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熟悉的套路。
文安宁夹了一颗花生放入口中,淡定地侧过身。
在他们的后桌,有一位戴着斗笠的陌生人,脸上蒙着面纱,腰别花穗长剑,正在默默为自己斟酒,不像修士,倒像江湖中人。
小白狗师兄微微一笑,大大咧咧地往叉开腿,摆出看好戏的架势。
酒肆二楼这位出来喊话的小厮果真如他们所计,掠身下楼,脚一旋,稳稳落地,竟是武功不俗。
小厮径直略过文安宁这一桌,
“夫人,少主等你很久了,要是你不和我们回寨,少主会很难办的。”
“我依故人所托,前来参加他们的喜宴,已经和少主报备过,怎么还派人来拦我?”
小厮不屑一笑,露出几分鄙态,暗道:“这可由不得你了。”
文安宁接触修士为多,江湖中的纷纷扰扰和明枪暗箭对他来说倒是新鲜。
店小二端上好酒,朝客人们吆喝几声,一桌桌弓腰,眼睛如月牙般弯到耳根,对这边的纠纷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似是平常。
不论是修真界还是如今的动画,这座小镇坐落于山门交接处,它的命运越不过百年江水,潺潺东流不入海,却承载了来自不同地界几辈人的恩怨离愁。
三把梨花针破空而出,撕裂了和平的假象,迅如鹰疾,直奔斗笠的门面而去。
小厮的袖口里藏了多门暗器,道道皆奔着要命而来,一见便知不留后手。
要不是正在局中,现场有深藏不露的酒客差点起身,为这狠辣的招式叫好。
“和平年代,打得这么凶,真的好吗?”
小白狗师兄传音给他,话里没有紧张,调侃的意味更重。
文安宁知道师兄的品性,如果是既没有灵力,又不学武的平民百姓,它不可能见死不救。
估摸着它没打算出手,文安宁按耐住想阻拦的心思,将手边放着的纸符撇到了酒壶后面。
斗笠坐在长凳上,身形未动。他夹起桌上的花生米,只用双筷轻轻一弹,花生米飞向梨花针,刹那间炸开,碎屑在空中磕碰到针体,以极其细微的力度迫使它们改变了方向,四散向屋顶。
“咚咚咚——”
出针的力道扎入木头,发出了军阵前擂鼓的距响声,仿佛那人出的不是针,是玄铁浇筑的重锤。
“好身手啊!这是谁家的大师傅,还收徒弟吗?我叫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来拜师可好?”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不避也不恼,撑手在桌前,开始肆意评判起两人的武功高低。
“各位,如有前辈在场,请务必公平对待,留榜有名。”
小厮向四周的看客抱拳,不嫌事情闹大,反倒以晚辈自居,做足了姿态。
“名”刚说完,几枚铜币神不知鬼不觉从小厮的后背斜飞而出,一根赤红的丝线穿过钱孔,在飞行中连串起铜钱,想要绞入斗笠的脖颈。
“噗嗤”三声,斗笠掀起桌上的碟子,以足劲的力道悉数挡下,身姿利落流畅,说的话却满是温润无奈:“这位少侠,饶了我吧,我只是路过,并没有想要与人起争执,抢榜时间未到,我们何必要在这里分出高下。”
等等,刚才不是还在“少主”和“小厮”吗?怎么就变成了陌路人互殴?
这瓜是吃不明白了。
“敢问两位,少主是哪家山寨的啊?为何要用武力请自家夫人回山呢?”
有好事者硬要多嘴/逼他们把设定圆回来,手中捏着的铃铛不停晃荡,莫名动人心弦。
文安宁和小白狗师兄点的菜上齐了。一碟笋干,两盘牛肉,菜系不算多,但份量足够两人饱餐一顿。
“文师弟,你注意看他们的动作。”小白狗师兄悠哉地夹了一筷子,有心指点文安宁,“飞针的那个小厮是靠小臂的内旋发力,姿势极其特殊,幅度大,是用瞬间的力量甩针出去。”
文安宁戳了戳碗里的米饭,不知为何,网络上见过的羽毛球运动员形象代替了小厮的身形。
经过小白狗师兄的细致分析,他刚才的动作,还真和羽毛球发球有些相似。
“那个斗笠,刚才坐着不明显,现在站起来,很明显是成年男人。他的肩膀比较薄,没有那么壮实,胜在发力点准确……你还真别说,他有点仙家和武学相融的气质,适合多栖发展。”
另一桌听到了小白狗师兄的锐评,探过头来,发现是一个粗汉子和一个文弱的书生,便直接忽略文安宁,和小白狗师兄攀谈起来。
“兄弟,你也学武?我是慕名来到诛仙镇的,据说这里的人动不动就开打,还经常闹鬼,有阴阳眼的道士遍地走,可瘆人了。”
“不过,住在这里的平民老百姓倒是热情,不愧为四海八荒内民风最淳朴的地方。这不,一下就碰到了,真是太有缘分了,哈哈。”
……好一个“民风淳朴”。
说话那人憨憨地抓抓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要不是他面相老实,人也耿直,旁边听八卦的店小二都快要认为他在讽刺诛仙镇了。
文安宁恍然记起,这个镇子在数万年以前就存在,传说当时的人还和动物一样,光着身体满地跑。后来,人生出了灵智,懂得把这片土地据为己有,于是就有了村庄。村庄经过世世代代的发展,慢慢变成了小镇。
等到小镇慢慢继续向前发展,五元素被发现,得道成仙的人愈发增多,小镇没能等到变成城,就被迫锁在普通人与修士的交界处,永远无法逃离命运的拉扯。
之所以叫“诛仙”,并不是因为真的杀过神仙,而是无数个可能成为神仙的人困在这座镇上,或成为渔夫,或成为小贩,或以流浪为生,离天的一线非常遥远。
这家酒肆的老板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边,免费送了一碗羊汤给他们。
“这位仁兄,怎的如此客气?”
小白狗师兄面上依旧咧着嘴,但嘴角收敛了气势,不再装成态度轻佻的样子。
酒肆老板的目光滑过闷头吃饭的文安宁,笑容简单:“见我们有缘分,你们随意。”
“那我也要!”
隔壁的憨憨大哥毫不见外,眼珠都要掉进羊汤里了。
说来也怪,一般热闹的酒肆里的店小二数量上不会少,为了揽客也好,充门面也好,总归有会有五个以上。
这家酒肆的店小二只有三个,这三个还都是左撇子,都是先上酒再上菜,行为习惯有些像得有些离谱了。
文安宁隐约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低头降低存在感,喝了一口清茶。
他的观察力不逊色于师傅和鹤成观,一样东西只要在他面前重复出现两次,若无意外,他能记住一辈子。
这边在客气交谈,那边打了十几个来回,房梁上插满了暗器和武器,仍然没有分出胜负。
手上摇铃铛的那人打了哈欠,明显是看倦了,掏出一张黄纸,随手用朱笔写了一个数字。
【捌】
小厮连忙停了动作,不敢置信地回头,一双凤眉看向铃铛人。
“前辈,这不是我的分数吧!”
铃铛人撇撇嘴,回道:“别瞪了,就是你的。刚才抛暗器的时候,手那么抖,那老头教过你的都忘记了。年年榜一都没动过,人家还仙武双修呢,回去再练练。”
“至于你……”
铃铛人斜眼看向斗笠,广袖一扫,那怎么打斗都没有脱落的面纱掉下,露出了一张俊逸出尘的脸。
全场哗然。
“这不是前几年的状元郎吗?听说他没有做官,投身江湖,给女人当狗去了。”
“说话怎的那么难听!”
被敲了一个爆栗的人泪汪汪地捂住头,意志坚定地继续八卦:“这又不是贬义词,要我我也当啊!那可是贺小姑,千秋寨真正的当家少主,无垠榜上前五,做她的手下多威风啊。”
文安宁耳朵一动,又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
看来,这部动画废稿里,之前出现过的角色,他们的初稿设计和成品完全不同。
原来是动画文安宁“师傅”的贺小姑变成了寨主,那么坐在他们后桌、和小厮对打的【斗笠】,应该就是她的状元郎夫君了。
“真没意思。”
【小厮】嘟囔了一声。
她忽然伸手,撕下了伪装,青丝垂在肩头,是干脆利落的短发。
全场再次哗然。
“天呐,难怪是‘少主’和‘夫人’,原来是他们!”
江湖中人若能得神仙眷侣,那可真是“不羡鸳鸯不羡仙”。
比起他们在无垠榜上的排名,这对道侣的恩恩爱爱、感情稳定才是最令人破防的。
“夫人”状元颇为无奈地看向贺小姑,眼角带笑,把斗笠放在了桌边。
“你不是说想要走水路吗,现在还学会搞偷袭了?”
“那是因为你总是不和我认真打,没意思。”
千秋寨少主贺小姑出招虽然狠辣,与状元郎彼此了解颇深,两人见招拆招惯了,绝不会伤到要害的地方。
看足一场大戏的酒客们表示十分满意,围上两人身边,想要讨教。
“感谢各位少侠抬举,不过我们是应邀来这的,今天时间不多,以后有机会一定找你们对打。”
贺小姑潇洒地抱拳,笑容真诚。
三两下驱散了人群,她利落地收起暗器,踱步到文安宁这桌,嘴里念念有词。
“不过,文师弟人呢?他和鹤成观要办喜宴,人不在是怎么一回事啊?”
话音刚落,文安宁坐在一旁,安静地放下了茶碗,两人对视,信息量极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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