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宁愣了片刻,才发现角落里站着的这个老人,和修士口中形容的那位“面容苍老的前辈”一模一样。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拿什么赌?这位老人也许只是西固安修士入魔后幻觉呢?要知道,书院是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入的。”
“就是这个。”
鹤成观:“以假乱真的立体投影,假如是我们,或者是金丹期的修士,有把握做到那么真实吗?”
文安宁:“不太可能。”
鹤成观:“你都说不可能的事情,基本上有九成可能是真不可能。”
还别说,这的确是一个新的思路。
距离他们进来,到和西固安正面对上,也不过才过了一分多钟。
再来两三分钟,剑三即使是爬过来,也能爬进试炼场了。
“西……那位姓西的修士得先靠你拦着了,我去和那位先辈交涉一下。”
鹤成观没专门留心他的名字,就算是刚在书院网上搜过,依旧没想起来他叫什么。
文安宁习惯了他偶尔在某些事情上不留意的态度,叹了口气,只能等结束再提醒他。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让西固安恢复正常。
“这位老前辈,晚辈有礼了。”
直到鹤成观恭恭敬敬地对着那道“幻影”,先前一直沉默不言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转头看了过来。
果然,对待这样的老前辈,只有摆出更低的态度才能“有幸”被他注意到。
鹤成观在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他。
在经过两三轮的攻击和防守后,这位老前辈的目光始终凝聚在西修士的身上,他们聊天的内容越是“出言不逊”,这道目光越紧。
再加上他腰上扣着的三个令牌,胸前别着的两枚金制徽章,和象征长老的长袍,到处都是名誉的象征,不难猜出这位前辈是外放内收的性格。
既在乎名利,又仪态庄重,要么就是天性如此,要么就是有所隐瞒。
比如注重面子,但因为长时间伪装成了其他样子,不得不装下去,把本来好面子的性格藏起来了。
“你看得见我?”
面对外人,这位出手神秘的先辈语气冷淡,并没有任何“爱幼”的表示。
鹤成观的腰弯到一半,低着头回答道:“是的,前辈。晚辈是奉命而来,来阻止西修士的行为,不料想冒犯了您。”
老人这才将歇着眼的视线摆正,认真打量了鹤成观一眼。
“负责辅导你的先生姓甚名谁?”
“是十二属中的马先生,晚辈是器修,在书院排名中上,虽远不及您的爱徒,但仰慕已久,因此主动要求前来。”
鹤成观编起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应付长辈的话术一套又一套。
通过近距离观察老人的神态动作,他有十成十的把握,西修士和这位老人有着直接的联系。
只有身为教导的师父,才会下意识作出与徒弟相似的动作。西修士一攻击,老人的右手拇指会无意识地跟着动一下,明显是相处时间长了,改不掉某种约定俗成的习惯。
老人听到“马先生”和“远不及”三个字后,戒备的神情缓和了许多。
老人:“这么说来,你的能力不高,却一心想要与我徒弟交友?”
鹤成观继续套近乎:“真不好意思,被您发现了。西修士是我们这一届的绝对人才,今早上课,猪先生才表扬过他,说他的平时分数是最高的,有希望持续进阶。”
老人:“你有此等意识便好。我徒弟不缺人来赏识他,你若是成绩太差,还是少靠近他为好。”
鹤成观睁眼说瞎话:“不不不,前辈,我一直以西修士为榜样,每日辛勤修炼,只为能与他共同学习。”
老人:“既然如此,你师出何门?”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鹤成观的表情越发恭敬,姿态摆得更低:“本人是剑宗弟子,师出剑宗长老席第三席,只不过因为器修天赋好,所以破格在剑三长老门下学习。”
隔壁正在打架的文安宁:???
他在说什么?
怎么话题突然拐到剑三身上了?
老人闻言,也是一惊。
他额头的皱纹层层叠起,像是垂暮时分湖面上扬起的水波纹,随后这片波纹冷笑了两声,荡开了湖中央碍眼的飞鸟。
老人:“你是哪家出来的小辈,居然敢如此出言不逊!伪造身份,目中无人,你心中定是没有对长辈的尊敬。”
鹤成观心说何止是不尊敬,他们还被剑三追着砍过,要是能产生钦佩之情才是有真正的有病。
想是这么想的,面上可不能表现出来。
鹤成观:“前辈,您相信我,我没有骗人。不信,您可以问问剑三长老的徒弟们,长老是不是知道我的名字。”
老人:“仙人日理万机,又怎会知道一个无名小卒的名字,我见你是太大胆,搬出这等大宗,就是为了压我们一头。”
鹤成观朗声道:“信不信由您,反正我是认为,小宗门与大宗门所出来的徒弟,并不由宗门的背景所定义。譬如西修士,他的名字优秀绝对离不开您的指导。”
这话算是正中老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心思。
鹤成观为了这碟醋包了整顿饺子,终于看到了成效。
受到“剑宗弟子”的恭维,可比其他小宗出来的徒弟有面子多了。
老人欲盖弥彰地咳了几声,即使不信鹤成观的来历,心里也因为这番话熨帖了许多。
老人:“你前来与我攀谈的意图我已知晓。我能拦住固安,也知道他并未真正入魔。他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罢了。你回去吧,叫你的导师也不用来了,我会结束这一切。”
鹤成观从老人的这句话中,立刻感知到了西固安突然性格大变、随心所欲的原因。
他演出一副崇拜的样子:“原来如此,不愧是您的徒弟,连入魔这种大事都能控制住。只是……马先生的性格很倔,怕是不好应付过去。”
老人:“怕什么!算了,我前去制止他,你等会儿别和你导师说我来过,就说是固安自己控制住的魔化,他有能力成为书院第一的修士。”
按照老人的计划,他的本意是将剑三带入书院,让剑三来阻止这一切,并且让剑三看见西固安的潜质,好顺利指导西固安学剑。
可是现在突然多了两个人,一个身手不错,还有一个疑似是剑宗的弟子。
要是剑三看中的是他们俩其中的一人,那么他的计划不是得不偿失,反而为别人做了台阶?
鹤成观“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前辈,这边请!”
他大约能猜到这位老人的野心。有野心的人必定心思缜密,绝对不会拘于一时的忍让。
自家师兄的实力可是一等一的强。这两三招下来,老人肯定在心里拿他与西固安进行过比较。修真界强者为尊,剑三若是与他们没仇,选择的对象一定是文安宁。
所以修士有时候太聪明也是一种负担。
鹤成观默默后撤到了战场边缘,为他们留出空间。
“咔嚓——”
又是一颗百年老树倒下,文安宁心疼地躲开了树干,命令掘土灵器收集好它散落下来的分枝。
之前过招的次数不多,他不能肯定西固安是否清醒着。
现在又断树又推楼,行踪稳定且打击精准,怎么看都不像是疯魔的样子。
“西固安同学,你如果是醒着的,请麻烦停下来。下午还有同学需要使用试炼场,它的自动恢复时限是一日,猪先生会很难做的。”
西固安扯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第一次正面回答了文安宁。
“让我自私一回,不好吗?”
“拿这些仁义道德压我,但实际上因为与自己无关,所以能大大方方去维护别人的权益,你就没有失控的时候吗?”
文安宁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西固安的眼神直直越过了他,看向了他身后的老人。
被看着的老人浑然不觉,脸上的表情一如往常温和。
“固安,快停下来吧,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我作为你的师父,不能再看着你失控下去了。”
“呵。”
西固安将眼神收回,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最后变成了浓重的悲伤,化在虚无的空气中,完全抹不开。
——就算到了这种“不对”的时候,这个人的笑容还是这样的假惺惺。
幻境外,文安宁张开千里眼,透过仍在激战的大部队,看见了通讯联络总部里,西瓜修士的迷惘。
他紧闭着眼睛,或站或坐,原本稳定施法的双手无声颤抖着,像是深入到了某个无法逃脱的梦魇中,不一会儿头上就冒出了汗珠。
幻境的主人被自己的幻境反噬,虽然是常见的事情,但是能靠意志控制住身体摆动的幅度,并且没有伤害他人,可见幻境的主人是经历过多少磨砺,才能有此成就。
文安宁心想,看完这最后一段回忆,是时候逃离了。
远在战场那段的巨锤修士伸出手掌,那股紫色的气息正在慢慢消退。
“幻境动摇了!毒素……毒素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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