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阳透过蒙尘的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琅琅读书声自“明德书院”最东侧的蒙学斋里传出,清脆稚嫩,和着间或的鸟鸣声,唤醒大地的生机。
“……故,变法之道,首在富民。农乃国之本,文成公研新种,广推肥术,致粮产倍增,仓廪实而知礼节;工乃国之器,文成公授奇技,兴格物之学,水泥坚城,玻璃明窗,水纺机昼夜不息;商乃国之脉,文成公废苛捐,畅货运,汇通银票之制,货通南北,利泽四方……”
留着山羊胡、戴着玳瑁眼镜的老夫子,眯着眼,随着学童们的诵读微微晃着头,手中戒尺轻拍掌心,打着无声的节拍。面前这些七八岁的孩童,穿着统一的青布学袍,小脑袋一点一点,虽未必全然理解其中深意,但“文成公”三字,却早已如同“圣人”“先贤”一般烙在心田。
待一段诵毕,夫子轻咳一声,戒尺虚点,学堂内立刻安静下来,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望向他。
“大楚立朝八百载,其间明君贤臣辈出,然有一君,临朝之时,大楚农业、工巧、商贾皆得大兴,立法、明学日臻完善,惠泽至今,尔等可知为谁?
“楚文帝!”大家异口同声。
夫子点点头,“今日所诵,乃《文成公新政辑要·富民篇》。尔等可知,这‘文成公’为何人?”
“知道!”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嚷起来,比先前更踊跃几分,“是周锦安丞相!”“是千古奇才!”“是天上文曲星下凡!”
夫子捋须微笑,眼中满是与有荣焉的光彩。周锦安丞相,乃是临州乃至整个江南的骄傲。几百年前,他从此地走出,一步步官至宰相,辅佐楚文帝,开启了长达数十年的“昭兴之治”,奠定了大楚至今仍享太平盛世的根基。
“嗯,”夫子满意地点点头,“那尔等又可知,周相为何被后世尊为‘千古贤相’,‘启蒙之师’?”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抢着回答:“因为他会好多我们本来不会的东西!就像……就像从别的有更厉害学问的地方来的!”
“所言甚是。”夫子走到墙边,指着一幅挂图,上面绘制着几种不同的稻穗,“看此‘昭兴改良稻’,穗大粒多,抗风耐涝,便是周相当年亲手所绘图形,授于老农,言此乃‘杂交’之术。还有……”
他又走到窗边,轻轻叩了叩那平整透亮、毫无瑕疵的玻璃窗,“此物,名为玻璃。数百年前,唯有极西之地的番邦能产些许劣质彩玻,价值连城。亦是周相,于皇家格物院中,‘点石成金’,研得此透明纯净之玻璃制法,自此我大楚窗明几净,不复晦暗。”
孩子们发出惊叹声,纷纷伸手去摸那光滑的玻璃,小脸上满是崇敬。
夫子踱步回到讲台,语气愈发深沉:“然,周相之功,远超奇技巧淫。其最伟大之处,在于立法度,定规章,泽被后世数百载。”
他翻开另一本厚册:“《大楚律·昭兴修订版》,尔等日后必要精读。其中‘疑罪从无’、‘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之原则,乃周相首倡,废黜酷刑,慎用死刑,使我大楚律法成天下至公至明之典范。”
“还有这经济之道,‘宏观调控’、‘市场调节’之论,虽深奥,亦发轫于周相。其设立‘皇家银号’,统一发行银票,稳定物价,繁荣商贸,至今仍是我大楚经济之基石。”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先生,周相爷爷这么厉害,他的学问是从哪里学来的呀?是不是真的像戏文里说的,得了仙人天书?”
夫子呵呵一笑,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是每个大楚学子启蒙时都会听到的故事。
“史载,周相少时聪颖,博览群书,更常具奇思,迥异常人。其自谓,学问乃‘立于巨人之肩’‘取千载之智’。” 夫子的声音带着一种传授秘辛般的郑重,“后世学者考据周相遗留之手稿、器物,发现诸多铁证。譬如,丞相府故居仍保存着一面周相亲手制作的水银玻璃镜,镜框背后,以特殊技法镶嵌着一幅微小却栩栩如生的彩色画像,画像之人正是年轻时的周相,其发式衣着,皆与我朝迥异,画像材质亦非世间所知。旁有异体小字,经破译,意为‘摄影留念,公元2024年于北京’。”
“北京?”孩子们茫然挠头。“公元?”
“此乃周相来自另一时空之证也!”夫子断言,“又譬如,那本《水稻改良精要》的手稿扉页,盖有一奇特朱印,文曰:‘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业农村部科技教育司’。此‘中华人民共和国’,据考,乃周相所来世界之国度名号。”
学堂里一片寂静,孩子们似懂非懂,但眼中皆是对未知世界和先贤智慧的无限向往与敬畏。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带来无数神奇的学问,帮助大楚变得富庶强大,这简直比所有神话传说都更精彩的故事。
“周相为我大楚倾尽心血,执政十余载后急流勇退,归隐山林。”夫子的声音充满了感怀,“其留下之制度、技艺、学问,却惠及千秋万代。即便几百年后的今日,我等仍沐浴在其遗泽之下。故而,陛下钦定,周相之事迹,当为蒙童开智之首课,令天下人人知文成公,人人感圣恩。”
目光扫过一张张稚嫩而认真的脸庞,夫子强调:“尔等需牢记,今日之安乐,皆因先贤曾呕心沥血。当以周相为范,勤学格物,明理致知,将来方能报效国家,光耀门楣。”
“是!先生!”孩童们齐声应答,清脆的声音冲出学堂,飞入春日明媚的阳光里。
附:《楚书·周锦安列传》
周锦安,字珏光,临州吴县人。祖文远,父世衡,皆以耕读传家,世敦儒素。锦安幼时愚钝,四岁不能言,七岁忽开悟,能诵经籍,通晓算术,里人皆惊为神童。然性沉静寡言,常独坐凝思,或画奇图于沙地,或推演算式于纸笺,时人莫解,唯叹其志非凡。
昭兴二年,锦安年十八,赴省试,礼部侍郎谢语秋知贡举。时黄河泛滥,灾民流徙。锦安书《治黄河流域策》,纵笔万言,陈“束水攻沙”“蓄清刷黄”诸法,更设职官、立监测、移民屯田、防腐杜弊,条贯粲然。谢语秋奇之,呈御览。文帝击节叹曰:“此子识见超群、理周辞密。真社稷器也!”殿试钦点状元,后连中文经邦国、文辞雅丽二科,授秘书省校书郎。
未几出知昌邑县,察太尉通敌养兵事。隐忍暗查,虽遭刑辱终得赃证。返朝擢户部侍郎,献《农政新书》:造曲辕犁省人力过半,创堆肥法化瘠土为膏腴,更育三穗嘉禾,民争颂"周公稻"。复上玻璃、水泥、水力纺纱诸法,百工由是竞兴。奏改税制,摊丁入亩,减商税,立市舶通蕃,铸昭兴通宝,设皇家银行,三岁之间,府库充溢。
昭兴五年,兼领工部刑部,重修《大楚律》。首创“罪刑法定”“疑罪从无”之制,废黥劓刖刑三十余款,立状师代讼、三审复核诸法。时有疑者,锦安正色曰:“夫法者,所以庇兆民非所以虐兆民也。”试行三载,天下讼案减半。
昭兴六年,北漠犯边,请缨监军。设伏奇袭,擒敌酋于山谷,归拜太子太傅。七年,天大旱,怨声载道,创“以工代赈”法,建义仓,撰《防疫册》,防瘟病于未然。是岁虽灾而无饥馑,民立生祠以祀。八年,助荣王平南国,四国遂一,官至宰相,乃推行“新式教育”,编《格物》《算学》《地理》新著;设“皇家格物院”,聚天下巧匠;建“州县图书馆”,藏书十万卷。又奏请开“女学”,许女子习书算、医道,朝野哗然。锦安力排众议:“女子亦民,聪慧不让须眉。”太后深以为然,遂准其奏。
昭兴十三年,上《归田疏》,自忖才尽,乞归故里,帝强留之,锦安泣曰:“臣本布衣,得遇明主,展平生之才。今新政既行,国势日隆,当避贤路。”终奉三愿:一愿社稷安定,四海承平;二愿民生丰裕,百姓富足;三愿圣体康健,岁岁无忧。帝知不可夺,赐金千两,宅地一座,准其致仕。
归隐吴郡,著书立说,有《珏光文集》《算学精要》传于世。昭兴二十三年,无疾终,年四十。帝闻讯悲恸,辍朝三日,赠太师,谥文成,享太庙。
锦安一生,未娶妻妾,无子嗣,终前尽散家财。遗铁盒诫“百年后启”。至承平七年,后人启之,见素书曰:“吾乃异世客,幸遇明时,略尽微薄之力。天下大势,浩浩荡荡,民主科学,终将大兴,诸君勉之。”
太史公曰:文成公之学,贯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奥。农工商律,靡不精洽。观其新政,皆泽被百世。至若功成不居,非常人所及。铁盒秘辛,乃知非常之人,自有非常之来历,诚哉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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