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宁没有把小狼带回家,因为她知道兽是很难斗过成群的人的。
她怕小狼长期同人生活失了野性。
待她从山里回去时,天色已暗的发慌。
月亮被云雾遮蔽,郗宁慢慢走着下山。
因担心还有旁人在山中,郗宁一步三回头,到三更天才走回小院。
长余早已歇下,郝月的卧房却是亮着的。
郗宁小心推开郝月的房门,便看见郝月斜躺在炕上,手里捧着她之前写的手稿看。
“师父怎么还不休息?”郗宁不由皱了眉。
郝月的身体不错,但是却鲜少熬夜,因为她总是舍不得
烛台上莹白的蜡烛已经快要烧尽,郝月见郗宁进来便将手稿放在一旁,站起身来,细细的看了郗宁许久,才松了口气。
“你少惹些事吧。”郝月轻声说,只是她早年伤了嗓子,说话时总有些哑。
郗宁看了看自己身上沾着的露水,将外裳脱下,才坐在炕上。
“我方才上了趟山,本是想练练鼓,但是遇到些事,耽搁了。”郗宁边说边往炕上躺。
“山上最近不太平。”郝月看了眼窗外,“听说前段时间有好几个世家公子从长陉去大彳,走山里,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就失踪了。”
“我今天在一处看到了些不该看的东西。”郗宁闭上眼,“希望我命足够长,能把去郡中这件事解决好。”
郝月听郗宁如此说,倒也还算心平气和,将烛火熄灭,便躺在炕的另一侧睡下了。
郗宁做了个梦。
梦里,似乎她还泡在水里,口鼻处的窒息感尚且还没消散。
混混沌沌之中忽现天光。
只是周身似乎有一层屏障,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到些亮光。
只能嗅到香气,能听到声音,
隐隐能听到,说的似乎是个几个年轻女子。
“是个女孩。”
“生的很像他。”
“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等等语焉不详的字眼。
而后浮浮沉沉,不知浮沉了多久。
耳边却是母亲郗远那温柔而熟悉的声音。
“就叫阿宁吧。”
睁开眼,天光已然大亮。
郝月已经做好了早饭,长余站在柳树上向远处眺望。
长余的轻功不错.
郗宁捋了捋身上的衣衫,推开门内心便发出这样的惊叹。
昨日从县城回来,今日拾掇好后便又要走,郗宁不敢拖延。
“师父,你可以认识自立女户的,会文迓鼓的姑娘?”郗宁问正吃着窝头的郝月。
“不认识。”郝月摇了摇头,“自立女户的大都将地赁出去做买卖了。没人搞鼓舞。”
“好吧。”郗宁有些失望,但是又觉得在正常不过,“济慈堂里只有十九个姑娘能登台,现下还差一位。”
郝月闻言思索片刻,“差的那一位我可以帮你找,不过你的戏本我觉得还差些火候。”
郗宁从锅里拿出个晾好的窝头啃起来,一边吃一边点头。
“那就麻烦师父了,只会鼓就行。”郗宁把窝头吃完拍拍手,对郝月说,“我先去城里了,有事给我传信就好。”
郝月颔首,从屋里取出对新鼓槌,“之前答应你的,鼓还没来得及做,鼓槌便先给你,你收好了”
郗宁接过鼓槌,给了郝月一个拥抱,把郝月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你这丫头,真的是。”
郗宁就这样带着新鼓槌,带着常年用着的旧鼓,同长余一起重新回县城了。
长余本以为郗宁会找一家客栈,又或者投奔方慈,没想到郗宁会找到一处香火不多的神女祠,给主事供了一份香火钱便住了进去。
“阿宁,你若是囊中羞涩。我可以借你一些。”长余帮郗宁将骡子前进祠中。
郗宁却笑了笑,“神女祠条件不差的,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郗宁将骡子放在祠中的马厩,带着长余走进神女祠的后院,推开侧房的门。
只见里面的陈设颇为时新,床榻看起来也十分舒适,很显然是主人时常打理的。
这情形看得长余不免惊讶。
“神女祠的主事去岁才将这里收拾出来,本来是想着给一些穷书生留个住处,但是安定县已经许多年不曾有出身寒门又一心进学的人了。”
“那阿宁你是如何认识这里的主事的?”长余有些好奇的问。
“无意之中遇到的。”郗宁把鼓拿进屋中,拿着鼓槌敲起来。
郗宁这次谱的曲不同于传统曲调,竟夹杂了几分婉约之感。
只是郗宁越敲,眉头便皱得越紧,似乎颇为不满意。
一曲毕,郗宁将鼓槌收好。
"不对,不是这张感觉。"郗宁用手指敲着鼓面,鼓面发出闷闷的声响。
长余站在一旁看郗宁一筹莫展,"哪里不对了?我听着挺好啊。"
郗宁皱着眉摇摇头。
"这是开场曲,我本是想以文迓鼓为引,引出这只曲子。但这曲调还差了些东西。"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神女祠后院中那棵夜合树,"师父说得对,我这次的戏本却是欠妥。"
神女祠的后院安静的出奇,祠中主事在前院正厅,因此后院只有郗宁与长余二人。
"阿宁,你为什么要拒绝方县长的好意?"长余靠在门边,"她那日是邀请你去住的,若是你愿意,在济慈堂小住几日也未尝不可。"
郗宁转过身,阳光落在她脸上身上,周身笼罩着一层光晕:"我最近麻烦不断,还是不要给方县长添麻烦了。"
她顿了顿,"神女祠的主事颇有本事,在这里麻烦事会少许多。"
正说着,院门发出声响,一位身这朱色衣衫的青年女子推门而入,她面容瘦削,眉目间透着三分出尘气。
她手上拿着一个食盒,打开之后,里面装着一碟热菜并两碗捞饭。
"阿宁,我准备了午膳,你稍微用一些吧。"女子声音温和,目光在郗宁脸上停留,看起来仿佛是想盯出一朵花来。
"多谢玉执师叔,麻烦您了。"郗宁将食盒的东西取出。
玉执轻笑一声,"我一个人也是准备,三个人也是准备,你愿意来住我巴不得。只是你师父如果知道我还收了你给的香火钱,少不得埋怨你。"
郗宁点尴尬一笑,"应当,不会。只是玉执师叔的弟子是否在安定县中?。"
"文音后日回来。"玉执眼中闪过一丝愁怨,"只是那孩子散漫惯了,不一定愿意被管束。"
郗宁看到玉执眼中的那抹愁怨,"师叔,我们如今就差一位才能凑齐,若是她愿意一试,我定然感激不尽。"
玉执摇头,“那便让她试一试吧。”她想了想又对郗宁说,"后院这里空着,我平素也不用,若是文音回来愿意,你们便在这里练吧。"
郗宁闻言自是感激不尽,道过谢后便开始用饭。
待玉执离去,长余才压低声音道:"你师叔看起来温温柔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比郝师父凶了许多。"
郗宁夹了一筷子菜,又看了眼门外,"师叔早年久居京中,近些年才回来。你不曾见过吗?"
"我常年跟在长策姐姐习武,很少出门。"长余扒了口饭,"还是这些年世子总是惹事,所以才叫我与长策姐姐跟着他。"
“你们世子风评不好吗?”郗宁看着长余,脑子里回想起秋子安那张堪称美丽的面庞。
“咳咳咳。”长余被捞饭呛到,咳嗽不止,“世子在京中出了名的纨绔,最厌烦的就是读圣贤书。原本天家想他满十五便袭爵的,但是如今他已经过十六,看境况恐怕要等及冠才能袭爵了。”
午后,郗宁独自一人坐在后院中。
坐了不知多久,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练习练鼓。
这一次,她倒是有了些新感悟。
练的正抓住些灵感之时。
玉执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是破阵曲?"
郗宁猛地回头,看到玉执不知何时已站在院门口,身后还跟着个身量娇小的姑娘。
"文音,这就是我同你说的师姐。"玉执缓步走来,她身后的文音打量着郗宁。
文音从玉执身后跳出来,看着郗宁,“你的鼓敲得真好。”
郗宁有些尴尬地笑笑,“谬赞了。”
文音却从郗宁手中拿起鼓槌敲了几下。
“我从来不夸人,只实话实话。师父说你想我加入你们,我答应了。”文音一脸严肃的说。
郗宁闻言强压下内心的欣喜,柔声说,“那今晚我们就开始练习。不知道师妹有没有空闲?”
文音没有拒绝,回房中取自己的鼓了。
就此,郗宁的鼓舞队终于成型,只是她也知道之后挑战还有许多,将人组织起来只是第一步而已。
毕竟想要耳目一新,便不能只靠武迓鼓,文迓鼓的内容也要足够吸引人。
思及那一日看到的巫师害人之事。
郗宁忽然文思泉涌,在纸上写下《乐娘传其一》几个大字。
而后在文戏中增添了许多揭露大巫装神弄鬼,为祸乡里的桥段。
郗宁写完后甩甩手,心中感叹自己许久不写东西,竟然能写出想要的文字,却是值得开心的事。
于是同长余文音二人商议着,带着戏本往济慈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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