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光照入小屋,祝余嗅到幽幽玫瑰香气,鼻尖动了动,没有第一时间醒来。
或许这就是她们最后一次单独相处了。
她很珍惜这段时光,总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于是趁着白述舟睡着,轻轻给她治疗了很久。
“对不起啊,还是没能治好你的腿。”
最后收回手,暖光一点点从掌心消散,好像她们的距离,也在不断变大。
祝余不知道白述舟一直没睡,难眠的并不止她一个人。
这些没头没脑的叹息落在白述舟心尖,变得很沉重。
祝余是两国混血,身份特殊,尤其是在两国关系僵持不下的这些年里,始终处于一个很微妙的位置。
在这颗落后的星球上,人们忙于生计,界限已经变得很模糊,可小黄鹂的遭遇很快就击碎了和平共处的梦。
星盗拥有联邦军方的武器,南宫又将那些人赎走……白述舟习惯将事实案例一条条列举,所有线索都缠绕着祝余,最后画上一个问号。
她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白述舟对此一无所知。
偏偏祝余要送她离开的时间,又巧妙的卡在了护卫队抵达之前。
真的只是巧合么?
她厌恶这种被动的感觉,更厌恶被人欺骗。
等祝余恋恋不舍的睁开眼,一抬眸就对上了白述舟冷冰冰的视线。
她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眼睛下有淡淡乌青,面无表情,气压极低。
“怎么了,要回家了,你不开心吗?”祝余有些紧张的拨了拨手指。
白述舟没说话。
“是不是饿了?”祝余又问。
白述舟看着她像白痴一样熟练的伸出两只手,提供选择,“是,不是。”
白述舟已经得知这是人类对小动物的交流方式,眼神愈冷了几分,直直看着祝余的眼睛,没有一丝偏移。
她可是龙!
拒绝沟通吗,可是为什么?祝余绞尽脑汁去想,忽然拍了拍脑袋,迅速爬起来,从收拾好的行李中捧出一条裙子。
怎么能让堂堂皇女穿着人家的旧衣服回去!
这是她给她准备的礼物,虽然说礼物也太郑重了一点,它既没有价值几十万,也不够独特。
彼时刚存了一点小钱,她在猫猫推荐的地下城中大手一挥,“给我拿最贵的来!”然后老板从墙上叉下来了那么几件给她挑选。
v领,渐变白,腰间做了不规则收束,据说更适合有尾巴的帝国人,穿起来会更舒服。
“我帮你换,好不好?”祝余小心靠近,声音不自觉放得很软,带着一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撒娇,“你穿一定很漂亮……我是说,你穿什么都很漂亮!”
“好,不好。”
不等她的两只手完全递出,白述舟第一次,握住了她的手。
——好。
握得极紧,仿佛稍一松手,就会失去什么。祝余吃痛地轻哼一声。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女人很快便松开,将视线定在其他地方,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紧紧的触感不过是一场梦。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爱说话,唇线抿得很紧,整个人像罩了一层雾,琉璃瓶泛着冷白,不肯让人看清。
有一瞬间,祝余很想回握住她的手,把那层疏离的白雾擦掉。
但白述舟抽离得太快,她又太过迟钝,彼此之间满满当当挤着两次呼吸的空白,现在再动手,就显得非常刻意,非常冒犯。
而且都要分开了,祝余也不敢再多想什么。
她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低垂着脸,目不斜视帮白述舟换好衣服,随后将小黄鹂家人给的点心推到她面前,念咒似的又汇报了一遍行程。
“我出门啦,很快就会回来,十点我们去第七港口——”
随着门锁咔哒落下,始终沉默的女人垂眸,看向刚刚握住祝余的手,小指无意识勾了勾,片刻后,缓缓紧握成拳。
祝余给赫兰的店铺塞了一封信,信里还包了些钱,随后跑去营养液厂找到猫猫,告诫她不要去那个可疑的培训班。
她想了一路应该如何更有力的劝诫,但猫猫并没有多问,虽然有些惋惜低落,但她很快就哄好了自己。
“果然天底下就没有那么好的事情呀。”
“一贪心,就容易上当。”
猫猫嘟囔着,拍拍祝余:“放心吧,我会把消息放出去的,让大家都小心!”
祝余扫了一圈,“小杉没有来吗?”小杉为人稳重,更令人安心,虽然经常刀子嘴豆腐心,但对同事们都很照顾。
猫猫昂起脸:“她请假去参加乐队的选拔啦。”
“……”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升起不妙的预感。
“嗯,你也别太担心,小杉那么聪明,她是最不容易被骗的人了!”
祝余很勉强的点点头,今晚就是小黄鹂所说的拍卖会了,但即使小杉被抓走,她又能做什么呢?她都自身难保了。
如果能再勇敢一点就好了。
如果能再强大一点就好了。
猫猫在身后挥手:“再见,你也注意安全哦!”
祝余也挥挥手,这次没有回头。
她第一次注意到,跑步穿过歪歪扭扭的老街,街边的花会连成直线。在这贫瘠、落后的地方,人们种了一路花团锦簇。
屋内。
白裙女人扶着桌子,极为缓慢地试图站起来,一个踉跄,木桌吱嘎晃动,玻璃花瓶摔下去,摔得四分五裂。
沉默片刻,藤蔓轻轻将它卷起,放回桌面。
低头,裙摆已经被溅起的水打湿,越是干净的颜色就越容易弄脏。
白述舟皱起眉,指尖掐得发白,藤蔓疯长,紧紧勾着桌面,强行撑着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她决不允许自己丧失主动权。
只要离开这间屋子,躲起来,等到护卫队抵达,她就安全了。那应该不会太久。
届时所有的困惑,怀疑,她会有足够的时间一一去审问。
……
小路上,祝余还在飞奔。
她在老街中七拐八拐,将原本漫长的路程硬是压缩到了一半。
一路上的胡思乱想,从星际海盗转到战舰,她用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填满空落落的心,好让自己不要再幻想不该想的。
但思维一跳,还是莫名想到,要是她消失不见,不出面签署离婚确认书,那些素未谋面的情敌会不会迫不及待给她办死亡证明啊?
丧偶,听起来比离异好听点。
那她就不是白述舟名义上的前妻,而是亡妻了诶!
祝余深呼吸,被这个想法逗得有点想笑。
太没出息了啊,祝余!而且很卑鄙。
这样败犬的笑容当然不能给白述舟看见,她拍拍脸,扭头对着太阳微笑,确保自己被晒得蓬松才推开门。
或许这是她招牌式笑容最成功的一次,带着一点忐忑,一点雀跃,一点期待,清澈眼眸闪烁着阳光的余韵。
“我回来啦!”
大门被推开,笑容僵在脸上。
女人倚着并不干净的墙面,跌落在地,浅蓝色眼眸尽是警惕。
只有惊,没有喜。
祝余回来得太快,远在白述舟意料之外。
轮椅孤零零的斜在角落,不远处就是破碎的玻璃瓶。
祝余急忙上前扶起她,仔细检查,“没受伤吧?”
“你要拿什么东西吗?怎么不等我回来,我帮你呀。”
虽然期待已久,但换衣服的时候,祝余就一直不太敢直视白述舟,一会儿悄悄看看裙摆,一会儿看看衣袖。
现在她终于看见她穿这件白裙的全貌,比想象中更美。
虽然已经脏了,而在她靠近时,女人下意识往后避开,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她伤痕累累躲在柜子里的关系。
很微小的躲避,白述舟也很快便克制住,但这一点下意识的反应就像绵密的针,细细在窄小的空间抖开,祝余一步步靠近,一步步赤脚踩上去。
她顿了顿,很快就找回了笑容,语气轻快: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白述舟皱起眉,祝余思考时眼睛会一闪闪,很刻意的压低,也不知思考出了什么结果,又将毯子披到她的腿上,慢慢的,双手覆在膝盖上,暖色光晕流转。
怀疑是一种很尖锐的情绪,恰好祝余能够看懂这一点,嘴巴张了又闭,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问,不想听白述舟亲口说出来,只是埋头专心治疗。
或许这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对她有用的东西。
她答应过她的,要治好她的腿。她们之间还欠着一笔债,却没有时间去还了。
眼前一遍遍重复着刚才白述舟审视的眼神,那种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小偷,冰冷而陌生,明明她们早上还有牵手,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还是说,一直以来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白述舟其实一直活在害怕之中?毕竟‘她’曾经对她做出了那么过分的事情。
她不信任她,祝余完全理解。
白述舟沉默片刻,尾巴很烦躁的甩了甩,冷声问:“祝余,你哭什么?”
少女低着头,带着浓浓的鼻音回答:“没有哭!”
她原本想留下一个帅一点的回忆,潇洒地挥挥手,假装毫不在意,假装游刃有余,大声说再见,风会把她的声音吹得很模糊。
然后她在白述舟的记忆里也会变得很模糊。
慢慢被取代、消失不见。
就像梦一样,总会醒来的。
嗯,对白述舟来说可能是噩梦吧!
堂堂帝国皇女被疯狂前妻挟持拐到垃圾星球,只能忍气吞声自保,强忍疼痛试图逃脱,不慎摔倒,暗自发誓以后定要她血债血偿,之类的。
“……”
白述舟眼睁睁看着少女越哭越伤心,积攒多时的委屈终于爆发,头发都跟着垂落,像她的尾巴,摇摇晃晃,黯然趴下。
藤蔓递上手帕,冷声说:“不准哭了。”
没用。
一条小鱼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
简直快要哭出一座伤心的湖。
究竟是演戏,还是错怪她了?
藤蔓把她拉过来,强制安抚。白述舟压下心头奇怪的烦躁,将手帕压上她的泪眼,妥协般放软了语气:“别哭了。”
手指隔着手帕,很快就沾上湿漉漉的泪。
她察觉到这条小鱼极为缓慢的眨眨眼,微妙律动让她的心也莫名失去平衡,开始向某一方偏转。
香气随着女人的手腕扑面。
眼睛被遮挡,感官便愈发活跃。
祝余咬着唇,任那支手轻轻为她擦去眼泪,隔着一层手帕,又好像将刚产生的那一点嫌隙塞住,她们再次靠得很近。
她在,哄她……?
眼睛不敢眨了,怕惊扰了这场梦。
祝余自己抹抹脸,很想控制一下仪容仪表,即使做不到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也不要变成大鼻涕虫。
可是控制不住啊。
白述舟越温柔她就越想哭了。
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吗。难道那句“我们”并不是邀请,而是试探?
可我并没有阻拦你的幸福,我一直很听话,不会纠缠不清的。
从喉咙里呼出的气音刚颤颤冒头,一颗葡萄猝不及防塞到嘴里。
饱满圆润的葡萄推入口腔,抵住柔软的舌,女人白皙修长的指节若有若无擦过唇瓣,噪音停止。
祝余呆住了,瞪着一双黑白分明、湿漉漉的眼睛,白述舟十分怀疑她的亲本之一是不是抚慰犬,不太聪明还爱哭的那种。
抚慰犬,但需要抚慰。
怎么会有这么爱哭的Alpha?
怎么会有这样的祝余?
牙齿咬住葡萄,噗嗤爆开甜蜜的汁液,很甜,祝余总觉得,好像还带着玫瑰的香气。
耳根悄然红了。
白述舟静静看着她,忽然开口:“我下毒了。”
祝余:“啊。”
柔软、温润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唇齿间,甘甜果汁刚顺着喉咙滑下去。
白述舟看着少女茫然无措的样子,恶劣的生出一点快意,语气依然平静:
“如果背叛我,就会穿肠烂肚——”
她冷冰冰的指尖抵上少女胸膛,往下滑,漠然讲着很恐怖的话:“你的器官会被腐蚀,皮肤溃烂,清醒着死去。”
祝余的表情变成一片空白。
短暂的卡壳后,她弯腰,捂着脖子疯狂咳嗽,试图把刚刚的甜美毒药吐出来。
可果肉早就被她贪婪的咽下去了,口腔里现在都还残留着香甜口感,还有唇,被那双手轻轻碰到的唇……
难道她注定会被她弄死吗?
看见祝余反应如此之大,白述舟刚扬起一点的唇角彻底消失。
藤蔓紧紧束缚住少女,白述舟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低声逼问:
“现在,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死到临头,祝余想说的可太多了,可百转千回翻来覆去,只剩下一句。
“我、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喜欢你!
回音落下。
两个都陷入沉默,死一般的寂静。
这种时候完全不适合表白,更像死前的求饶,反应过来的祝余好想扇自己两巴掌,可是四肢被藤蔓束缚着,她现在就像宝宝一样倚在女人怀中,好羞耻,躲都没地方躲。
她被迫直视着她的眼睛。
心脏火辣辣的疼,就快要窒息了,可是朦胧间,这个视角看白述舟更漂亮了,她银色的长发像春天的风,轻轻晃动,浅蓝色眼眸蒙上一层阴影。
“对不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可是气氛太压抑了,她控制不住的想要说些什么。
“我开玩笑的!”
祝余又胆怯的想要找补,但白述舟先一步开口,薄薄的唇勾出一个浅浅弧度,似乎心情好了一点,清冷声线又轻又脆,弯成一个小尾巴:
“只是个玩笑。”
下毒只是个玩笑。
女人俯身,银色发丝滑落在脖颈、锁骨间,太近了——
她微凉的指尖扼住下巴,呼吸却很热,细细的擦过耳畔,香气翻涌着和发丝一起蹭在心间,酥得心底发颤。祝余什么话都忘记了。
真情或假意,就这么近在咫尺的融化,化作密密的汗珠和她的爱语,冷冷滴落在颈窝,滑下去: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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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错位告白(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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