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墨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注视着远处的少年。
他看到失去控制的魂,疯狂朝那道孤寂的身影涌去。
他看到少年死死护着怀里的人,承下了所有的攻击。
他听到□□被撕开的闷响,听到了骨肉分离的肌腱断裂声,听到了少年痛苦的闷哼。
少年褴褛的衣衫下,断线的血珠沿着那一道道狰狞的伤痕滴落在地,绽开一朵又一朵血花。
随着魂最后一次的袭击,少年终是没抗住,怀中的人脱手而出,整个人失重般飞了出去,狠狠砸在地上。
少年努力想要站起,但他刚站起就又倒了下去。
就这样,站起,倒下,站起,倒下......
许是伤的太重,又或者是真的已经心死如灰,失了气力,少年终是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一颗颗豆大的泪珠顺着少年苍白的脸颊,翻滚坠落而下。
少年绝望愤恨地低吼着,艰难地用手肘拖着身体朝陶俊哲的方向,一点一点爬去,残破不堪的身躯在地上拖拽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迹。
魂还在持续不断攻击着他,撕咬着他暴露在外的肌肤,吸吮着他流淌而出的鲜血。
可少年就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双目凄然,死死咬着牙,拼命朝不远处,早已失了生机的人爬去。
仅是几米的距离,少年却像是爬行了千年。
终于,少年如愿爬到了那具冰冷的尸体旁,脸上绽开了笑意。
“小哲......”
少年轻轻拥抱着陶俊哲毫无温度的身体,神志不清地低喃着。
“我带你走,没事的,我带你回家......”
少年伸手抚摸着陶俊哲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轻声问道:“你身体好冰,是不是很冷......”
可怀中那人终是不会再出声回应。
少年颤抖着手抚摸着陶俊哲冰冷僵硬的身体,浑身忍不住的颤栗。
他听不到那人的呼吸,感受不到那人的心跳。
“陶俊哲……”
少年缓缓将头埋在陶俊哲的胸口,宛如大梦初醒般,蜷缩在地,泣不成声地悲嚎着。
“你睁开眼看看我,你看看我啊!你看看我......”
孤寂的街道不断回荡着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声。
不知哭了多久,少年慢慢停止了抽噎,踉跄着从地上站起,转身看向还在不停朝他袭来的魂,肆意而又疯狂的大笑着。
那笑声癫狂凄厉,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
渐渐的,少年止住了笑意,猩红的双眼里透着蚀骨的寒意。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掉落在地的长剑,摇摇晃晃地朝那边走去。
无论魂如何攻击撕咬他,他都不为所动,只是踉跄着一步一步朝长剑走去。
这条路似乎极为漫长,漫长到时间都近乎定格。
少年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如愿走到剑旁,慢慢伸手捡起了那柄冰冷的长剑。
江凌墨看到少年低吼着攥着剑,不要命的朝魂冲去。
“啊啊啊!!!”
少年歇斯底里的嘶吼声伴随着魂凄厉的尖啸声,彻底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随着最后一剑挥出,少年松开了手中的剑,脱力跪倒在地,目无焦点地盯着地面。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江凌墨僵硬地转过了头。
莫诚哲浑身上下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裂口,额角流下的猩红血液染红了他的半张脸。
莫诚哲呛咳着擦拭着嘴角的血迹,缓缓走到少年身前,半蹲而下。
少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双目凄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莫诚哲紧抿着唇,沉默地抬手替他擦拭着脸上泪水。
“莫叔叔,他死了......”少年的眼底是无边的悲哀与寂灭,“他死了......死了......”
莫诚哲红着眼将他拥入怀中,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少年双唇止不住的颤抖着,喉咙里满是嘶哑的呜咽。
“他死了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救不了他……”
少年断断续续的抽噎着,泪水不断从他无神发灰的眼睛里滚落。
莫诚哲强忍着眼底的泪水,轻轻拍打着少年的背,无声安抚着。
就在这时,短暂的静默被一阵猛烈的踩踏声打破。
莫诚哲立即拽起怀中的少年朝一旁推去。
“走!”
少年还没来得及反应,转头便看到月光下,那只浑身血污的裂魂狼突兀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少年捡起地上的剑就要冲去,莫诚哲一把拽住了他:“你干什么?!”
少年疯了般,拼命挣脱着莫诚哲的手,嘶声哭喊着。
“我要杀了它!我要杀了它!!!”
莫诚哲眼眶通红地凝视着少年那张挂满泪水的脸上浮现出不属于他年纪的恨意。
沉默片刻,莫诚哲闭了闭眼,哑声道:“我陪你。”
少年怔住了,愣愣地看着莫诚哲。
莫诚哲看着他,笃定而又认真的重复着:“我陪你。”
少年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剑,哽咽着点头。
与此同时,裂魂狼嘶吼着朝他们狂奔而来,地面不断传来猛烈的震感。
“打不过不要硬抗,一切有我。”
莫诚哲叮嘱完这一句,握着剑迎面冲了过去,少年没有丝毫迟疑,迅速抬脚跟了上去。
江凌墨满眼泪水地凝视着那两道不断穿梭在裂魂狼身边厮杀的身影。
尽管他们配合的极为默契,但他知道,无论如何拼命他们都不可能杀得了裂魂狼。
他们打不过的......
只见裂魂狼一掌将身侧的少年拍飞了出去,随即后腿猛然蹬地而起,朝着少年落去的方向跃去。
少年失重砸向身后的屋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一道庞大的黑影骤然坠下。
伴随着一声巨响,破旧的房屋瞬间沦为一片废墟。
顷刻间,尘土飞扬。
“江凌墨!!!”
莫诚哲猩红着眼,手中的长剑瞬间布满了炽热的火焰,他用力跃起挥剑斩向裂魂狼的后颈。
裂魂狼痛苦地嘶吼着调转身形,一爪将莫诚哲拍飞,火速逃离。
江凌墨看到莫诚哲吐出一口鲜血,用剑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踉跄地朝着不远处的废墟跑去。
他看到莫诚哲红着眼,疯了般伸手刨着碎裂的砖瓦,刨的双手尽是血污,还在不停刨着。
很快,废墟之下露出了一抹黑色。
莫诚哲颤抖着双手捡起瓦砾下的黑色长剑,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顺着他满是血污的脸上滑落,砸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其实那个时候,在裂魂狼坠下的瞬间,他便立马朝一旁滚去,但裂魂狼坠地时,造成的巨大冲击还是将他整个人震飞了出去。
当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时,他看到那个孤傲的男人跪在一地的碎石瓦砾中,极其隐忍地垂头哭泣。
当时的他怔愣了很久,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着,难受的喘不上气。
江凌墨转头看向不远处傻站在原地的少年。
少年先是缓慢地朝前挪动了两步,紧接着,便抬脚冲了过去,扑到莫诚哲的坚实的后背上,紧紧抱着。
“莫叔叔,我没事,你别哭......”
莫诚哲身形僵了一瞬,红着眼转身用力回抱着少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清冷的月光洒在满地的碎石瓦砾上,如覆银霜,徒增一份凄凉萧瑟之意。
少年看着眼前破烂不堪的残垣断壁,眼尾微微有些泛红。
“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江凌墨眼眶也有些酸涩。
是啊,什么都没了。
那座唯一残存着他们气息的房子已经沦为了一片废墟,什么都没能剩下。
“还会再有的。”
莫诚哲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凝眸扫视着眼前的废墟,随后视线定格在了不远处的角落。
少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角落里屹立着一道黑色木门,黑门极为普通陈旧,通体呈哑黑,靠左的位置镶嵌着一个不大的圆形金色门把。
诡异的是,门的四周早已没了墙壁的支撑,但那门就像是长在那里一般,立的挺拔。
少年立即小跑了过去,绕着那扇门来回端详着,有些不确定道:“这门是不是......”
莫诚哲点头:“是那道门。”
少年怔了下,伸手握住门把,轻轻扭动。
只听“咔哒”一声,传来门锁被拧动的声音,可无论少年怎么推拉,那扇门都打不开。
“果然......”少年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垂下了手。
江凌墨走了过去,神色复杂地注视着眼前的黑门。
这道黑门是他幼时与陶俊哲捉迷藏躲进江淮房间里时,无意间发现的。
江淮的卧室很大但却极其简约单调,除了一些常见的家具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陈设。
当时他玩的起劲,四处转看一圈后,神使鬼差地躲进了衣柜里,透过狭小的缝隙观察着陶俊哲的动向。
他看到陶俊哲皱着眉,像只无头苍蝇般到处转悠,好几次驻足在衣柜前,却始终没有伸手打开柜门。
他知道以陶俊哲的性子,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主动翻找他人衣柜的。
所以就算陶俊哲猜到他躲藏在这,只要他不出声,不主动出去,那么这场游戏便是他赢。
正当他掩嘴笑的四仰八叉时,脑袋猛地撞到了身后的挡板,传来一道沉闷的“咚”声。
陶俊哲听到衣柜里传来的闷响,脸都气绿了。
“江凌墨!不是说好不能躲衣柜这些地方的吗?!”
他龇牙咧嘴地揉着后脑勺,转头看向身后。
柜子里一片漆黑,仅一束微弱的光线通过柜门的缝隙投射进来,他看不太清,只能伸手胡乱摸索着,柔糯挺括的触感通过指尖传来。
“布?”
他疑惑极了,连忙打开柜门钻了出去,与站在衣柜前的陶俊哲撞在了一起。
陶俊哲踉跄了好几下才勉强稳住身形,气急败坏地抱怨着,但他当时的注意力全在衣柜挡板上蒙着的黑布上,并未听清。
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衣柜,陶俊哲疑惑道:“怎么了?”
他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事。”
待日落时分,他与陶俊哲分别后,他再度来到衣柜前,正准备打开柜门时,一道低呵在他身后响起。
“你在干什么?”
他愣了下,收回手转身看去,只见江淮清隽的眉目里带着凛然严肃。
还不等他开口,江淮上前拽着他就往外走。
“爸爸,那里......”
江淮冷声打断了他:“我记得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私自进我的房间。”
那是江淮第一次对他用那般冰冷严肃的声音说话。
他怔了很久,敛眸歉声道:“对不起。”
江淮轻叹了一声,再度开口时,语气缓和了不少。
“下去吃饭吧。”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转身下楼。
走到楼梯口时,他下意识转头朝身后看去。
他看到江淮垂眸侧倚着窗边,晚霞映照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上,透着一股浅淡的寂寥。
不知为何,他觉得江淮看起来似乎很难过。
后来江淮抱着他重伤昏迷的母亲归来时,他红着眼在床边站了很久,随后抬眸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衣柜。
直觉告诉他,他看到的东西,江淮他们受的伤都与那块黑布之后的东西有关。
于是第二天,他趁着江淮外出时悄然进屋,打开了柜门。
他紧紧盯着那块黑布,全身都在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他好几次想伸手去掀,可每当他的手刚触上黑布,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就越发强烈。
就像是有一张无形的网,团团包裹在他的四周,压抑的他有些透不过气。
他想,其实那个时候他是害怕的,他在害怕黑布之后的东西。
可一想到江淮染血的身影,母亲昏迷苍白的面容,他就揪心一般的难受。
他不停地伸手又收回,一遍遍尝试着。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鼓起勇气将其缓缓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扇不大的黑门。
他四处摸索查看了一番,并未发现有何不同,但无论他怎么扭动门把,那道门始终都打不开。
他失望地合上柜门,正准备转身离开时,下一秒,整个人便僵硬在了原地。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不知何时折返回来的江淮,眼里满是慌乱。
“爸爸......”
江淮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衣柜,眉头微微皱起,随后又收回视线看向他。
他看到江淮眼里凝着异样的复杂神色,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江淮只是沉默地看了他半晌,缓缓转身离开。
“爸爸!”他慌忙上前拉住江淮的衣角,“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听你的话,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知道错了。”
江淮没有出声,轻轻地闭了闭眼,将他拽着衣角的手一点点掰开,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去。
“爸爸!”
他急忙追了出去,不停在江淮身后呼唤着。
可无论他怎么呼唤,那个男人都不曾驻足回头看他一眼。
待追到街角时,他慢慢停住了脚步,眼眸通红地看着那抹落寞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难受委屈的情绪不断在心底交织,他眨了眨眼,强行抑制着泛上眼眶的酸涩,孤身回到家,蜷缩在沙发上等着。
一直等到凌晨,江淮都没有回来。
等到最后,他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迷迷糊糊中,他被人腾空抱起。
他下意识往那人的怀里靠了靠,一股若隐若无混杂着生腥味的白花香气就这样突兀的传入鼻腔。
那股味道并不好闻,他皱眉低声呢喃道:“好腥......”
抱着他的那双手微微一顿,他听到了一道很轻的叹息。
“是啊,很腥......”
他含混地“嗯”了一声,陷入了沉睡。
再度睁眼时,他看到江淮静坐在他的床边,目光望向窗外还未亮透的天。
“爸爸?”
江淮应声回头,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起身走了出去。
那天过后,他们就像是无形中达成了某种约定,谁也没有再提起过衣柜里的那道黑门。
即便心中百般在意,他也没再靠近过那里,只是偶尔在经过江淮房间时,看似不经意地朝屋内扫上一眼。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也打消了想要探究黑门的想法。
生活似乎也在慢慢回归正轨,母亲重伤痊愈,江淮也不再带着浑身的伤归家。
那段日子格外平静安详,安详到他几乎都快遗忘了那道黑门的存在。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时,那道诡异的蓝色光柱彻底粉碎了这层虚假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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