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回了卤肉店,此时店铺已经开了门,他一进门,里头飘出了卤肉、香料的气味。周娘子、刘娘子正熬着卤肉,而翠婶和女儿赵岚打扫清洗。
“三爷来啦?”刘娘子眼尖,瞧见贾环跨过门槛的时候,手里的铜勺在锅沿清脆地敲了一记,汤汁顺着勺子滴落。见到后头唐钰和唐奇两兄弟搬下的箩筐,笑问:“三爷,这么早就去逛集市呢,可用早膳了?”
贾环深吸一口气,喉结动了动:“隔着半条街就闻见香了。”他凑到卤锅前,见浓稠的卤汁里沉浮着油亮的五花肉,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周婶,你昨日和我说的新卤的腱子肉呢?”
“给您留着呢!”周年子在围裙上擦着手往厨房里走,“昨日才得了点,卖了些,又单独给您留了一锅。”她掀开角落的小陶瓮,捞出块酱色牛肉。
贾环瞅了一眼,来这里后,他还没有吃过牛肉呢,他喊道:“周婶给我下点面条吧,我要吃两大碗!”
“好咧,少爷等着。”周娘子应着声,转身又去厨房里。
没多时,周娘子端着粗瓷大碗走来,骨汤打底的面条上卧着七八片透亮的牛腱子,有贾环爱吃的胡萝卜丝,撒了点葱绿的葱花。
贾环抄起竹筷先喝了口汤。卤香混着麦香直冲脑门,烫得他眯起眼却舍不得吐。牛腱子切得极薄,筋肉间的纹路像琥珀里的流云,入口竟有几分弹牙。面条吸足了卤汁的醇厚,咬断时还能尝到周娘子揉面时加的那勺碱水香。
贾环抬头问:“可还有?”
周娘子指了指厨房,笑而不语。贾环的食量其实很小,但每次要的餐量都远比一个正常男子的份量多一大半,一次、两次不算得什么,次数多了赵国基几人都看出了些问题,但却都没有说出口,暗暗帮他遮掩着。
贾环吃饱喝足,又将买回来的山梨,枣子挑选好了,连同被他暂时保险在手机背包里的牛肉面一起发给了星际母皇,成功得到对方发来的平板,神采飞扬,可算是换到这玩样了,这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可把他给闷死了。
店堂里渐渐热闹起来,来往的客人不算得多,但一天下来,生意还是不错的,因着贾环的出身,还有周允的庇护,店里倒是没有人来寻什么麻烦,就算有生意对家派人来寻点小茬,赵国基和唐奇都能处理。
贾环见没他什么事情,又惦记着平板的事,和唐钰回了庄园。
而此时的周允正带着商队前往江南,此行下江南行商是一个目的,还有一个便是江南盐政的一些问题,他需要秘密查访。
周四是在半路追上周允的,并将贾环的话给带到了,说完,又奇怪地问:“我瞧着这位三爷也就是比寻常公子乖巧了些,老大怎地这么喜欢他,还将那小马驹送人了。”
要知道汗血宝马可不多得,老大盼了这么久才得了一匹小马驹,竟然拱手让人了。他也不知打量贾环多少回了,就是没看出贾环有多少特殊来。
也不算是没什么特殊,贾环最特殊的就是出身荣国府,那个地方还能出现这么一个乖巧,且要自力更生的小公子,确实难得。
周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瞧着你还有力气说话,那就不要吃东西了,继续赶路干活。”
周四忙讨饶:“我错了,我不该多嘴,老大可让我歇歇吧,到了江南,那真是没得闲了。”
周允哼了一声,贾环合了他眼缘,比什么都特殊。上回见他想骑马,他突然就想着要送他这个礼物,等这次从江南回青山镇,再给他送点别的。
然而,此时的周允却不知道,贾环给他准备的礼物也十分的惊喜。
起因是贾环发现了平板里下载的一些书籍,贾环发现了制作玻璃的详细做法,他便打算尝试着做一做,万一能成呢?
贾环很快就准备好了材料,赵大民也将贾环要的窑子搭建好。
第一炉烧制时,火候没掌握好,窑里的原料全都凝结成了黑乎乎的疙瘩。贾环蹲在窑前,用树枝拨弄着失败的产物,脸上沾满了煤灰也不在意。
赵国基心疼地看着自家三爷被烫红的手指,“三爷要不还是算了吧?”
贾环却摇摇头:“温度不够,我知道问题了,成哥,我们改进一下鼓风的装置,再试一次。”
赵水成看着赵管家难看的脸色,但他还是选择了听少爷的吩咐,去研究装置。
赵国基叹了口气,卤肉铺子都不去了,换了一身短褂一头跟着扎进了临时搭建的工匠坊中,三爷他是劝不住了,还是自己多做点吧,这样三爷就能少操点心。
第二回还是失败了,第三回的时候,他们调整了燃料配比,用上好的焦炭代替普通木炭。贾环整夜守在窑前,时不时用自制的陶制测温锥测试温度。天蒙蒙亮时,窑口终于流出了晶莹的液体。
“成了!”贾环激动地用铁棒挑起熔浆,在石板上轻轻一滚。待冷却后,一块巴掌大小、略带青色的透明玻璃呈现在众人面前。
石头瞪大了眼睛,惊呼道:“老天爷,真的成了!好透亮的琉璃。”
贾环摩挲着这块凹凸不平的玻璃,虽然边缘还有些气泡和杂质,但已经能看到模糊的人影,“还不错,你们再尝试,看能不能做出更好的。”
赵国基看着贾环手里的东西,一脸的震惊和欣喜:“三爷还懂得这一手呢,若是老太太、老爷知道了,会让少爷回府的。”
贾环看着制作粗糙,透着模糊的玻璃,他摇头说:“不,赵叔,你格局小了,再说,我不会回去了。”
赵国基错愕地看着他,“三爷的意思是····”
四王八公,老一派的勋贵不得皇帝的喜欢,皇帝早晚要清算这些勋贵,荣国府如烈火烹油,最后也不会得什么好下场,他又何必回去呢?
再说了,如今国库空虚,他凭借这个方子,还能得皇帝庇护一二,没必要攥在手里。孤掌难鸣,独木不成林,贾环没什么大志向,能咸鱼躺就咸鱼躺,不必费那些心思。
贾环心头思绪回转,又让赵水成、石头继续再做出几块来,就等周允什么时候回来了。若说能直面天子,又能让贾环信得过的,也就周允一人了。
贾环将方子和注意事项都补充完整,头也不抬地问:“铺子这些日子的收益如何?”
赵国基这一个月都在庄园里,铺子都是周娘子和唐奇在管着账目,但他也估算了一番,定不会亏了钱,他问:“三爷可是要银两用?”
贾环点头:“你再去买几个人手回来,一定要干净,没有什么小心思,玻璃一事事关重大,这些就是咱们的晋身之资,工匠务必一定要够忠心。”
赵国基知道轻重,换了身衣裳便出了门。
贾环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粗糙的手,他没敢请村里的人,因为他怕泄露方子,只能是慢慢琢磨了,好在如今成果出来了,他也就不必一直盯着。
也多亏了季霖忙着秋试的事情,没顾得上贾环,若不然,他这样“不务正业”,少不得又被训上一顿。
秋日的阳光洒在金黄的田野上,稻浪随着风起伏,沙沙作响。农人们弯腰挥镰,汗水顺着黝黑的脸颊滑落,一捆捆稻穗被整齐地码放在田垄边。
贾环带着踏云在庄园门口四处溜达,发现田地里有人收割,这才想起,这个时节要秋收了。他牵着踏云走近,斗笠下的眉头却微微皱起,那些稻穗虽多,谷粒却稀疏干瘪。
贾环蹲下身搓开一穗稻谷,掌心躺着七八颗瘦小的米粒,“何叔,这地里的收成都是这样吗?还是今年比较差劲?”
何青从田地里直起腰来,叹了口气:“三爷看得真切,去年曾闹过蝗灾,今年还想盼着好收成呢,可是今年的雨水都不如去年。”他手指掰开稻壳,摊开手心给贾环看,“您瞧瞧,这一把下来,好些米芯都是空的。”
贾环问:“那往年亦是如此?没有施肥吗?”
“都撒了。”何青用镰刀柄敲了敲龟裂的田埂,“可这地吃了十来年肥,如今跟病汉喝参汤似的,光见汗不见劲,今年的收成,勉强能活就已经是幸事了。”
贾环眉头紧皱,这收成竟然这么差?那往年苟贵收那么多租子,碰上收成不好的时候,他们要怎么活下来?贾环刚刚还在期待秋收的租子,如今心里的那点期待都被冷却了。
唐钰来叫贾环回去读书的时候,就见贾环满脸都是心事,好奇地问:“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贾环和他讲了自己方才的所见所闻,感叹道:“农户不易啊。”
唐钰神色有些恍惚,他说:“少爷可还记得,小的和哥哥都是被周爷从北荒买下的,你可知北荒是什么地方?”
贾环自然记得,他疑惑问:“那北荒是什么地方?”自古西北、北疆等地因为气候的问题,大多都是地广人稀,十分荒凉,既然称北荒,可见其环境定然不好。
提及北荒,唐钰想起曾经的经历,他的身子猛地一颤,脸上带着惶恐,颤声说:“那个地方····吃人!”
贾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唐钰,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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