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江凌墨和凯瑟每日清晨泡完药浴,简单食一碗白粥后就被范伦斯拎着衣领丢出门,不到深夜不准归,而他们接取的任务大多都是帮镇上的居民们采摘果子、护送货物等零散任务。
考虑到怕居民们顾忌自己的身份,不敢过多麻烦,凯瑟出门前都会简单乔装一番,但很快就被眼尖的人识破,无奈,凯瑟只好摆出一副命令的口吻,强行接下任务。
居民们既不敢麻烦凯瑟,又不敢违背他的命令,索性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未亮便将任务粘贴在公示板上后,闭门不出了。
于是,原本喧闹繁华的街道此刻冷清的不像话。
完成最后一件护送货物的任务后,江凌墨浑身已然湿透,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白皙的脸颊滑落在地,触到炽热的地面后又迅速蒸发。
明明此时正值秋分时节,天却异常的闷热,空气里隐约可以看到高温产生的热浪。
江凌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拖着疲惫的身子,寻了一处阴凉角落,盘腿而坐。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他便知道来人是谁。
“做完了?”
凯瑟“嗯”了一声,阴沉和不愉几乎都写在了脸上,直白得毫不遮掩。
“日升出,日落归。”江凌墨看着天空中的烈阳,顿时面露苦涩,“可眼下才晌午。”
听到这话,凯瑟的脸色更冷了:“何时结束?”
“估计得等我们身子养好。”江凌墨转头问道,“你恢复的如何了?”
凯瑟半倚在墙边,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架势,过了许久才简短的吐出三个字。
“已蜕痂。”
江凌墨点点头:“那今日我便与师父提一提。”
“现在呢?”凯瑟的声音很低,眼里满是不耐。
江凌墨略一思忖,道:“去看看还有没有漏掉的任务?”
话音刚落,凯瑟那冻死人的视线便射了过来,带着隐隐待发的怒意。
“还看?”
江凌墨无奈耸肩:“现在也回不去。”
凯瑟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不情愿,冷声道:“最后一次。”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不远处的公示板走去。
江凌墨失笑摇头,起身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街道上再度穿梭着两道忙碌的身影。
暮色渐浓,月光洒落大地投下道道斑驳明影,晚风微拂,树叶发出簌簌声响。
范伦斯轻抚茶杯,慢慢将浮沫撇去,悠哉的品了一口。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不大的敲门声。
穆修正欲起身,范伦斯不紧不慢道:“不急,看看他们现下的耐心如何。”
“今日比以往归来的都要早。”穆修转眸看了眼天色,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怕是要来找你我抱怨了。”
范伦斯失笑不已:“比我预计的要晚上几天,原以为他们撑不过五日。”
“现如今光是私方派发的七级任务就不计其数,而维勒德覆灭的消息也已传开。”穆修无声叹了口气,“日后怕是没有弑魂公会敢驻扎特托尼斯了。”
范伦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老家伙快回来了,日后如何安顿,就不必我们操心了。”
不等穆修开口,门外再度传来江凌墨嘶哑的声音。
“师父......”
范伦斯嘴角的笑意更甚:“你猜这小子会如何做?”
“既是你的徒,自然......”穆修若有所指地扫了眼外面的围墙。
范伦斯挑眉道:“我的徒儿怎么了?比你那冷脸学生可爱多了。”
“没个正经。”穆修淡淡驳了一句,轻嘬了口茶,“之后如何打算?”
范伦斯道:“待他们身子骨硬挺些,我带他二人外出游历一段时日,归来时,圣卡洛斯的入学测试应当也开始了。”
门外,江凌墨有气无力地敲打着紧闭的大门,敲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开,索性也不敲了,来回踱步了几圈后,目光慢慢定格在一旁的围墙上。
“凯瑟,我们......”
凯瑟想都没想就拒了:“不。”
“等多久都没用。”江凌墨无奈道,“今日这门是不会开的。”
凯瑟眉头微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答应。
江凌墨继续怂恿道:“秋季时分,夜寒深重,不利于伤势恢复,若恢复不好.......”
不等江凌墨说完,凯瑟二话不说就朝围墙处走去。
江凌墨得逞一笑。
凯瑟明面上虽不说,但心里可比他还希望早些结束这枯燥的任务,要不是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这家伙是绝对不会答应翻墙这等不雅举动。
凯瑟在围墙前驻足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江凌墨。
“你先。”
“行。”
江凌墨轻笑一声,借着墙边的藤蔓迅速往上攀爬,站稳脚跟后朝凯瑟伸出手。
凯瑟本想拒绝,但看了看面前脏兮兮的藤蔓,迟疑片刻,伸手握了上去,借巧劲翻了上去。
待凯瑟站稳后,江凌墨率先跳了下去,四处转看一圈后,转身道:“下来。”
“臭小子,计谋不错啊!”
凯瑟正欲跳下,听到范伦斯这冷不丁的声音,当下脚一滑,径直朝下砸去。
江凌墨来不及躲闪被硬生生砸倒在地,满眼都是金星,差点没缓过来那口气。
凯瑟连忙起身整理好仪容,朝不远处的两人微鞠一躬。
“范师父,老师。”
江凌墨脑袋一阵眩晕,听到凯瑟毕恭毕敬的声音,也连忙爬起身,朝前躬身喊道:“师父,穆修老师。”
见江凌墨弄错了方向,凯瑟立即拽着他朝范伦斯两人的方向转去。
江凌墨被这么一拽,头更晕了,缓了好一会儿,视线才聚焦。
“臭小子,你这鬼点子都上哪儿学来的?”
范伦斯嗤笑一声,上前打量着两人,相比前段时间的孱弱,现下两人的身子都硬朗了不少。
范伦斯满意地点了点头,摆手道:“行了,去吃饭吧,早些休息,明儿继续。”
江凌墨立即垮了脸:“师父,我们的伤都已经痊愈了。”
“嗯?这么快?”范伦斯笑道,“不错不错。”
见范伦斯揣着明白装糊涂,江凌墨无奈极了:“师父,我们不久后就要去参加入学测试了,不应该浪费时间在这些事情上。”
“浪费时间?”范伦斯反问道,“你觉得做这些事没有意义?”
江凌墨愣了下,缓缓点头:“若是弑魂一类的任务,我绝不推脱,但这几日我们做的皆是七级的零散任务,对提升毫无帮助。”
范伦斯转眸看向凯瑟。
凯瑟虽未说话,但神色里透出的态度也很明确了。
“既如此,特训暂且搁置。”穆修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何时想明白,何时开始特训。”
江凌墨有些疑惑,偏头看向凯瑟,只见他也不明白穆修这话的意思。
见两人还傻站着,范伦斯轻笑一声,拽着两人就往屋内拖。
“行了,先吃饭,吃完兴许就想明白了。”
江凌墨这下更疑惑了:“师父,到底要想明白什么?”
范伦斯冲他歪头笑了笑,没有回答。
偏厅内,桌上除了这几日常吃的白粥外,还摆放着两份诱人的肉汤及满满一盆红烧肉。
凯瑟扫了眼面前的肉食,端起了一旁的白粥慢慢喝着。
江凌墨在肉汤与白粥中纠结了好一阵,最终念念不舍的看了眼肉汤,也选择了白粥。
范伦斯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不喜肉?”
“喜,但—”江凌墨一边说着,一边将肉汤递给凯瑟,“体力大量透支后突然补充肉食反而会增加肠胃负担,白粥垫腹再食肉较好。”
范伦斯赞同点头:“不错,有点长进。”
浑身的疲惫似乎都随着这碗温热的白粥入腹后消散了不少,江凌墨呼出一口气,不紧不慢地抬起肉汤慢慢喝着。
肉汤浓郁醇香,似乎还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
“药?”江凌墨有些不确定。
闻言,凯瑟抬起肉汤嗅闻片刻,肯定道:“是药。”
江凌墨连忙端起盛白粥的空碗,又仔细嗅闻了一番。
果不其然,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只不过白粥本就味淡清香,二者混合后反倒不太能嗅闻出来。
“师父,难道这几日的白粥......”江凌墨欲言又止,眼里满是诧异。
范伦斯好笑道:“食了这些时日,现在才发现?这里面加了玄冰魂果和其他凝血恢复的药物,对伤势恢复有极大帮助。”
“师父,老师费心了。”
江凌墨心中一暖,笑了笑,继续闷头吃着。
范伦斯与穆修相视一笑,也不再多留,悄然离去。
见范伦斯要走,江凌墨赶忙喊住了他:“师父,究竟要想明白什么?”
“穆修教过给你的。”
点到为止,范伦斯也不再多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凌墨一眼,转身离开。
“穆修老师教过的?”江凌墨皱了皱眉,还是没明白。
凯瑟微眯双眼,也在思索。
穆修教过给江凌墨的,自然也教过给他,而他们二人共同学过的是什么?
剑技?还是......
沉思片刻,凯瑟忽然道:“挥剑的理由。”
听到这话,江凌墨眸光一闪,拽着凯瑟就往外冲。
凯瑟皱眉道:“去哪儿?”
“去寻答案。”
只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飞速穿梭在街道上,随后身形一闪,避进了一旁的小巷里。
看着人们脸上洋溢的幸福,江凌墨心中的疑问顿时解开。
“原来如此,这便是答案。”
凯瑟顺着江凌墨的视线看去,下一秒,瞳孔微颤。
见凯瑟也明白了,江凌墨勾唇笑了笑。
初到托特尼斯时,他便被这里的阑珊灯火和繁华安谧所震撼,但那时,他总觉得差点什么,现在那缺掉的一角终于被补全了,而那一角便是—
归属。
托特尼斯整体的收入和消费水平其实并不低,算得上个安定富足,不过与主城相比,还是存有较大差距,但这里的人们并未受其影响,依旧过得极为快乐自在,而这便源于他们发自内心的幸福与归属感。
归属感不仅需要一位优秀的领主管制,更需要一个日常能够帮到他们的优秀组织。
自从凯瑟父亲远征后,维勒德公会越发肆无忌惮,他们并不敬畏凯瑟这个无权的继承人。
从上次袭击便可看出,这些人早就蠢蠢欲动,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动手罢了。
再加上,在这之前并没有太多人知晓凯瑟的身份,而凯瑟也仅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在管制城镇方面自然不够雷厉风行,也不够成熟稳重。
也正因如此,维勒德公会变本加厉的扩大了对居民的欺压敛财。
长期受其剥削和压迫,居民们也过得极为谨慎小心,甚至连任务都只敢通过私方派出。
维勒德公会覆灭后,居民们也算松了口气,对派出的任务需求也不再有所顾忌。
范伦斯想让他与凯瑟明白的便是,他们认为毫无意义,浪费时间的小事,对于生活在这里居民来说,却是生活的核心。
挥剑是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那么身为上位者,想要获民爱戴,就该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失了民心,即便位居高位,终有天也会被万民拖下王座,跌入尘埃。
江凌墨两人安静地隐在巷子里注视着人们幸福的笑脸,直至深夜众人归家散去,他们才缓缓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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