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央政体区域的边缘,最外围的维修通道悄无声息地亮起了绿色信号。
卿鸢低头整理着身上那套标记为污染监测系统维修人员的制服,胸卡、芯片、手环,一应俱全,看不出丝毫破绽。
她站在队伍中间,面无表情,一如既往地沉默。
他们这一支守望者的维修小队搭上了系统检修的顺风车。
从表面看,这是一次例行性的中枢检测任务,由上级通过权限系统下派,经过了层层审核,最后随机抽选出检修人员。
但实际上,中立派的钉子在之前就已经污染了底层的数据库,可以确保抽出来的人里面至少一半是他们的人。
他们甚至真的为此去学了检修,确保他们的伪装滴水不漏。
而这其中,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是卿鸢。
“你只需要制造微弱的干扰,具体时间会有人通知你。”出发前,拾零这么对她说,“为了确保你可以顺利进入,你走中间。”
“大概什么时候?”
“通过身份验证以后,但也不能太快,要先确保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卿鸢知道在混进去这个目标上,双方的想法是一致的,这也就意味着她动手的时机要缓缓。
他们乘坐的小型简易电车停下前,耳机里忽然传来混乱的指令声:“——南二区域污染指数升高,速派医疗与净化小组前往。”
不是他们正在前往的西区,但卿鸢还是本能地绷紧身体,指尖在掌心轻扣。
“烟雾弹。”拾零看出卿鸢的紧张,低声提醒,“B组提前释放的假数据波段,制造污染假象,吸引中枢调度用的。”
正如拾零所言,卿鸢听到的警报等级并不高,只是中级的预警,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却不会引发封锁。
或许是B组的做法确实有效,卿鸢他们第一阶段的潜入出奇顺利。
外围安检装置顺利地识别了他们的身份和任务,而且没有触发深度扫描。
一行人顺利到达需要检修的模块,卿鸢的耳机响了:“你可以动手了。”
于是,北区的污染警报装置在卿鸢的控制下出现了轻微的干扰。她模拟着水母的污染,又精准地把污染程度控制在预警以下的范围内。
就像一只蛰伏的眼镜蛇,缓慢地吐出了蛇信。
接下来,卿鸢就安心地走在队伍中间,几乎没有出一点力。
守望者们趁乱潜入内部核心区,从技术层面上来看,这真的是一次近乎完美的渗透。
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都将这样推进下去。
只有卿鸢知道,她自从踏入了中央政体的大门,她就一直在被窥探。
她很少遇到这种东西,它不像污染,没有污染带来的扭曲感。
硬要说的话,更像一双睁开的眼睛,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靠近。
上一次给卿鸢这种感觉的是和,隔壁污染世界所谓的神。
卿鸢的指尖有点发麻。
即便早有准备,她脑海一瞬间浮现的那个答案还是让她的身上泛起了寒意。
卿鸢的眼角余光扫过队伍,没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组长依旧在安静地走在最前,她耳边的通讯频道中传来“推进正常,预计四分钟后进入任务核心段”的指令。
卿鸢慢慢地深呼吸了一下,将自己所有思绪压进心底里。
她低头看了眼战术显示屏上的光标,就是这里了。
下一步,她会偏离他们的路线。
她要走另一条路。
“她偏离了。”这是战术频道中最快出现的一句质疑。
发声者是一名监测成员,他的任务是通过芯片实时追踪所有队员的数据。卿鸢的信号图像在刚才出现了轻微的错误,偏离了预设轨迹。
偏离的数值微小,却不对劲的苗头已经出现。
“你确定?”
“复核过了,她的路线确实偏移了,数值持续加大,这不正常。”
频道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是一声短促的冷笑:“呵,并不意外,她又不是什么听话的人。”
说话的是本次任务的总指挥,也就是中立派实际主导这次行动的人。他的语气没有怒意,甚至听起来像是有点兴奋。
“继续推进。”他说,“只要她还在我们预设的网格之内,就不要干涉。”
“可她不是我们设定的变量。”
“她从来都不是变量。”指挥语调下沉,“她是诱饵。”
频道再度陷入沉默。
与此同时,卿鸢也听见通讯频道依旧正常,她还是可以听到内部的对话。
此时,她知道他们在观察她,观察她有没有彻底脱离他们的计划,观察她带来的变动是好是坏。
但她也知道,只要她想,她就可以脱离他们的监测。在这里,他们没办法把她怎么样。
卿鸢正要继续向前走,忽然听见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她转头,看到两名守望者的成员神情紧张地向她靠近。
“你去哪?”为首的一人问,手已经按上了腰侧的武器,“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想干什么。”
卿鸢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他看了两秒:“我已经完成了干扰任务,我并不完全属于你们。我有权利探索我觉得有问题的区域。”
另一人压低声音,语气却更为尖锐:“你是不是在联络首脑的人,你是不是想反水?”
卿鸢抬起眼,眼神中那种令人二人不安的冷静渐渐浮现出来。她平静地开口:“如果我真想反水,刚才你就不会看见我了。”
那人神色微变,一时间不敢再动。
另一人皱眉,仍不肯放松警惕:“那你在看什么?”
卿鸢指了指前方的大片玻璃隔出来的区域,反问道:“你看不见吗,那里有东西。”
二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为首那人通过通讯频道向上级请示:“目标未脱离作战网格,但行为有异。请求是否继续接入。”
频道那头沉默了三秒,是指挥的声音:“别碰她。就让她走。”
他的声音带着说不清的耐心和算计:“她会把我们带到我们找不到的地方。”
卿鸢没有回头,只是背对二人露出了了嘲讽的笑,果然和她想得一样。只要能钓上来鱼,怎么下饵,没人在乎。
在二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卿鸢朝着前面的玻璃房走去。
她能感受到前面的路有着不正常的脉动,像是走入了一颗巨大的心脏中,什么东西正以极其规律的速度、强硬地挤压这片空间。
她不确定到底是自己发现了这里,还是被这片空间发现。
当卿鸢的手指没入其间时,面前的玻璃像融化一般向内陷落,一条极窄的走廊出现在她面前。
没有警报声,也没有出现任何人阻拦她。
就好像,这条路只对她一个人开放。
卿鸢走进去以后,后方的通道自动关闭。
关闭是全方位的,卿鸢身上的通信频道和定位都被切断了,身上的通讯器闪烁着没有信号的红灯。
此刻,她可以完全确定这不是人类设计出来的建筑结构,人类现在还没这么高端的科技。
走廊尽头,是一间家徒四壁的房间。房间里面只有一张长椅,面朝一堵似有若无的墙。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额,可能不是人,但至少在外表上是一个类人生物。
他背对着卿鸢,身形瘦削,看不到脸,更没有什么别的信息。
但卿鸢就是知道:这是首脑。
“你来了。”对方的声音响起,却没有任何嘴唇张合的迹象。
声音也不是从空气中传播,而是直接在卿鸢的大脑中响起。
这种感觉太不妙了,卿鸢警惕地凝视着首脑:“你知道我是谁?”
“你以为是你在接近我,但你能走到这里,是因为我允许你见我。”
“…”卿鸢沉默片刻,“你,不是人类吧?”
“我可以是。”首脑缓缓侧过头,但他的脸仍然是模糊的,就像被涂了一层马赛克。
“你是第一个未经授权进入这个区域而没被清除的东西。”
面对首脑高人一等的挑衅,卿鸢才不会惯着他:“我也是第一个亲眼看到你的存在。”
“你见到的,是你能理解的投影而已。”
卿鸢眼神更冷了:“那你把自己藏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不是藏,是过滤。”
“过滤什么?”
“污染。”他答得极快,“如果我被污染,我、你、你们所有人,都会死。”
卿鸢深吸一口气,说出她心中一直盘旋的猜测:“你…是什么,是神吗?”
“我是这个世界演化出的世界意识。”
“你不是人类?”
“我是所有生灵的集合体,我可以是人类,我也可以是猫、也可以是树,我可以是一切。”
“所以,既然你是所有,你为什么要杀死穿越者,他们也是你啊。”
“这是最小代价方案。我活,你们活;我死,你们死。如果我被污染,你们将与我一起消亡。”
“那如果我们都死了呢?假设所有人类和污染都消失了,你会怎么样?”
“元气大伤。”首脑,或者说世界意思卡壳片刻,似乎是没有设想过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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