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非原在客厅沙发上如坐针毡。
他看着黎渡洗澡，换衣服，吹头发，顺路打了一局游戏，丝毫不见有要和他谈话的迹象。
所以说人都是贱的，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想该怎么逃过谈话，现在不找他他又开始慌张——哥不准对他这么轻拿轻放！
而且健康的关系是要沟通的吧？张非原无法忍受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任何误会、秘密、和心结，说他小家子气也好，心思敏感也罢，总之他接受不了这样的放置！
“哥。”他叫了一声。
黎渡慢吞吞玩着开心消消乐13089关，过了好大一会，才用鼻音发出来一个“嗯”。
“哥。”张非原又说。
“嗯。”黎渡又说。
想直接问，话到嘴边又不敢说，于是好不容易又想出来一个话题，“哥，过会吃什么？”
“随便。”
“拌饭可以吗？”
“可以。”
不轻不重，淡淡两个字，但是如果放在平时，黎渡肯定早就凑到他身边对外卖挑挑拣拣了。他这个人情绪少且淡，每一毫厘都珍贵，态度一旦转变就会分外明显，映射到言行上更是会给人巨大的落差。
就好像，对他来说张非原不再特殊了一样。
张非原抿唇，看黎渡冷然的侧脸。气馁，又觉得自己没资格气馁。
本来就是自己说错话了吧。
歉意和悔意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张非原像做错事的小学生：“对不起，哥。”
黎渡抬头，目光倾照在他的身上。
“道歉干什么？”明知故问。
……哥总是这样。
楚斐然说黎渡这样就是在训狗，但张非原觉得，训狗也不是这么训的吧，狗又不会说话……更不如说，要他现在真是狗就好了，黎渡肯定不会为难狗。
“我做错事、也说错话了。”绿眸敛下不敢看人，张非原谨慎地斟酌字眼：“我不该觉得你是在迁就我。”
“然后呢？”
“然后、”张非原开始第一万遍细细回想黎渡盛怒之下说的那些话。
其实过了理智崩溃的时候，他越想越觉得，黎渡那不就是在表白吗？
情绪激烈的表象下，每一句反问的意思都是：黎渡也对他投入了感情，黎渡也对他产生了情绪，看见了他的付出，不仅在乎他而且觉得他很重要。所以才会因为他对自我的看轻而生气。
天呐。
那样的人，对他看重？
明明一丝纤薄的爱怜都珍贵，一瞬间的感到寡淡就宁愿断崖式分手，现在为了他却愿意生气，愿意说这么多话，愿意——
黑发青年定定地望着他，专注。
愿意听他说无数遍对不起，愿意把目光全放在他身上，愿意……
这是表白吧？这是喜欢吧？张非原对黎渡来说果然是不可替代的吧？
黎渡看不见的地方，张非原的脸已经红透了，呼吸急促，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羞耻。
“然后我也不该觉得，我对你不重要，哥是这么好的人，我们相处了这么久，哥重视我理所应当。”
黎渡：……
黎渡和颜悦色：“你再说一遍。”
张非原心里“咯噔”一下：“我、我们相处了这么久，哥重视我理所应当？”
“前一句。”
“哥是这么好的人……”
他哪里说错了吗？哥难道不是很好的人吗？
张非原一激灵，看见对面的黎渡突然站起身，欣长的身形，缓步走过来，双手环胸，弯腰，俯身，阴影罩住他，表情是“你又把我惹了”的意思。
只有之前百分之一的怒火，鲜活，灵动，没有威慑力。
但张非原还是装得可怜兮兮：“对不起哥，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不对，非常不对。”仰视可见黑发青年犬齿尖尖，他不悦地眯起眼睛。“张非原你有毛病啊？”
张非原欲哭无泪：“我哪里又有毛病了？”
“哪里都有毛病。”少爷皱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对你好是因为我人很好？”
欸？
演出来的委屈霎时收回，直觉告诉张非原，接下来黎渡会说一些很了不得的话。
浅色的唇一张一合。
“我不是什么好人。对你好只是因为我想对你好，明白吗？”
……
什么？
微微张嘴的时候张非原脸上那种聪明劲就烟消云散了，一股宕机感逗得黎渡没有绷住表情，眼中溢出一两丝笑意，面上还是绷着不耐。
“要是谁和我相处久一点我就对谁好。”身子再俯下去了一些，十字架晃晃荡荡，星点光芒，眼中更是明光熠熠，张非原现在满眼都是这张漂亮到有点晕人的脸。“那江景夜和我，岂不是已经是生死之交的水平了？”
江家和他家是世交，真要说的话，那家伙和他应该算是从出生就认识了。
遥远的冷凑近会有一种危险的错觉，张非原想往后缩，下场是嵌在沙发上严丝合缝，退无可退。
哥在说什么来着？他混混沌沌地思考着。
还没想清楚，抓到讨厌的关键词，他下意识回答：“论生死之交也是我和哥，轮不到江景夜那个弱智。”
“我也觉得。”黎渡的声音低缓，一字一句浸润了暖融融的笑意，只听得耳朵发热。“所以我们是双向选择，我对你特别好，只是因为你是张非原，仅此而已。”
啊。
这、这太。
红晕蒸腾脸颊，耳垂简直像在滴血，思维完全下线，“哥”，只能发出这样结结巴巴的声音。张非原恍恍惚惚地想，要是黎渡说这种话是为了哄他去再身兼一职，那他也是愿意的。
反正他已经卖身给黎渡了吧？
*
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黎渡用张非原的手机点完外卖。
张非原还在发呆。
所以说，为什么黎渡总不情愿和张非原促膝长谈呢？
张非原这个人脑子不太好使，低攻低防，说一句话他就得反应半天，今天更是了不得，随便说了几句就宕机这么久，系统刷机都没这么慢。
黎渡心中叹气，抬抬眼：“阿原，愣着干什么。”
“啊、哥。”
“惹我这么生气，你的道歉就这么点？”
张非原：！
看到张非原骤然变得慌乱的表情，黎渡眯了眯眼。
你退他进，你进他退，黎渡就是一个这样恶趣味的人。平时张非原活跃主动的时候他回应得不咸不淡，但如今看见金毛慌乱逃避，他就忍不住把人逗得一惊一乍。
“对不起哥，我，”张非原磕巴了一下，看样子还在死机状态，说的话绕口极了，“我当时不知道你对我特别好是因为我特别好，所以我就以为我的存在胁迫你了，你还生气，我以为我让你不高兴了……”
“嗯嗯。”黎渡煞有介事地点头，实际没怎么听明白张非原在说什么，“然后呢？”
张非原抿唇：“然后我就以为你要和我绝交，我很难过。”
说起来，有负面情绪时抿唇其实是黎渡的习惯，不知何时张非原也染上了这样的恶习——的确是恶习，因为这导致黎渡一眼就看出张非原开始拧巴了。
黎渡讶异：“绝交？”
这个词竟然存在在他和张非原的关系词典里面吗？
“你从来都没有对我生过气。”张非原用控诉的语气说，“但是我做错事了，你生气是应该的，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绝交也是应该的。”
黎渡：……
他的眼睛略微睁圆：“所以你就哭了？”
黎渡明白，自己一开始的态度转变就是因为困惑，张非原为什么会哭得这么凄惨的困惑，如今揭晓的谜底让他有些吃惊。
……让张非原变成这样的，是他？
张非原绝望：“哥果然是嫌弃我哭得很丑很丢人吧！”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天生自带美颜的吗！
不知为何，真相大白却给黎渡一种无语的感觉：“那确实哭得很丑。”像**的狗。
“……能申请哥记忆删除吗？”
“不能，顺便，张非原，我觉得你……”黑发青年摩挲下巴，表情难得正经。
“觉得我什么？”张非原刚回过神，又开始提心吊胆。
“我觉得你有点蠢。”
张非原：……
绝望之心更甚！
黎渡没让他绝望太久，很快甜腻的冷冽味道就绕上鼻腔，微凉的指尖搭上他的后颈，顺着脊柱往下，摸到腰窝的位置。
顺顺毛。
他慢吞吞开口：“我们的关系不存在‘绝交’这个词。”陈述句，黎渡说什么都理所当然得像宇宙公理。
那可不一定。张非原心想，要是我突然对你表白了，你真的会有概率和我绝交。
那只手又捏了捏他的后颈。
“你也不能为了这个哭。”黎渡平静地说，“平时对着我假哭几声就得了，我确实吃这套，但其他时候还是别哭了。”
他养的张非原不是这样的，看他流泪太不好受，更让黎渡不适的是，世界随着悲伤的流翠崩塌，而他站在这样的眼睛里。
他不喜欢这样。他养的张非原不该为了任何东西伤心。
一旁张非原的重点倒不在这里。
这一刻什么绝交生气暧昧直球疑似表白全都抛之脑后，他什么都不想了，今天的第n次天塌了：“哥你原来知道我每次都是假哭？！”
那看到他每次憋气挤眼泪该多丢人啊！黎渡为什么还每次都会浮现动摇的表情——呃等等那这个是不是说明他眼睛真的很漂亮——等等不对黎渡究竟是有多吃这套……
他的人设在黎渡那里早就完蛋了吧！
[愤怒][愤怒][愤怒]不知道为什么很卡文！但是挤出来了！欠你们一更我记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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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白月光和哄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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