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不一的精细镊子,带齿的刮勺,骨凿还有骨锯,这些东西都已经超出苏云微的预期,有些东西她甚至没有画在纸上。
她蹲下身,拿起工具一件件的查看,刃口的锋利,关节的灵活性。
“哎呦,这是干什么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消停了?”蒋氏打开房门便见一群人围在一起,拧着眉头看着。可众人无一人回她,便也悻悻的将门阖上。
片刻后,苏云微才将手中的工具放下,她看向杜叙舟,神情有些凝重:“我想,在手术开始前,我一定要和你说清楚。”说到此,杜音音和杜母一同出现在了视线里,苏云微看了他们一眼,心想,正好,人齐了。
“给老伯开颅,是我现在看来唯一能够救他的办法,但是在这之前,我必须和你们说清楚,我没有我们那的仪器能够帮我判断,他到底是不是慢性硬脑膜血症,也有可能是脑梗死,或是脑部肿瘤。“看着他们困惑的神色,苏云微也没有必要一一解释这是什么疾病,所以继续说着:“人的头颅,是最为精细复杂的地方,里面密密麻麻的神经太多,稍有不慎,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打开以后,也许会看到淤血,也许····是别的东西,最坏的结果····”苏云微又顿了顿,目光扫过杜母苍白的脸,“可能手术的时候就会大出血,人直接就没了,可能手术成功,但是术后伤口会恶化,高热不退,即便一切顺利,也可能会留下一些后遗症,比如行动不便,记忆力衰退。”
苏云微看向杜家众人,一字一句的开口:“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重复的话苏云微早已经说了几百遍,早已经没有了感情,只有对事实的客观和冷静,可是对于别人来说,患者家属来说,这句话无疑是冰天雪地的寒冰,冻的人发抖。
杜母嘴唇不停的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杜音音早已经是泪流面满。
“若是不做这开颅手术,我父亲,是不是就必死无疑。”杜叙舟喉结滚动,他必须冷静下来。
苏云微没有说话,而是看着他,没有一丝犹豫的重重点了点头。
“你做吧,苏大夫,”杜叙舟说道,他又看了杜音音一眼,遂即又说:“既然姐姐相信你,那我杜叙舟也相信你,是死是残,我们都不会怪你。”
闻言,杜母哭的更为厉害了些。杜音音赶忙抚去自己的眼泪,不停的安抚着杜母。
“好。”苏云微沉重的点点头,接下来,便是更为严峻的挑战等着她。
“准备一间干净通风的房间,所有的杜叙舟拿回来的白布都要沸水煮过晾干,再烧大量的热水备用,傅长安你来帮我。”
“我也可以帮忙。”杜叙舟主动开口,他并不是不放心苏大夫的医术,而是这开颅的手术,他实在是想一睹风采。
“还有我,还有我!”傅明月赶忙举手,她一定要让苏云微收自己为学生,说不定这一次好好表现,就让她收回不想收她为学生的话了。
挑了挑眉,杜叙舟和傅长安倒是可以,可傅明月,那种血腥的场面,她······真的可以吗?苏云微还记得自己刚刚跟着老师进入手术室时,满屋子的烤肉香味直冲天灵盖,带着口罩的鼻子里也全充斥着焦香味,还有面前那一排排显示屏中的血肉模糊场景,她被震惊地浑身发抖。
“你确定?”
“非常确定!”傅明月真切的说道。她一定要做她的学生。
“好,”苏云微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笑了笑,只能最后告诫她一句:“你别后悔。”
傅明月笑了,看着苏云微转身的背影,嘀咕道:“我才不会后悔,打死我都不会后悔。”
·······
一切准备就绪。
临时充作手术的房间里内,杜父正安静的躺在铺了洁净白布的木板之上,虽是白天,此处亮光尽显,可四周还是点满了蜡烛。
这儿的光线亮堂的空中漂浮的发丝都清晰可见。
几人在苏云微的指导下反反复复的将双手清洗着,一直清洗到肘关节。后面苏云微还将高度的酒倒置手中,再次消毒,而后苏云微又带领着三人进了临时手术室,全副武装,均着白色洁净罩衫,头上也都用洁净包布包裹,口鼻皆带上了苏云微药箱子中的外科口罩。
杜母远远的看着,手心紧张的直冒汗,可蒋氏挨在一旁,撇嘴道:“老姐姐,你还真相信那个女娃娃有治病救人的本事啊。”
杜母看了他们一眼,又看向一旁的蒋氏,“是生是死,都是我们老头的命数了。”说完,又是一顿泪流。蒋氏心中白了她一眼,不知道人都快死了,还折腾个什么劲。
傅厉搬来了两个凳子,将一脸焦急的杜音音拉过来坐下,遂即自己也坐在一旁,“虽然苏大夫和我们说,要我们守在门口,可也不是非要站着,夫人坐下守着,也是一样。”
杜音音看了身旁的傅厉一眼,感谢的笑了笑。
“宝贝老婆若是累倒了,为夫也是会伤心难过的。”傅厉温柔的看着杜音音,若不是她心中挂碍她的那个老古董父亲,傅厉是决不会踏进他杜家门楣半步。
室内。
苏云微站在杜父床前,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傅明月,想了想:“明月,你将烛火端到我这处来,我待会好开刀。”,她知道傅明月为什么会想要进来一起参加手术,恐怕是想证明自己吧。
那好,那就……给她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好了。
傅明月听言,便将一旁的烛光提起,没有一丝犹豫的走到苏云微旁边。
“嗯,待会你就将灯这样提着。”苏云微边说,边指导她该怎么做。“要记住,不管看到什么,你一定不能临时退缩,你这个助手,非常之重要。”
傅明月看着苏云微炯炯有神的目光,沉重的点了点头。捏着烛火手柄的手指不自觉的暗暗使劲。脑海中也在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一定不能被苏云微看扁。
灯光的问题解决了,苏云微便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麻醉药,利索的将杜父麻醉。杜叙舟看着这异于常人的手法,他脱口而问:“这是做什么?”
“麻醉。”苏云微不想过多的解释,随即又接着拿起刀片将杜父的头发剃光。
不一会儿,杜父已经被剃光了头,苏云微轻叹一口气,看着满地的头发,头发应该提前剃掉的。“杜叙舟,麻烦你将这散落的头发清理一下。”
杜叙舟看了苏云微一眼,应声点头。
等床面的头发被清理干净以后,苏云微转头看了一眼傅长安,“傅长安,将那把钳子给我。”
傅长安闻言,看了一眼面前的桌面,琳琅满目的器械,他此刻,实在是不知道如何下手,若是叫他选择兵器,那他必定立马就会选出来,可眼下······
苏云微停顿了片刻,像是清楚到傅长安的局促,遂即开口:“你左手边的第三个器械,就是钳子。”
傅长安如释重负,正要上手去拿,又听她开口说:“现在开始,这些器械,纱布,还有需要用在杜叙舟他爸头上的东西,只有我和傅长安能够使用和拿取,“苏云微看向眉头紧皱的杜叙舟和有些茫然的傅明月,“你们两人千万不要去碰。”
两人赶忙应声答好。苏云微放下心来,傅长安也伸出带着手套的手,笨拙的拿起那把钳子递给苏云微。苏云微看了他一眼,想不到凡事都胸有成竹地傅长安,还有这窘迫的一面。
苏云微接过钳子,又夹起一块纱布,抬头看向杜叙舟:“你把那瓶碘伏拧开,倒在你爸的头上。记住,你人站远一些,手伸长一些。”
杜叙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拿起桌上那瓶他从未见过的液体,利索旋转,打开。
他人站的远远的,手却伸的长长的,小心翼翼的倒下碘伏洒在杜父的头上。苏云微等了一会儿,“好了。可以了。”
苏云微夹着纱布,将杜父的头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随后,她拿起一块准备好的洞巾铺在杜父的头上,只留出一个需要划开的口子部分。
“左边第四个器械。苏云微头也不抬的伸出手去,傅长安立马将她口中说的那把器械递过去,她接过那把锋利的小刀,看了一眼躺在布上奄奄一息的杜父,眼神瞬间冷静,所有的个人情绪都被屏除在外。回想着以往的经验,苏云微沉下心,紧紧的盯着杜父的头颅,手套下的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其实她也不是很有把握,没有X光片,没有CT,就算是有淤血,也无法判断淤血的位置。
她看了一眼杜叙舟,捏着刀刃的手紧了紧,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一片清明。
她将刀刃对准露出来的那片头皮,稳稳落下,划开头皮。一抹红色的血液顿时随之渗出。
傅明月提着烛火,看的最为清楚,当那把小刀划开头皮,血液流出来那一刻,她浑身难受的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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