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米尔特？”为首的黑衣人明显一愣。
“正是在下。”爱斯铃从容以对。
“原来艾文·米尔特长这样。怪不得那家伙那么死心塌地。”黑衣人小声嘀咕一句。
爱斯铃一头雾水。他起先以为，黑衣人表达的是他长得很奇怪。但是加上后面那句话，大概是想说他长得好。可是“那家伙”指的是哪个家伙？完全搞不明白。
“但既然是艾文·米尔特……”黑衣人咧开嘴笑了，他的眼睛仍然藏在大红苍蝇护目镜后面，爱斯铃简直能看到那护目镜因为目光而闪烁，闪得他右脸上的小痣更加光彩照人，“那很好，我们就没什么顾忌了。“
这正是爱斯铃想要达到的效果。如果那些人对蓝霜公馆有所了解，如果那些人已经掌握了他们的信息，他们自然就会知道有一位爱斯铃·雷施，在蓝霜公馆里是武力和魔法的最高点。这真的不是他自恋。好吧，爱斯铃承认他因为自己魔力高强而有点喜欢自己。在他看来自己也就只有这一个优点了。
他可不想让黑衣人对自己有所顾虑。最好让那些人认为自己很弱。你得先放低姿态，才能套出敌人的底牌。
之所以选择艾文，是因为艾文的棕色头发无论是颜色还是长度都和自己最接近。这是以防黑衣人有他们外貌的描述。
“举起手来，你们所有的人！你们被包围了！抵抗是没有意义的！不然就等着吃枪子吧！“
艾文这个身份似乎给黑衣人壮了胆。这让爱斯铃暗自发笑，心想艾文原来在那些人眼里这么不中用吗。但其实在爱斯铃看来，他们这几个人里最可怕的就是艾文。
爱斯铃仍然保持住魔法屏障，但缓缓举起了手。
“喂！爱——文！“伊萨喊到一半及时改口，”你还真投降？“
“我相信这几位先生会遵守契约精神。毕竟他们是海弥尔城的警卫嘛。在这里我建议三思而行，如果我们有错在先，那过错方是我们，他们执法也是情理之中的，我是这么想的。“
伊萨的表情就像被噎住了。他紧接着翻了一个明显的白眼。
爱斯铃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他知道自己现在艾文味太重了。
“拉瓦利埃先生，行行好吧，解决问题要采用和平的手段。拉瓦利埃先生，算我求您了！“
伊萨的灰眼睛凝视着爱斯铃。爱斯铃的蓝眼睛凝视着伊萨。爱斯铃眨了眨眼。
伊萨也举起了手。
而与此同时，周围的黑衣人不再用那些在爱斯铃看来简直搞笑的武器切割魔法屏障。
黑衣人看起来还是不安心，用尖刀抵住瓦雷里的喉咙，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爱斯铃的瞳孔猛然一缩，仍然维持那副表面的温和表情，而眼底却弥漫起阴沉的雾来。
“把屏障放下来！要是你们胆敢耍什么花招，我就杀了他！你们听见没有！“
“我们听得很清楚了。“爱斯铃维持高举双手的动作，用没有起伏的声线说道。
表面上一潭死水。但他却用寒冰一样的眼眸锁定住黑衣人，嘴角轻轻上扬，隐秘地露出不易察觉却令人胆寒的微笑。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他的内心不断涌上这同一句话，就像一锅黑色的沸水正在冒泡。
爱斯铃缓缓地放下了屏障。几个黑衣人谨慎地走近他们。而爱斯铃在里世界当中用魔法通路和符文构建出从自己身上，以及从约瑟和伊萨身上长出的荆棘。一旦黑衣人想要对他们真的动手，就用荆棘给他们来一个万箭穿心。但黑衣人没有，只是架住他们的胳膊，将他们往首领那边拖拽。
爱斯铃盯着为首的黑衣人制服上的胸章。这是另一个漏洞。大概黑衣人没想到自己对海弥尔城的了解已经如此之深了。海弥尔城是一个商会主导的地方，城主的权力极小。而且比起城主的警卫，商会的武装力量其实更强大。如果是在这样的海弥尔城里非法经营，最有可能触及的是商会的利益，因为普通店铺经常需要向一些有权有势的商会寻求保护，而约瑟的这家店显然没交保护费。就算真有人找麻烦，也应该是商会来找他们的麻烦，而不是城主。
所以说，黑衣人大概是真的把蓝霜公馆的这些人当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外国人，才会扯这种漏洞百出的烂谎。
这些人不可能是海弥尔城的官方警卫。冒充的。
谁派他们来的、为什么要约瑟和伊萨，就很耐人寻味了。
爱斯铃被拉扯到为首的黑衣人面前，发现对方似乎在端详他的脸。
“啊！真英俊……“
爱斯铃一阵反胃，觉得简直要吐了。
艾文往自己身上扑就已经够诡异的了，连这些黑衣苍蝇都要对他诉衷肠的话，那可就太重口味了。为什么就不能是一些正常人、一些好看又优雅的人被自己吸引，而偏偏得是这些怪里怪气的家伙啊？
但是爱斯铃想，自己必须利用这个机会。
也就是说，诱惑这个黑衣苍蝇。
光是想想就觉得想要像《呐喊》一样尖叫啊。
爱斯铃强迫自己对黑衣苍蝇扬起嘴角一笑，咳嗽一声，挺直了脊背，发挥出在瓦雷里大赛的舞台上磨练过不知多久的Alpha魅力，温文尔雅地欠身：“我们会配合您的检查，警卫先生。作为交换，可以把我的朋友还给我吗？“
爱斯铃露出最真诚的假笑，眼睛看了看仍然被黑衣苍蝇扛在肩上的瓦雷里。
黑衣苍蝇狐疑地说：“你一拿到他，就会逃跑。你以为我是傻的？“
爱斯铃无辜地摇了摇头：“喔，这位先生，您想到哪儿去了！我以我个人的名誉发誓，我不会逃跑的！“
爱斯铃确实没想逃跑。这些人感觉没啥好跑的。还不如直接鲨了。
他紧接着又因为自己的阴暗想法，而在心中对自己摇了摇头。
说不定有无辜的人。还是等知道他们的意图之后再定夺吧。他不想背上别人的命。
还不想。
黑衣苍蝇举棋不定。爱斯铃殷切地看着黑衣苍蝇的大红眼睛。他越是盯着那丑爆了的护目镜猛看，黑衣苍蝇就显得越瑟缩。
“我还是信不过你。“黑衣苍蝇对他的同类吩咐道，”上锁。“
说是锁，其实是一种黑色石头做成的手链。套在惯用手上，黑色石头上面就会长出刺扎进皮肉里，就像苍耳带刺的果子。要说疼也不至于，但是可以将一种毒素注入体内，起到封锁精神体、暂时抑制魔法的作用。
功能挺正经的，但被起了一个可爱的名字，叫“毛茸茸魔法锁”。所以黑衣苍蝇才简单称之为“锁”。如果让爱斯铃冷不丁说出“毛茸茸魔法锁”这几个字，他也会觉得很突兀的。
但并不是永久废掉一个魔法师。摘除手链之后的半个小时之内，魔力就可以恢复如常。爱斯铃之前和这种手链打过交道，在瓦雷里大赛的新手训练营里，曾经有纨绔子弟骗碍眼的对手套上这种手链，然后将被抑制住魔法的对手拉进一个角落里狠揍。还有易感期的Alpha给Omega戴上手链，将Omega拖走欲行不轨。
正因为见过同级因为“毛茸茸”受害，爱斯铃仔细研究过这种手链的特性。而那时梅菲斯正好在尝试构建魔法通路，爱斯铃就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和梅菲斯一起完成了原本只是无数学者设想中的“魔法通路体系”。
魔法通路体系可以绕过毛茸茸。至于怎么绕过，那就太冗长了。爱斯铃把原理暂且搁置。
爱斯铃给了伊萨和约瑟肯定的眼神。伊萨被戴上了毛茸茸，在刺扎进皮肤的时候一声不响，但是他眨得比平时更频繁的眼睛暴露出他的慌张。约瑟就知道往伊萨背后躲，但还是被迫戴上了手链。爱斯铃让两只黑衣苍蝇给自己戴上手链。
爱斯铃对黑衣苍蝇的首领伸出了手：“您看，我们已经不能使用魔法了，您没什么好担心的。现在，可以把我的朋友还给我了吗？”
爱斯铃差点在“朋友”二字前面加上“互相帮助的”这几个字。但可惜现在瓦雷里晕了过去，就算损他一句，他也听不见。遂作罢。
黑衣人盯着爱斯铃：“我为什么要让你满意呢？”
爱斯铃盯了回去：“就凭我的长相让你满意。”
黑衣人愣了一秒，然后发出大笑。
“有趣，有趣！”他大笑着说，“我算是知道你怎么让一个白夜妖精迷上你了！”
白夜妖精？
说起白夜妖精，只有埃德蒙·西格纳斯一个人选，对吧？
埃德蒙·西格纳斯迷上了艾文？听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从艾文的描述来看，他和埃德蒙的关系没有任何罗曼蒂克的组成部分。所以这大概只是因为黑衣苍蝇认为自己很有吸引力，所以先入为主往那方面联想。
爱斯铃心中又是一阵恶心。
“说不定我可以把你要到手。唔，那家伙不会同意的，但他害怕老大。”黑衣苍蝇首领盯着爱斯铃。那双红色的苍蝇眼中涌上贪婪之色。爱斯铃被这样的眼神凝视着，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梅菲斯前辈总跟他抱怨的“混蛋Alpha总盯着我看”是什么样的感觉。而在爱斯铃变得愈发狠厉的心里，已经浮现出各种黑衣苍蝇被拍死被刺穿被折断被烤焦的联想。
黑衣苍蝇首领凑近爱斯铃，深深吸了一口气：“啊，是甜的！我简直觉得浑身发软！”
爱斯铃立刻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易感期不自觉流露出的信息素收了回来。被这东西吸上哪怕一口都让他嫌脏。
爱斯铃仍然保持着伸出手的动作：“你到底给不给？”
黑衣苍蝇不情不愿地把瓦雷里从肩头抓下来，一把甩进了爱斯铃怀里。
爱斯铃抱稳了瓦雷里，看了一眼瓦雷里熟睡的脸，心情复杂。
这家伙倒是睡得香甜，在睡梦里，都扬起嘴角露出满不在乎的假笑。
爱斯铃知道自己和瓦雷里大概成为不了多深刻的关系。菲利普·布雷德曾经和他说过，深刻意味着痛苦，和任何人相处时间久了，自己和对方的阴暗面就都会暴露出来。所以不如浅尝辄止，不如只体会最好的那部分。爱斯铃那时不赞同。但现在他却不得不这么做了。
瓦雷里爱不爱他，可能也并不重要。
任何人爱不爱他都不重要。
他爱不爱任何人也没什么所谓。
是时候从这糟糕的只输不赢的游戏当中清醒过来了。抛开爱情和梅菲斯前辈，他现在还有什么不顺利呢？
爱斯铃恍然想到这一点。
他哪怕当了冠军，也从没觉得自己算是什么“成功人士”。因为此前他从未打心底喜欢过功名利禄，从未在乎过自己的社会地位，从未关心过自己在别人眼中好不好、强不强、成功还是失败。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他认为自己追逐着更美丽更光明的东西，从而“看不起”别人梦寐以求的世俗成就。可是如果他追逐什么都不成，如果他追求的东西都只不过是镜花水月，那他真的没什么好高傲的。镜花水月是没有存在的价值的。
看看世俗，自己其实很成功。
看看自己的这张脸，虽然黑衣苍蝇那家伙很恶心，但自己的确长得算是好看。
说是好看其实是很谦虚的。在诺兰德，在他还没出名还没变强的时候，就有Omega仅仅因为他的脸就想要和他约会，只不过他那时候拒绝了。
或许他拒绝只不过是假清高真犯傻而已。谁知道呢。
爱斯铃把思路收回来，想看这个黑衣苍蝇还想搞什么把戏。
黑衣苍蝇说要逮捕他们，肯定是想要带走他们了。
他不觉得这些冒牌的警卫——如果他们真的是冒牌的话——会想要把他们带到街上去示众。
那么，地道？挖一条地道到约瑟的店铺底下，再通过地道把他们劫走？
爱斯铃摇摇头，觉得有些夸张了。
他紧接着就知道黑衣苍蝇们打算怎么办了。
黑衣苍蝇首领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魔法阵。
一个层层嵌套、字迹潦草、圆都画得歪七扭八的魔法阵。
黑衣苍蝇首领将魔法阵举在空中，魔法阵就发出了荧光。紧接着，一个旋转的灰色漩涡出现了。爱斯铃怀里抱着瓦雷里，盯着眼前出现的漩涡，有种难以置信之感：
这群让他看不起的魔法菜鸟们，居然会他都还没掌握的空间魔法。
还没来得及细想是怎么一回事，爱斯铃就感到他的背被黑衣苍蝇首领猛地一推，他跌进了灰色漩涡当中。
难道自己想错了？
难道这些人其实……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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