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金陵呆了大半月,几乎走遍了大街小巷。
准备返京的前几天,水溶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就在书斋所在的那条街上,不过还要再往里走些,夏至眼瞅着马车路过了金陵分局。
水溶解释说:“靠外的铺子生意好,很难谈下来,里头相对容易些。”
到了地儿,夏至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街市尽头,她看向街道两边已经空出的铺子,加上尽头的横向铺面,起码有二十几间,合着容易的意思是容易将连排的铺面都买下来。
难怪这几天教她画画时总无故失踪,原是出来看铺子了。
可他又买铺子做什么?还在金陵买。
“我算过,这些铺子全打通,和簪梦园的面积差不多,设计图纸我已画好了,等你过目,回头咱们回京的时候就让他们动工,等收拾完家当搬过来,也快要完工了,到时可以直接开业。”
明明每个字夏至都听得懂,可她的脑袋好像转不过弯了,“什么意思?”
水溶笑了一下,继而道:“你之前说想回金陵生活,其实王府在京里也没什么牵挂,只是母亲挂念外祖母,但贾府也是金陵走出去的,索性还好。只有一点,我去请圣上的旨,要搬出京中怕是有些难,可能需要些时日。”
他顿了几秒,“先备上,总是能来的,让孩子们先过来张罗也可。等咱们过来的时候再将母亲一并从贾府接过来。”
没想到他真的上了心,甚至已经在规划了,夏至有些红了眼眶,不敢抬头看他。
“京里的宅子不要了?搬来金陵,住哪里?难不成还叫你这个王爷委屈在薛家?”
“这我已让人去办了。”
“那新戏园,你打算取个什么名字?”
像是知道夏至会让他取名一样,水溶早有准备,“我已想好,叫挽梦园如何?”
簪梦,挽梦.......他还真会取。
她喜欢金陵,喜欢金陵的气候、美食,一瓦一木,尽管不全似现代,可现代也总有些留下的历史建筑,偶尔能窥见南京的模样。
其实不管是金陵还是南京,隔着时间,一直都是她最爱的地方。
可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她的任务还未完成,搬来金陵她就无法再盯着宝黛,到时候鞭长莫及。
即使水溶愿意为她搬迁,她除了感动,什么也回馈不了。
“算了,京里的宅子那么大,不要了多可惜,回京吧。挽梦园倒可以留着,分拨人过来,也算弘扬越剧了。”
她没有再留恋,回头上了马车。
她必须提醒自己时刻记得,她念的是南京,不是金陵。
她爱的应该是现实,而不是虚假的人物。
可眼前鲜活的水溶,喧闹的集市,冒着烟火气的江南,又如何看得出假?
几天后他们启程回京,又是一眨眼便到了京城,下船时,恍若隔世,北方的气温已经下降,方知已近十一月。
刚回王府,宫里就传召她和水溶。
心下一惊,不知是他们申请离京惹恼了皇上,还是不在京里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大事。
照时间推算,难不成是元春?
果然,进了宫她与水溶就被分开了,她被带到了凤藻宫。
此时元春看着尚有些气色。
“近日偶有不适,本不该多想,可想起几月前你便已提醒我,终究还是放不下,难不成真如你所说。”
该来的还是来了。
“娘娘可有保重身子?”
元春叹了口气,“本不怎么当真,但也不至于糟蹋身子,只不知这病从何来。”
夏至也不知如何能解,看病这事她真不在行。
只能说:“还望娘娘即日起多注重些,不可再感风寒。”
若是好转,一时无虞,撑过明年去,或许就能捱过去。
可不久听闻贾府女眷也被召进宫去,怕是还未转好。
又有凤姐儿传信来,问她元妃这病可就是她上回提及的。
自然是了。
只是回信后,贾府再无来信。
又过半月,不知水溶那天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似是兴致不高,教她画画时也偶有走神。
但水溶还算是个好老师,至少她进步很快,如今已能大概描个形了!
一日她正在小楼上画画,水溶在一旁指点,隐约瞧她画出个男子身形,正要问她是谁。
莺儿带着水生急匆匆跑上来,“娘娘,贾府传信来,请您回去一趟,怕是出了什么事,很着急。”
当即撇下水溶套车前往。
到了贾府被引往大观园,才到园前就见麝月往外探头,见着她们忙行礼,急着拉人往里进。
“姑奶奶,好在你来了,二爷的玉不见了,府里上下找遍了也没有,这会儿老太太、太太们都在怡红院着急呢,就等您来了,上回你说的赶巧就成了真,这回是不得不信了。”
还未进门就听人报:“王妃娘娘来啦。”
果不然,一堆子人都挤在屋里,个个神色焦急,更有慌张不已的,估计是怕这责任怪在她们头上。
一个一个跟她打招呼,忙催着她上前:“老太太等着呢,王妃娘娘快前去。”
她一路点头,穿过莺燕,走上前。
凤姐儿拉住她,“快来快来,这里急的不行,你快算算。”
贾母也是一脸愁容,“也不知哪里丢的,可如你之前所说?要往何处寻?”
“唉”,夏至重重叹了口气,“从前我如何劝的,无一人上心,如今元妃娘娘染恙,宝玉这玉丢的正是姐弟之间尚有通灵感应。”
此前无凭无据自是觉得是无稽之谈,如今哪敢说话,凤姐儿忙安抚道:“是我不曾多上心,王妃娘娘押后再与我算,先算一算这该如何是好?”
她亦满目焦急,“通灵宝玉乃是宝玉生来而衔,是以精魂滋养,如今丢失实乃命中一劫,只怕因此宝玉渐渐离魂,痴呆无状已是最好结果。”
众人一听皆慌起来,宝玉本还不觉有何,当下竟觉着一股凉意从下直窜后脑。
还不及问又听她说:“不止如此,元妃娘娘在宫里颇受宠爱,此乃圣上对贾府之恩,而宝玉又被老太太、老爷们寄托厚望,他二人所系众多。”
讲白了,她一个是靠山,一个是未来,如今都要断送了,便是征兆。
话不必说明,该懂的人都懂了。
如此更急道:“如何能解?”
夏至两眼一闭,掐起手指,颇为唬人,众人屏息以盼,也不敢再催。
良久,她睁开眼,实则腹内已打好草稿。
“来无迹,去无踪,青埂峰下倚古松;欲追寻,山万重,入我门来一笑逢。”
她吟诵一番,没头没脑,众人忙问如何解。
她解释道:“你们可知这通灵宝玉是何处而来?”
这自然不知。
“这宝玉原是女娲补天未用完的一块石头,留在青埂峰下,历经千年,偶听一僧一道讲起红尘富贵事,动了凡心,求了僧道入世而来,与宝玉既是共生,又为一体。”
“如今察觉异样,却躲回了青埂峰,若真要找回,怕是要等。”
她说的实在是......闻所未闻,可如今她说的话已应了两桩,如何不信。
“怎么个等法?”李纨问。
“自会有人上门,单找是找不着的,如今还是先防着元妃娘娘和宝玉。”
她们一再追问如何解,可夏至只能摇头。
“有些事尚可解,有些事......为时已晚。”
她走时贾府气氛低迷,黛玉偷偷追出来,夏至知道她为宝玉忧心,宽慰道:“会好的。但有句话想问你,若宝玉真变了痴傻,你还愿陪他么?”
黛玉微怔,低下了头,娇怯怯问:“那时他还认得我么?”
“认得,即便痴了,他为谁而痴,也只有你。”
黛玉抬起头冲她笑,“那我便是愿意的。”
夏至轻轻拢住她,“放心,会好的。”
回到王府,水溶问她发生了何事,她说完,水溶也不得不信。
“你当真会算?”
她的兴致也不高,毕竟她实在想不到法子去救元春,只能看命了,随口答道:“会一些吧。”
“那你算一算,我们能否去金陵?”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算。
“不能。”她回答的很干脆。
干脆到水溶直接愣住,像是没有思考便笃定的回答。
他下意识问:“为何?”
“回金陵不过是我当初随口一提,”夏至也好奇,“你的根基都在这儿,我倒想问你为何又纠结回去之事。”
“不知,”水溶坦率回答:“只是隐隐觉着,该去,若去不成,像是你也要走似的。是不是倘若我不去,你也会回去?那我自然是要跟去的。”
好像冥冥之中他有些感应。
可......
“我要回的地方不是金陵,你也跟不去。”
水溶几乎是立刻跳脚的,“你要去哪儿?为何我去不得?是你......不愿我跟去么?”
夏至却一个问题都未答,而是说:“水溶,其实......我并不是薛宝钗,我叫夏至。”
水溶听不懂,也不明白。
她的确说过私底下叫她夏至,说那是小名,怎么如今好似这两个名字不属于同一个人。
她又怎么会不是薛宝钗呢?
进京差点当了秀女的人,身份都是核定过的,就算有变,薛家人会看不出么?
他愣在原地,久久才问:“与我相识的是你么?”
“是。”夏至肯定道。
“那无论你是谁,你都是薛宝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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