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一点火星爆开,瞬间化作冲天烈焰。
如同沉睡火山骤然喷发。
赤红火舌疯狂卷掩过沾满油脂针叶林,发出噼里啪啦爆响。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烈焰以肉眼可见速度疯狂蔓延升腾。
眨眼之间,大半个狼谷谷底,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熊熊火海。
“啊——!”
“火!大火!”
“长生天啊!救命!”
“马惊了!快跑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惨嚎,战马惊恐嘶鸣,绝望哭喊。
各种凄惨声音瞬间从谷底爆发出来,如同地狱丧钟,响彻云霄。
无数身上沾着火苗的狄人如同无头苍蝇般从帐篷里狂奔出来,还有很多狄人从树林中冲出,在烈焰中翻滚、哀嚎,瞬间被火焰吞噬。
战马受惊,疯狂冲撞践踏,将更多狄人卷入火海。
整个狼谷,变成了名副其实修罗炼狱。
浓烟滚滚,直冲夜空,将半边天幕都染成妖异暗红色。
“成功了!”
崖顶,赵铁鹰看着下方那炼狱般景象,饶是他久经沙场,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光芒。
与此同时,早已埋伏在狼谷东侧五里外密林中的李牧云部,看到冲天而起火光和映红天际浓烟,听到隐隐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嚎,无不热血沸腾。
“杀!”
李牧云拔出佩刀,声嘶力竭怒吼。
“杀——!!!”
数千将士怒吼汇成一股狂暴洪流,如同出闸猛虎,朝着混乱不堪正有零星狄人溃兵逃出的狼谷入口,席卷而去!
战斗以一边倒态势,狠狠直击狄人,整个狼谷杀声震天,火光映红夜晚天空,北境守边将士,大仗第一次赢得如此耀眼夺目。
翌日清晨。
云落城,靖王府中军大帐。
气氛肃穆凝重,又隐隐透着一股压抑不住振奋。
帐内将领齐聚,个个甲胄鲜明,脸上带着彻夜未眠疲惫,眼中却燃烧着胜利火焰。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焦糊气息。
赵铁鹰单膝跪地,身上玄甲沾满烟尘,脸上带着被火焰燎过的焦黑痕迹,声音却洪亮如钟:
“禀王爷,狼谷之战,大捷!”
“末将率死士十人,成功攀顶,倾倒猛火油十囊,引燃谷底密林。火势滔天,狄人猝不及防,混乱不堪,死伤惨重。据末将于崖顶粗略估算,及李将军后续截杀清点,狄人阿史那部三百精骑,除零星溃散者,余者尽数葬身火海。缴获完好战马三十余匹,兵刃辎重无数。我军死士无一阵亡,李将军部截杀溃兵,轻伤十七人。”
“好!”
周猛第一个忍不住,猛地一拍大腿,满脸红光,之前质疑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看向站在角落里的冷晏宁(“冷福”)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惊叹和佩服。
“痛快!烧得好!烧死那帮狄狗崽子!”
“天佑大蠃!王爷英明!”
其他将领也纷纷激动抱拳,声震大帐。
玄奕端坐主位,听着赵铁鹰禀报,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
只是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指腹在墨玉扳指上轻轻叩击了一下,发出微不可闻轻响。
他的目光,越过激动众将,再次落到那个站在角落,穿着灰色号衣低眉垂目的瘦小身影上。
“冷福。”玄奕声音响起,压过了帐内喧哗。
冷晏宁心头一凛,上前一步,躬身:
“小人在。”
“此战,火焚狼谷,歼敌三百精骑,断狄人一臂,解北境一患。”
玄奕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宣告般重量,“首功,在你献计。”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冷晏宁身上。
羡慕、钦佩、复杂,不一而足。
“本王言出必践。此功,当赏。”
玄奕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住冷晏宁,“你,想要什么?”
闻言冷晏宁心跳骤然加速。
封赏!
这是她改变命运关键一步。
她需要什么,自由?权力?
还是……立足之地?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心绪,抬起头,目光不再躲闪,带着一种属于军人锐利,属于“冷福”卑微混合而成的奇异光芒,声音清晰坚定:
“小人不敢奢求厚赏,只求王爷恩准,让小人留在军中。哪怕当个马前卒,执戟郎,小人愿为大蠃,为北境,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
留在军中!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部分将领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有此才能,岂甘埋没?
玄奕深邃眼眸中,一丝极淡难以捉摸光芒一闪而逝。
他看向冷晏宁,眼神仿佛穿透她卑微请求,看到了更深层东西。
她那颗不甘于契约樊笼,渴望在战场证明自己,熊熊燃烧的心。
“留在军中?”
玄奕声音之中略微置疑,又隐逸些许不明意味,纳眉深思:
“仅为一卒,岂非屈才?”
他缓缓站起身,玄色王袍无风自动,一股无形威压瞬间笼罩整个大帐。
玄奕目光扫过众将,最终落在冷晏宁身上,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裂石穿云定鼎乾坤威势,清晰宣告:
“传本王令!”
“即日起,擢冷福为云麾尉,领一营兵,暂驻善无城,整军备武,协防句注山一线!”
“此令,即刻生效!昭告三军!”
云麾尉!
正七品武官!
领一营兵(五百人)!
驻守善无城,协防句注山!
这封赏,如同平地惊雷,狠狠砸在每一个将领心头。
也狠狠砸在冷晏宁茫然无措脑海。
从一个无名小卒,一步登天,成为有品级有实权,统兵一营的军官。
这在大赢军制中,简直是破天荒擢升。
更何况,是一个来历不明自称“铁匠学徒”少年。
周猛张大嘴,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李牧云眼神复杂,有惊叹,也有一丝忧虑。
其他将领面面相觑,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冷晏宁只觉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眼前甚至有一瞬间眩晕。
云麾尉,领一营兵。
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冷晏宁”,她是“冷福”。
一个真正握有兵权的军官。
虽然只是一个起点,但这意味着她终于撕开一道口子,真正踏入了这片属于铁与血的天地。
她猛地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坚定力量:
“末将冷福,谢王爷恩典。必当竭忠尽智,拱卫北疆,万死不辞!”
“冷福”二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有力。
玄奕居高临下看着跪在身前瘦小身影,看着她低垂头颅下那截脆弱脖颈,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肩膀。
他的眼神深邃如渊,那里面有审视有掌控,有利用,或许……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对于这把危险妖刀出鞘后,究竟能绽放何等光芒的期待。
“记住你的话,冷福。”
玄奕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淬火寒铁,“善无城,不是落栖院。句注山下,没有侥幸。你能活多久,看你本事。”
言罢,他不再看她,拂袖转身,玄色袍角划出一道冷硬弧线:
“都退下吧”
善无城。
当冷晏宁,不,如今已是“云麾尉冷福”,勒马停在这座灰黑色边城之下时,扑面而来并非京城脂粉香风,而是混杂着铁锈、尘土、劣质烧酒和牲口粪便的粗粝气息。
这儿城墙比云落城低矮许多,墙体上布满深浅不一坑洼和烟熏火燎痕迹,如同一个伤痕累累沉默寡言的老兵。
城门洞开,几个穿着半旧皮甲守卒拄着长矛,懒洋洋靠在门洞阴影里,眼神浑浊,透着一股被边关风沙磨砺出的麻木和混日子油滑。
看到冷晏宁一行(只有赵铁鹰派来的两名引路亲卫和她自己),也只是抬了抬眼皮,连盘问都懒得盘问。
“冷校尉,”一名引路亲卫指着城内一条尘土飞扬,污水横流主街,“您的营盘在城西校场。这是文书和印信。”
他将一个硬邦邦皮制腰牌,和一封盖着靖王印鉴文书塞到冷晏宁手中,语气平淡得近乎敷衍,“卑职等还需回云落复命,告辞。”
说完,两人干脆利落调转马头,竟是一刻也不愿多留,扬鞭而去。
留下冷晏宁一人一马,孤零零站在善无城弥漫着尘埃和异样眼光街道上。
这就是她的封地她的“一营兵”?
冷晏宁握着冰冷腰牌和薄薄文书,指尖微微发凉。
她深吸一口气,混杂着各种气味空气刺入肺腑,带来一阵辛辣痛感。
没有欢迎仪仗,没有敬畏目光,甚至连一个前来接应的下属都没有。
靖王府亲卫都避之不及,可见这“云麾尉”头衔,在这座边陲小城,在这群早已被遗忘的边军眼中,恐怕连屑小蚂蚁都不如。
她压下心头翻涌复杂情绪,驱马沿着主街向西行去。
街道两旁是低矮土坯房和歪歪斜斜木棚,一些穿着破烂皮袄的边民蹲在门口,目光或麻木或好奇,或带着毫不掩饰轻蔑,打量着这个穿着崭新灰色军官服,身形单薄面庞过分清秀的“少年校尉”。
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在尘土中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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