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路西洲很准时,到了也只点了几道菜便一直坐着等,毕竟要等人齐了才能上菜。
包间门被刺啦一声推开,这位姓张的不知名人士终于大驾光临。目测40来岁的年纪,平头圆脸,标准地中海,身材矮胖小腹凸起。
穿着羊毛衫,卡其色西装裤搭配着锃亮的黑皮鞋,刻意的打扮倒显得些许滑稽。
只见他一进门便冲上前来和路西洲握手,笑起来时露出一排不怎么整齐的牙,看不出一丝歉意的说着:
“路总,真是不好意思啊,实在是工作耽误了。我一看时间,立马放下手头的活,紧赶慢赶往这边来,急得差点闯红灯。”
路西洲平静的看着,张永刚一口大气没喘完就接着自顾自的讲“不过您也是,怎么定了个这么远的地方。咱们老熟人了,下次我做东,就在我们集团楼下,又近又好吃,保准儿让您满意。”
南风不能开口反驳,只能在心里吐槽。
“真是甩锅一把好手,怎么不去当厨子。这顿饭两千六还不满意,他自己都不知道值不值两千六。”
路西洲和他轻握两下,随后率先松开手。只见他面带微笑,语气礼貌的开口“张总言重了,谁还没有急事的时候,我们都能理解。下次约饭一定不会和你客气。”
张永刚哼哼两声顺势坐下,瞟了眼旁边的人好奇问道“这位是?”
路西洲答道“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南风。”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南风利落起身彬彬有礼的打了声招呼,随后又以一种极为绅士的姿态主动伸出右手。
“真是一表人才啊,果然什么样的老板招什么样的员工。”张永刚龇着牙熟练地倒了几盅白酒,眼神飘忽间似笑非笑的看着路西洲“这文绉绉的话术,路总明白其中的深意吗?”
路西洲轻轻碰杯,淡然一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长风送别南归的鸿雁,面对此景此情,正适合登上高楼举杯畅饮。”
说到这,他对着张永刚举杯随后一饮而尽“李白这两句想表达的正是豪迈壮阔的人生境界。”
南风坐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路西洲。
“寓意这么好啊大诗仙李白,举杯畅饮哈哈哈说的不就是咱们嘛!”张永刚被哄高兴了,连连拍手叫好 “来! 喝酒!今天咱们哥仨喝它个尽兴!”
全场只有他一个人兴奋的不行“好酒!果然不一般,国窖1573,就是TM比红星二锅头香! ”
一杯接一杯,笑的嘴都要咧耳朵根后头去了。
连喝三杯,南风只觉得口腔,喉咙和胃又辣又烧。
他又看看旁边的路西洲,南风心想以后他得应酬多少饭局才能如路西洲这般平静,不脸红,不上头,跟没事人一样。
再照这个速度喝下去,是个神都顶不住。还好路西洲没惯那姓张的,美名其曰让他尝尝饭菜可不可口。
张永刚吃吃喝喝,还能腾出嘴来一边挑剔这鱼没有李家饭店做的好,红烧肉嫩了,这佛跳墙不正宗里面才3只海参……又一边饥不择食,狼吞虎咽。
路西洲几乎没动筷子,只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他已经习惯了所谓应酬的潜规则——甲方约饭等于约饭,乙方约饭则是为了陪酒、赔笑脸、谈合作。
南风趁着张永刚没来的及转转盘,在他还没动过的菜里,漫不经心的夹了几筷子鸡肉和狮子头放进路西洲的碗里。
然后他贴近路西洲小声的说“西洲哥,咱们也吃,别叫他独吞。”
路西洲听到这话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还挺护食。
没办法,他只能夹这几个菜。张永刚爱拿筷子在盘子里搅和,但凡他吃过的菜都变得不忍直视,没有洁癖的人估计都受不了。
况且这菜还是夹给路西洲吃,他自己可以意思一下吃的不干净,但路西洲不行。
酒足饭饱,张永刚那圆滚滚的肚子像是被吹了气一般,又鼓胀了一圈。只见他终于心满意足地翘起二郎腿才开始切入正题。
“路总,咱俩也认识这么久了,我跟你敞开心扉说亮话,这回得多要——”
说到这儿,他故意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伸出手比了个五。
南风看到数字都要开口骂人了,路西洲右手垂在桌底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稍安勿躁。
他保持着一脸的淡定从容,语气平静地问道“5个点,500万。那张总说说这500万多在哪吧。”
张永刚立马开始装腔作势,他面露苦色“路总,这几年行业不景气你也知道。我手下养着上千号人农民工都拖家带口等着问我拿工钱。我这一天天又愁又忙,简直是分身乏术,啥也顾不上了。”
南风听了暗地里直翻白眼。
路西洲料到他要来这招,心中也早有对策“张总,您看看这是我们整理好的文件。投资一千五百万是有详细说明的,不是随意写上去的数字。”
“我们理解你们不容易,所以装修的每项工程都是按照市场最高价,您要是不信可以出去打听一下。”
张永刚尴尬一笑,路西洲又适时地展现善解人意的一面“这些年不少装修团队要找我们合作,不过我们都婉拒了,就是因为了解你们兢兢业业,信任你们装修的成果无可挑剔。”
“颐城可是不少工人的老家。”停顿半刻,路西洲再次开口。这次,他轻轻拍了拍张永刚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不用在外背井离乡,还能位建设家乡贡献力量。这等好事要单单因为谈不拢价钱而错过,那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张永刚听着路西洲这番话,脸上原本有些僵硬的表情逐渐开始松动,显然内心已经受到了触动。
路西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毫不犹豫地举起酒杯,和张永刚的杯子轻轻对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叮"声,随之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他和南风眼神对视上,两人立马心领神会。南风默不作声开始整理散落桌上的文件,路西洲则一边佯装起身一边诚心劝慰。
“张总,您慢慢考虑。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有事随时电话联系。”
张永刚表情一下就变得慌张,他连忙抓住路西洲的胳膊,嘴上着急说着“等等等等,路总先别急着走嘛。你有所不知,我这儿是有一个机会,这五百万绝对不是信口开河。”
“哦?”路西洲疑惑问道。
听闻,南风也好奇这人葫芦里又卖什么药。
“我们也是拿的小道消息,好多人都不知道。张永刚放低声音不够,还拿手捂着嘴。
“有一批新进窗户安全性极高,只要安了它神仙来了都甭想跳楼,就是价格比普通的贵上百分之三十。路总你想现在跳楼自杀的那么多,一但发生这种事成了凶宅谁还敢买。”
南风皱起眉头心里暗忖“这么邪乎,世间还能有这么无敌的窗户? ”
路西洲也觉得玄幻,他问道“有照片吗?”
张永刚一边拿手机找照片一边还要嚷嚷着我也是前几天拿到的照片,商家贼神秘。一般人我不给看,但路总的面子我张某肯定得给。
南风也好奇的往前凑,只见照片里的窗户样式比一般的重工精致许多,反倒是窗口旁边各种小细节毛躁的很,放大一眼就能看出是PVC材质。
连普通款用的铝合金都比不上,尤其是环保型和耐热性都更有争议。
这商家纯粹是在欺骗外行人。张永刚说白了也是命好。生在农村也没干过活,靠着人际关系和会来事儿混到这个位置。
南风前脚刚听完他吹牛,后脚就快要憋不住笑出声了。
路西洲拿右胳膊肘戳了戳肩膀颤抖的南风,他要在笑下去,路西洲也要被他传染了。
反观张永刚一脸神气的问“怎么样?”
路西洲绞尽脑汁搜寻着措辞,南风倒先开口说“张总,这批窗户有没有做过检查? 我怀疑可能是伪冒产品。”
张永刚皱着眉头看向南风,质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
“张总你看这窗角几处都有微少的的白中泛黄,使用几年后就会越来越黄直至老化、变形、脆裂,其原因就因为PVC配方中含钙太多,而PVC材质偏价格实惠。”
南风尽量把话说的含蓄委婉,不让他太过难堪“大学学的零碎知识,我也是班门弄斧。如果弄错了还请张总原谅。”
张永刚眉头愈发紧皱而不说话。
路西洲配合着南风的话术“原来如此,现在的骗子手段高超连我都没看出来。果真长江后浪推前浪。”
他缓和气氛调笑道“张总,我们守好自己的老本行得了,剩下的还得交给他们年轻人。”说完拿伸出手臂拍了拍张永刚的肩膀。
张永刚勉强一笑,沉默半响总算开了口“路总说笑了,你瞧着和这实习生一般儿大。”
姓张的这回说了句人话。
“算了算了 ,那还是按合同上的来吧。”张永刚拉不下面子,又喊来服务员开了一瓶酒。
“后生可畏啊,我呀就喜欢读书人,有文化有内涵。还得是上过大学,放在那个年代家里六口人,哪能供的起。大学好啊,大学多少漂亮小姑娘,想我当年,多少女人往我怀里钻……”
等好不容易请走了张永刚这尊大佛,已经又过去了两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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