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气阴沉沉的,王春芽按照往常的时辰上差,天边没有一丝亮光,温度也低的很,她将身上单薄的夹衣拉紧,手抱着双臂,跺着脚,好一会儿人才勉强有了一点热乎气儿。
不过,随着她开始干活,这点热乎气儿很快又跑光了。
她今日的差事是打扫花园里的连廊,不仅要清扫地上的树叶,还要用抹布把连廊的每一根栏杆和廊柱擦得干干净净,要人手摸上去没有一丝灰尘。
鲍婆子每回都会拿一块雪白的巾帕,仔仔细细的检查,只要有一丝脏污,就会让她重新打扫,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顺手捡了园子里的枯树枝抽打她的手背,作为惩罚。
木桶里的水冰凉刺骨,王春芽感觉两只手被冻的麻木,没有知觉了,但她不敢停歇,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着抹布,争取在鲍婆子上差之前把活干完。
本来这份差事是她和鲍婆子一起做的,但她的性子实在太老实了,家里又没有人替她撑腰,鲍婆子欺准了她不敢反抗,将所有的差事都让她一个人干。
对此,园子里的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活儿干好了,她才不管鲍婆子有没有偷懒。因此鲍婆子苛责起她来变本加厉。
王春芽埋头干了快一个时辰,终于将她负责的连廊全部擦了一遍,鲍婆子时间算的刚刚好,她才停下手里的动作,人就来了。
“活儿干的咋样,你没有偷懒吧?”鲍婆子瞪着一双小三角眼,说话时露出一口大黄牙。
王春芽对她怕的紧,缩了缩肩膀,讨好的说道:“鲍大娘,我都打扫干净了,您检查吧。”
“嗯。”鲍大娘学着管事婆子的样子,梗着脖子摆足了架势,仿佛自己也是一个小管事。当看到王春芽对自己敬畏的神情,心里满足不已。随后从怀里掏出一方白色巾帕,开始检查起来。
一刻钟之后,天光大亮,她展开巾帕没有发现一丝污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王春芽提着的心放松下来,准备去花园继续干活儿。鲍婆子却叫住了她,“春芽啊,先别忙着走,我有事要跟你说呢。”
“鲍大娘,什么事啊?”王春芽心里忐忑的问道。想不出除了干活,鲍婆子还有什么事会找她。
“春芽啊,你今年多大了?”鲍婆子并未立即说事,而是笑眯眯的问道。
王春芽被她这“和蔼”的态度吓的心理打鼓,低声说道:“我今年十六了。”
“哎呀,都这么大了。可说了人家了?”
王春芽摇摇头,面上有些羞红。只想赶紧离了这里。
鲍婆子却不放她走,而是絮絮叨叨的说道:“都这么大了,亲事还没定下,哎吆,你家里人也太不上心了,再耽搁两年你可就成老姑娘了,哪还有人要。”
说到这里,她似是想起什么,又说道:“我记得你家里是后娘吧,哎吆,这天下的后娘都心思歹毒得很,你这个年纪还不相看亲事,她是故意要耽误你呢。”
王春芽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在心里默默反驳,她娘朱小芬挺好的,对她的亲事也很上心。只是近来她爹出了事,家里的光景不好,上门提亲的人家都不怎么好,她娘害怕她嫁过去受苦,这才一直拖着。
然而她不说话,鲍婆子以为自己说到她心坎上了,越发说起了挑拨的话,“你那后娘对你不上心,大娘我可不能干瞧着,这样吧,大娘我替你说一门亲事,就是我那侄儿,生的一表人才,和你相配的很。”
王春芽闻言大惊。鲍婆子的侄儿她见过,年纪比她大了七八岁,五短身材,龅牙凸嘴,听说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两条腿粗细不一样,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至今连份差事都没有,整日偷鸡摸狗,全靠鲍婆子养着。
这样的亲事,王春芽再糊涂也不愿意要的。她想要拒绝,奈何鲍婆子根本不给说话的机会,直接大手一挥,说道:“今儿回去给你爹妈说,就说你的亲事我帮你定下来了,赶明儿就和我那侄儿上门提亲去。”
“鲍大娘……”王春芽都要着急哭了,奈何嘴拙的很,关键时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不知所措时,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声音:“我姐姐的亲事定下来了?这是何时的事,我们家的人怎么都不知道?”
王春芽闻声面露喜色,转身一看果然是黄芪,正和一个面生的丫鬟并排走过来。她不禁走上前两步,讷讷叫道:“芪姐儿。”
黄芪走近,对她安抚的笑笑,才转眸看向鲍婆子,“你是我姐姐的什么人,连她的亲事都能做主?我怎么不记得家里还有你这么个亲戚?”
“你又是什么人?”鲍婆子一双浑浊老眼在黄芪身上骨碌碌打量着。
“这是我妹子。”王春芽下意识解释道。”
鲍婆子并不把黄芪一个小孩儿放在眼里,对着王春芽一副你占了大便宜的神情说道:“你这模样,家里又没个得力人,能嫁给我侄儿是你的运气,你可别不识好人心,我愿意替你操心,是看在咱们一起当差,也算知根知底的份上,我就拖个大,替你做主了。”
“呵!这个主你还真做不了。”黄芪对鲍婆子倚老卖老的姿态很看不惯,“我姐姐家里爹妈健在,兄弟姐妹也都齐全,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替她做主?
“个不知好歹的小蹄子,可别给脸不要脸,不瞧瞧老娘我是谁,敢来我跟前撒野,看我不……” 鲍婆子瞪着眼,立时叫骂起来。
丹霞本是陪着黄芪来找园子里的管事要个人,好帮着给三姑娘办差,没想到竟遇到这么个难缠人。
眼见鲍婆子泼的越发厉害,登时厉喝道:“好一个老刁奴,我们跟前你也敢这般撒泼叫骂,赶明儿回了夫人,赶你出府看你还如何得意。”
鲍婆子再混不吝,也知道有些人不是她惹得起的。一见丹霞的气势,再听她的话,立即就知道这两个年轻丫头不是一般身份。
她不由的气短起来,低头赔笑道:“婆子我粗野惯了,姑娘别见怪,敢问姑娘在何处当差,恕老婆子眼拙,竟是不认得。”
“你既问了,我就告诉你,我们乃是梧桐院三姑娘的贴身丫鬟,今儿被你无缘无故骂了一顿,总不会让你白骂的。”丹霞粉面含怒的放话。
鲍婆子被唬的脸都白了,“老婆子有眼不识泰山,两位姑娘就饶了我这回吧。”
黄芪见她这副欺软怕硬的模样,心里痛快,有心再教训她一顿,但又想到差事不能耽误,便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不是要管我姐姐的亲事么,这件事我们家可得好好“谢谢”你,你且等着收“谢礼”吧。”
说罢,拉了王春芽转身就要走。
鲍婆子嘴比脑子快,没忍住说道:“春芽的活儿还没干完呢。”
“她的差事自有管事管束,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过问这些,真把自己当个官了?”丹霞冷笑着骂道。
鲍婆子不敢回嘴,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
刚行至园子出口处,管花园的尤娘子就迎上来了,她脚步匆匆,想来一接到下面人的禀报就来了。
“两位姑娘怠慢了,今儿过来,可是三姑娘有什么吩咐?”
尤娘子除了管着花园子,还管着花房。丹霞时常到花房为三姑娘挑选盆景摆设,因此,尤娘子是认得的。至于黄芪,且看丹霞待她的态度,就知道不是一般丫头。
面对尤娘子,丹霞一改方才对鲍婆子的横眉冷目,客气道:“我来替三姑娘借个人。”
说着指了指黄芪,“这是我们院里的黄芪,王春芽是她姐姐,三姑娘有件要紧的差事,需要她们两姐妹帮着办。”
“哟,这就是黄芪姑娘啊,姑娘的那道点心,我可是听王娘子夸了不止一回呢。”尤娘子笑眯眯夸道。
“赶明儿得闲,给妈妈带些尝尝鲜。”黄芪受宠若惊的说道。
尤娘子这才松口道:“既然三姑娘有用处,只管带人去便是。”
丹霞顿时露出笑来,“那就谢谢您了。至于春芽不在,园子里的活计……”
尤娘子正想说再找个人来干时,黄芪就接口道:“还得麻烦鲍大娘多担待。”
那么长的一条连廊,再加上整个花园子,只鲍婆子一个人负责,不出三日就能让她脱层皮。
尤娘子心里暗道这小丫头怪心狠的,但却没有反驳。反正是鲍婆子先欺负了人家姐姐,现在人家要报复回来,也是理所应当。她乐得卖个人情给对方。
王春芽到现在还一脸懵懂,不明白黄芪怎么就突然解救了她。
当着丹霞的面,黄芪没有多说。等三人从花园子出来,丹霞先回去当差了,她这才解释道:“暂时你先跟着我,我有件事需要找个可信的人帮忙,等事情办完,我会想法子给你换个地方当差,如此你也就不必再怕鲍婆子欺负你。”
王春芽听到这话,满口答应,“谢谢你芪姐儿。不过我能帮你什么呢?”
她觉得黄芪特别厉害,刚才可是连尤娘子都对她们客气有加。不像她,连一个鲍婆子都应付不了,她真的能帮上芪姐儿的忙吗?
黄芪不知道王春芽心底的自卑,径自带着人去了药房。
这是她自去了梧桐院后,第一次回到这里。站在药房外面,心里颇有些感慨。
王春芽上前敲门,大门被打开,一个面生的丫头从里面走出来,冷眼说道:“今儿药房不配药,你是哪个房头的丫鬟,回去给你主子说,拿药明儿再来。”
竟是这样嚣张的态度!
黄芪面上闪过一丝意外,再顾不得心底的那点矫情,上前客气道:“姐姐好,我是梧桐院三姑娘的丫鬟,奉三姑娘的令来药房取些药材。”
梧桐院的人?
门前的丫鬟听了,瞬间变了脸色,冷笑着道:“我们姑娘才派了人过来,你们就闻着味儿跟来了,可真是狗鼻子灵的很。”
黄芪以礼待人,没想到对方不仅冷言冷语,还连带着映射了三姑娘,她顿时面上不好看起来。
这时,又有一个人从门里出来,是桂枝,她先是问面生的丫鬟,“怎么了,怎么在门口就吵起来了?”
问罢,一转头就看到了黄芪,登时惊喜不已,“黄芪,你怎么来了?”
“三姑娘派我来配些药。”黄芪勉强笑道。
“快进来,快进来。”桂枝不顾面生丫头的不满,拉着黄芪和王春芽进了药房大门。
“那个丫头到底是谁?”避过了人,黄芪才悄声问桂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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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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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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