面的争夺，暗处的阴招，他都看在眼里。
陆朝厌继续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他们陆家唯一能传承血脉的儿子早晚要被那对母子生吞活剥。
至少陆归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不会阻拦陆朝厌搬出去，相反，他还会提供助力。
孟清听得有些愣神，“你早就想搬出去了吗？”
“这个家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吗？正好借这件事提出来，他只会觉得我懂事。”
陆朝厌明明弯唇笑着，孟清却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讽刺，他表情晦暗，让她莫名觉得难过。
她低低地应一声，“这样也好，自己住总比看人眼色强。”
孟清回家吃过晚饭，回到房间将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拿出来，坐在书桌前半晌一字未动。
她没什么心思写作业，手下意识在笔记本上翻阅着。
忽然看见夹层中的纸，视线一凝。
是陆朝厌今天回给她的纸条。
她摊开纸条，又看见他娟秀好看的字迹，和他这个人外表看起来一样，很乖的字。
可偏偏他又不是一个那么乖的人。
【就算老师逼我分手，我也不会同意的。】
孟清莫名想到如果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会是什么模样，她忍俊不禁，将纸条叠成一只千纸鹤放在床头的柜子里妥善保管。
想起今天陆朝厌问她的话，她又叹气连连，一点自由都没有的生活到底还要过多久。
“恋爱中的女人真可怕，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叹气的，你到底想干嘛？”
系统突然出现，打破了孟清沉浸的情绪。
她轻“啧”一声，“和你这种机械物品说不明白。”
系统瞬间急眼，“我不是机械制造的！”
这倒是让孟清意外，她一直以为是一群没有感情的机器，所以才那么不近人情，“那你是什么？”
“我们系统是一种生物，生物！活的！”
孟清若有所思点头，“怪不得，难怪你还要打工赚钱吃饭填饱肚子。”
系统哼唧一声，“我打工很努力的，我的目标是赚够了就退休。”
孟清忍不住泼冷水，“你都要失业了。”
“你还说！”
系统气得来回踱步，家里的存粮已经不多了，这个孟清又不好好做任务，它所剩的工资寥寥无几。
“我感觉自己的前途一片渺茫。”
孟清不知道它在说什么，只觉得这话十分有共鸣，她往床上一躺，“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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