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渡很少会用对付陌生人的语气说出这么长的句子,因为陌生人不会让他说这么多话,让他说这么多话的人也不会是陌生人。
事情是怎么荒谬到这个地步的?黎渡想。
因为自己一时的优柔寡断就让朋友被无妄地人身攻击,黎渡罕见地有些后悔。韩冬也太冤了吧?
他难得正经地看邶弈。
这个人似乎很可怜的样子,抖抖索索站在原地,脸一片煞白,不妨碍黎渡继续刺激他。
“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你牵扯别人做什么?想象力这么丰富可以用在别的地方,既然是和平分手,就不要搞得这么难看。”
黎渡想了想,又觉得刚刚说话有些歧义,补充道:“但是因为我和你现在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们两个之间没有任何事,你不要误会。”
邶弈抿唇,眼睛抬起,直视前方。
黎渡与他对视,勾起了一个没有笑意的笑。社交名利场专属。
他确实挺喜欢邶弈的金色眼睛,但这种喜欢只是对一个观赏品包装的喜欢,只要一想到这双眼睛的主人是哪位神人,这双眼睛就在他这里魅力全失了。
黎渡很少对一个人有厌烦的情绪,想来江景夜努力这么久在黎渡眼里也就是一只声音稍微大一点的小狗而已,从这方面来说,邶弈已经胜过了很多人。
楚斐然摸摸下巴,在心中暗自赞叹邶弈的厉害。
这怎么不能算一个天赋技能呢?他的战斗力果然是核武器级别的吧?看看韩冬那倒尽胃口的表情,看看黎渡那不爽到极点的眼神,看看……
封越绕过他走上前,拎起邶弈的后衣领走向酒吧大门。
挣扎无效,路线笔直。
楚斐然目光随着被拖拽着一路踉跄的邶弈移动:噢,最重要的一点,以后好戏开场之前都必须记住,先ban张非原,再ban封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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邶弈被拖得头晕眼花,到了户外才看清封越那双死水无澜的眼睛。
邶弈还不想走,黎渡对他说的那些话他觉得都对,但是、但是!
小黎真的不觉得韩冬很诡异吗?一举一动都矫揉造作,每一句话都虚伪漠然,那双鬼气瘆人的眼睛、和杀过人的没什么区别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心怀鬼胎!这些人都被他蛊惑了吗?
而且、而且这个人还说要杀了他!虽然自己真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但这样的威胁绝对是很不对的!就算是非原也只对他说过“滚”字!
一堆话憋在心口,嘴上一句话都说不出,邶弈只是紧抿着唇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封越才不管他,把邶弈扯到门外,关上门,想了想应该怎么威胁别人,说:“以后别出现在小渡面前。我不一定每次都在,但是只要见你一次,我就会把你拉走一次。”
邶弈下意识:“谢谢。”
封越:?
是太没有威慑力了吗?
“下次我会用很大的力气。”他强调。
邶弈低头,觉得自己再也没留着的理由,的确是非走不可了,现在潜能迸发出来语速飞快:“谢谢你,我不会在这里久留,今天真是给您和楚先生添麻烦了,还有小黎、封先生,我觉得您是好人,麻烦您为我传递一下歉意给他们。还有、韩冬……”
韩冬,什么?
封越涣散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
邶弈后退一步,感觉他们真的都被韩冬蛊惑了!
他哽咽一下,觉得现在实在是孤立无援,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抱歉,我唐突了……再见!祝您生活愉快。”
文弱青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风衣衣摆飞扬,只留下了四个被他的脑回路震慑到的可怜人。
封越回到酒吧,与三个友人面面相觑。
除了沉思状的斐然,其他人很明显都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创伤。
他有很多想说的,但想想主角受刚刚的所作所为,又觉得旧事重提简直是一种精神虐待。
过一会等大家缓过神来再说吧,封越想。至于现在。
男人拿起平板:“要不要继续来玩商业帝国缔造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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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最后封越都没能挑起邶弈相关的话题,刚开口就会被楚斐然打断或者转移,黎渡一直都只是敷衍地“嗯”,韩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除了回应黎渡说的那一句:
“我跟康利医院那边打了招呼,你有空去登记一下,领取你的VIP卡。”
韩冬说:“好的,谢谢。”
眼神之死寂,面上之漠然,和之前那个害羞内敛的小少年判若两人。
这场聚会在半小时后,一种沉默到诡异的氛围中结束。封越急着与状态诡异的小孩回去谈心,于是早早地提了告辞。
黎渡仍旧发呆:“嗯。”
楚斐然笑着说:“bye~”
封越用眼神问楚斐然:所以黎渡他没事吗?
楚斐然用面对甲方一般靠谱的眼神回答:放心吧有我在。
封越信任的表情:我相信你。
于是就这么领着小孩走了。
楚斐然松了一口气,他以为封越会问刚刚邶弈还在的时候,为什么要拦着自己,他刚刚想了好多个理由都觉得蹩脚,原本想着直接摊牌了,没想到封越竟然没问!
不愧是他的好兄弟,真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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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封越拉着韩冬走出门,楚斐然就换了个姿势。
二郎腿翘起来,手臂搭在沙发靠背,那种甲方百分百安心的靠谱气场不见了,换成了一种你恨不得抽他一拳的散漫和痞意。
“哟,生闷气呢。”他问。
黑发青年已经发呆很久了,此刻面色沉寂,双腿交叠,倚靠在沙发一角,背挺直,双手抱臂,眼神聚焦不在一处。
他有这样与生俱来的气质,古典,寂静,模糊,与那冰白的肤色结合起来似乎是某种瓷做的偶,只能在博物馆深藏——在他不笑的时候。
但楚斐然敢打包票,这家伙现在绝对没在想什么正经事。
在想什么呢?是在想刚刚骂人没有发挥好,还是觉得自己装逼露馅了?
黎渡转过脸不看他。
哎,好吧,看来是真的在生闷气了。
楚斐然现在心情好,乐意装孙子。于是他凑上去,勾住黎渡的肩,盯着黎渡那贴在颈侧的小十字架,难得真诚地说:“对不起?”
其实也不怎么真诚,他觉得自己做得对,就算过程有些惊世骇俗,但是结果是好的嘛。
不仅成功敲打到了韩冬,让韩冬抛弃了类似的演绎形象,也让黎渡对这种扮相更倒胃口,还让邶弈更死心了……最后那个目标是顺便达成的。
本来就是,像谁不好,非要像邶弈,这不就是找抽吗?楚斐然平等地喜欢给所有在黎渡面前扮可怜的人下绊子,包括张非原。
就是金毛段位太高,有时候还会给他回敬一个绊子。
黎渡终于舍得转头了,瞪了他一眼,毛茸茸黑毛蓬松卷翘。楚斐然认真掰着少爷的脸看了看,嗯,不错,看起来没哭。
大逆不道!
少爷又精神了,眼睛睁圆,情绪一诞生就像死物变活,万物复生,一瞬间的光彩迸发,跳动到那双黑瞳里:“楚斐然你有病吧,为什么要把邶弈叫过来?!”
这种风景可不是谁都能欣赏的,谁又能想到冷寂华宝之中还能点燃更漂亮的焰火呢?楚斐然笑出声音,被黎渡咬牙切齿地用手肘撞了撞。
只好闭嘴,楚斐然勾着唇,呼吸打在黎渡颈侧贴着的十字架长耳坠上,他低声说:“少爷这就不懂了,这不是给韩冬看看什么叫全网无平替?”
黎渡:???
他不可思议:“你怎么也接收邶弈那个替身剧本了?你真信了?不觉得很鬼扯?韩冬究竟哪里像邶弈了?侮辱人了吧?”
五连问让楚斐然更想笑了。
他努力消了笑声:“没有没有,开玩笑的,但是韩冬确实有点刻意了,找你卖可怜那样子。”说到这个,那双湛蓝色眼睛沉下去了些,不自觉地嚼着字眼,语气危险起来:“我说黎渡,你不会没看出来韩冬的本来面目吧。”
先别管什么穿不穿越自不自杀,那故事只说梗概,不就是纯粹来找黎渡讨便宜的自私货色嘛,擅自把别人当做人生意义,做什么事都似乎师出有名是“为了黎渡”,好似东窗事发后一切都可以怪罪在黎渡身上。
“杀了邶弈”?凭什么杀?为了黎渡杀?问过黎渡愿不愿意了吗?
这件事可以被楚斐然当笑话讲一年。
决定了,笑话的第一个听众就是张非原。
擅自决定了第一个祸害的人,楚老板一时慈父之心大爆发,捏捏黎渡耳垂上的十字架,顺路捏了捏耳垂:“你怎么就这么好骗呢?路上遇到个什么人都想帮,也不看看他付不付得起报酬——等价交换懂不懂?你身价很高的,请你自重。”
黎渡早就习惯了楚斐然这样时不时来一下的身体接触,皱了皱眉。
“对我和对别人不一样很正常的吧。你难道会用对我的态度对别人?”
楚斐然:……
他想了想自己如果对下属用这种腻歪又语重心长的语气说话,默默恶寒。
“这不一样,”他说,“有人接近你只是因为他们想在你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刚巧你很善良,责任心太重,谁都想帮谁都能帮,得到的只有几句谢谢。”
楚斐然是真的不相信韩冬有多么想帮黎渡,就像他也不相信邶弈像看起来这么恋爱脑一样。
一群只是远处观望着的人格缺陷者而已,他们付出感情最终的目的是自我满足,陶醉在奉献里。黎渡坏就坏在从远处看着太完美,太适合当一片景、一个收藏品。
黎渡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好友的脸色突然变成诡异的柔和,还伸手又捏了捏他的脸。
……怎么天天捏我的脸,我的脸是什么捏捏吗,今天第三次了!事不过三啊!
黎渡愤怒地拍掉楚斐然的手。
他不耐烦地说:“有能力就帮,我没付出什么,也从没在乎过回报,他说谢谢我就说不客气,仅此而已。”
楚斐然毫不介意,继续慢悠悠地想,所以嘛,这些人不管什么心思什么举动,什么都白费。
月光瓷做的瓶,收藏品,摆件,空心的,的确适合盛放一些东西。但当它只是它的时候,它就只是静默,你敲它会发声,轻柔空灵,低沉冷重,全看你敲击的轻重角度。
人们总是寄情于物什。它名贵,它冷清,它寂寞,它千万年独身。却也从未想过瓷瓶只是瓷瓶,它的冷和光彩只是因为它铸于瓷,它的回响只是因为你的敲击。
于它来说你半点意义也无,于你来说它从没有义务对你负责。
包括铸造者也是?
包括铸造者也是。
猫塑狗塑都算啥,物塑登场了。
楚斐然你咋是恋物癖啊我看错你了。
邶弈一退场我就写文写得很顺畅很顺畅[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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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白月光很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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