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默默跟在后面的萧锦州,眼睛微微眯起,他尚且看不到城内的景象,不过之前已经经历了那一路上的百姓困苦,方兮尘不应该露出着番表情
难不成...有什么变数?
跟在身后的侍卫,此刻也有些控制不住表情,甚至隐隐透露出困惑,手紧紧的攥着马缰绳,只觉得眼前的场景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此时方兮尘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百姓身着新的的粗布麻衣,正在井然有序的排队领粥,没有争抢,没有推搡,面色红润,面露憧憬,如同没有遇到灾害一般
递粥的衙役,和善的将粥递给灾民,时不时关心一下对方,而灾民也笑着连声感谢,领好粥的百姓坐在店铺的门口,被店铺老板热情洋溢的迎接进去
时不时还有小孩玩耍着穿过,脸色红润,露出牙齿,笑声穿过整个街道,可谓道无拾遗者,市声喧嚣晖
而之前看到的浮尸遍野似乎只是错觉,那位县长似乎把这里管理的井井有条。
看到眼前一片欣欣向荣,井然有序的场景,他却半分都笑不出来,眼睛一闭,却是之前路过的女人怨怼的眼神,掺着血沫的粮食,还有老人浑浊的眼睛。
所以究竟哪个是真的,眼前如同乌托邦的地方,似乎在刻意掩盖灾害来过的苦难
方兮尘眉眼冷了几分,指尖蜷缩,嘴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转头看向县丞的眼神锐利,不由让对方背后一凉,开口时语气有些压抑不住的愤怒与嘲讽
“吕大人,我倘若记性不差,之前在路上看到灾民哀鸿遍野之景,现在看来,莫不会是我的错觉”
“不过是一群刁民,贪得无厌,只会让更多百姓受难,下官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再说....”
吕康似乎早就知道方大人会这般问,一个开头,接着就把灾民的罪状罗列出来,面色颇带着些无可奈何
方兮尘先一步打断道:“看来吕大人早有对策,当下出现倒是让吕大人为难了,拿这么个东西来哄骗我!”
他不在开口,嘴角噙着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不再看周围给自己上演着的一出大戏,未等对方说完,就甩袖快步离开了
他的沉默,反而让吕康愈发紧张,只能快步跟在他的后面,又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咽了口口水,向前快一步开口道:“方大人,莫急,我不过是想着大人舟车劳顿,莫要太过烦心,您想要的真相,待我们进去便知”
闻言方兮尘脚步一顿,眼底浮现了一抹奇怪的神色,不过很快就被掩盖,只是顺着吕康指的方向走去
不由挑了挑眉,他不太清楚眼前的人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但既然对方说出所谓“真相”,那倒也让他好好看一看到底是什么
待方兮尘坐下,接受给对方倒的茶水,就见吕康缓缓向他推了匣子,匣子古朴,打开里面装着一副画作,画作里是青竹亭亭而立,依照原主的记忆来看,上面的落款只是一位无名之辈的作品
倘若对方想要冲自己行贿也不会.....
他手摸到匣子底部时手不由一顿,只是轻轻一扣,他摸到了纸一类的东西
借着阳光看去,那匣子底部是一大叠银票,看起来很厚,一旁还有一个润玉安静的躺在那里
此时吕康看着方兮尘摸到银子时不动的手,原本一副恭敬的样子,此刻眼里也是藏不住的轻蔑
他早就查过了,接旨的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还未工作几年,在这之前寒窗苦读数十载,当下看到这些东西想来都有些走不动道了
吕康眼底闪过一抹暗沉,对方的官瘾他满足了,方才一副拿腔作调的样子,不过是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烧他罢了
只希望眼前的方大人能明事理一些,拿了这些东西,等回到京城知道是该说什么不该说
不然....只怕那方大人手里带的小护卫护不住他
“方大人,可还满意画作”
吕康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般谨小慎微,反而语调里带了几分懒散与惬意,即便此时对方没有给他回应,却俨然是一副拿捏住对方的姿态
方兮尘看着手里的一大叠银票,之前的猜测完全正确,银票还能新,盖着红色的官印,是市面上流通的银票
数额很大,可以买很多像孩子手里的粮食,可以买很多青壮年人力,而只写东西很有可能只是对方手里的冰山一角
区区一个县丞哪里来的这么多银票,仅仅他手里的,倘若全部兑换成粮食,可以救好多无家可归的灾民,无药可医的人命,而此刻却被用来行贿
他手里攥着匣子,因为太过用力让指尖泛着红
他莫名觉得可笑,连带着语气也有几分刺,明明脸上笑着,但眼底却是真正的压抑不住的愤怒:“不够,吕大人远远不够”
吕康没听出眼前人语气里的厌恶与愤怒,原本笑着的唇角不自觉落了几分,只觉得眼前不过是京城里的小官员倒是在他这里拿腔拿调,贪得无厌
他虽然依旧乐呵呵的,此时也不擦汗了,手随意的搭在桌子上,手指却轻轻敲着匣子,但语气却带着几分警告
“方大人,蛇吞不了象,我怕给太多,您吃不下”
方兮尘轻啧了一声,丝毫不被吕康威胁,抬起手,轻轻吹了吹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喝了一口,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吕大人不必担心,在下吃不吃的了,就不用吕大人担心了”
吕康有些笑不出来了,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悠闲的方大人,此时二人都不说话了
空气中暗流涌动着无声的硝烟,双方都很沉默,只有风穿过树梢,带动叶子发出簌簌的声音
吕康轻轻敲击着手里的茶杯,似乎在思量着到底要不要做这个交易
他实在没想到千挑万选,竟然挑出个贪吃蛇,他眼底的阴冷一闪而过
“大人,就带了一个小侍卫,是不是有些不妥”
他看着方兮尘,看见对方眼里果然露出几分迷惑与不解,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扯上这件事
他没等方兮尘反应过来,眼含微笑:“怕不是忘了,这是下官的地盘.....”
方大人看着对方孤注一掷的表情,有些慌张,身子微微向后退了几分,皱眉开口道:“杀朝廷官员 ,吕大人不怕问斩!”
“大人不必担心,大人心系百姓,过劳而死,可熟悉?”
吕康轻笑一声,语调轻松,他还想再观赏一会儿对方惊慌的样子,与方才打断自己说话的倨傲,与贪得无厌的模样大相径庭,心里没由来闪过一丝快意
方兮尘此时被一群衙役围住,不见侍卫踪影,此时孤立无援的样子,或许不一会儿,对方就会放下自己所谓的“傲骨”,朝着自己痛哭流涕
但........什么都没有!
吕康颇有些惊愕的看着场景。
方兮尘缓缓人收回惊慌的表情,表情逐渐变得从容不迫,无视眼前的闹剧,围上前的衙役,他们手中闪着锋芒的刀,都没有给予一丝关注,似乎忘却了自己可能下一刻就会丧命
一阵风吹过,他的发丝微微被吹起,拈起茶壶,水流从壶口稳稳流出,没有丝毫飞溅,手指环住温热的茶杯,轻轻吹了吹,呷了一口,喉结微微一动
吕康看着眼前人闲适的姿态,彻底维持不住笑意了,正准备起手式拿下眼前的人
却突然感觉自己脖颈一片凉意,一把锋利的剑悄无声息的架在脖子上,耳侧传来凉薄的声音带着森然的寒意
“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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