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宋铎的婚礼办得极尽体面，热闹得近乎喧嚣。
水晶灯折射着浮华的光，空气里塞满了香槟的甜腻和宾客的虚情假意。台上，一对碧人上演着誓言永恒；台下，目光交错，祝福、艳羡、唏嘘，以及更多**裸的探寻——那焦点，毫不意外地落在那位过分出挑的伴郎身上。
院子虞倚着冰冷的廊柱，舌尖抵着上颚，嘴里含着一颗棒棒糖，无声地骂了句脏话。李宋铎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竟敢找这么个人站在身侧当伴郎。
那身剪裁合度的西装裹着清瘦挺拔的身形，侧脸线条在光影里利落得像刀锋，偏生一双眼睛沉静，像敛着寒潭的水。不是抢风头，是直接把聚光灯都劈碎了夺过来。
他和许再是并肩走进来的。
出席前男友的婚礼？这明晃晃给人上眼药的缺德事儿，正合他院子虞的心意。他拨开人群，径直走到新人面前，嘴角弯起一个狐狸般狡黠又灼眼的弧度：“小嫂子，新婚快乐。” 一个素白的信封递过去，刺眼得像丧仪。
李宋铎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视线越过他，钉在许再身上：“什么意思？”
“红包啊，” 院子虞笑意更深，指尖在信封上点了点，“没红封了，包点白的，应景儿。里头可是真金白银，别嫌晦气。” 那笑容，明晃晃地写着挑衅。
“朋友，喝多了吧。” 一道清冷的嗓音插进来。
手腕骤然一紧，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是那个伴郎。傅西禾看着清瘦，手劲却大得惊人，指腹下的脉搏被压得突突直跳。院子虞顺势倾身，几乎将鼻尖怼到对方脸上，呼吸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酒气，灼热的视线烫人：“你哪位啊？”
傅西禾眉心蹙起一道细微的折痕，像被烫到般猛地后退半步，声音压低了，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你这样，很不礼貌。”
“然后呢？” 院子虞站直身体，姿态坦荡得近乎嚣张，眼神却像带着钩子，牢牢锁住对方。他忽然压低声音，带着点恶劣的玩味：“不过……你把联系方式给我，我就考虑算了。”
傅西禾显然没料到这神转折，眼底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愕然，随即被更深的恼怒覆盖。周遭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无数道看戏的目光黏腻地贴过来，交织着好奇、窃笑和纯粹的幸灾乐祸。
许再气定神闲地立在院子虞身后半步，目光轻飘飘掠过李宋铎铁青的脸，慢条斯理地抬手，掸了掸西装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早生贵子。” 这句祝福，轻飘飘地落下，像根羽毛，却带着千斤重的嘲讽。
已成定局的事，矫情话都是多余。院子虞收回目光，重新落到李宋铎身上，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不过……” 他拖长了调子，眼神如同刮骨的刀片，将对方上上下下凌迟了一遍，最终定格在某个微妙的位置，刻薄的话语淬着毒汁，“和女人生孩子这事你行吗？”
这话掷地有声，砸得空气都稀薄了几分。
视线再次调转，看着傅西禾紧绷的侧脸。院子虞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又漾开了，带着点退而求其次的慵懒：“那你叫什么名字？”
傅西禾只用眼尾冷冷地扫了他一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连一个音节都吝啬给予。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宾客们压抑的低笑和窃语。这该死的伴郎差事！头一遭，也是最后一遭，谁爱当谁当去！
院子虞也不恼，反而低低笑了一声。他下巴微扬，姿态闲散得像刚打了一场胜仗，冲傅西禾随意地挥了挥手，长腿一迈，几步便融入了宴会厅外早春的夜色里。风还裹挟着未褪尽的寒，夜色如墨，轻易吞噬了身影。
“春风”live house迷离的光线切割着人影，慵懒又略带颓废的爵士乐流淌在酒杯碰撞的脆响和低低的笑语里。夜晚在这里，不是结束，是**和故事刚刚燃起的开端。
院子虞穿过光影，熟稔地走向吧台，对着坐在高脚凳上的陈白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稀客啊，今儿怎么有空来？”
陈白皱着眉，张口就是嫌弃：“你们这找的什么破乐队？耳朵遭殃。”
院子虞对音乐向来钝感，只觉得台上嘶吼的旋律不算刺耳。他自顾自绕进吧台内侧，手指灵巧地夹起酒杯和酒瓶：“老规矩？” 冰块叮当落进杯底，深色的朗姆酒液混着嘶嘶作响的可乐气泡。
“啧，天天喝这一款，你也不腻？” 陈白接过杯子，目光扫过旁边一个频频向院子虞抛媚眼的年轻男孩。
“你为什么喜欢男生？” 陈白冷不丁冒出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旁边的男孩听得真切。那男孩眼睛一亮，看向院子虞的目光更加露骨炽热。
院子虞动作一顿，眼皮都没抬，对着陈白的方向，声音凉飕飕地飘过去：“有病就去吃药。”
陈白喝着寡淡的酒，听着糟心的音乐，看着眼前这个对媚眼完全免疫、品味堪忧的损友，深深叹了口气。
院子虞后背闲适地抵着冰凉的吧台桌沿，指尖随着不成调的节奏轻叩台面，失笑：“有屁快放，你到底有没有正事儿？”
“一会儿让他们滚蛋，” 陈白朝舞台努努嘴，“给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正经人听的音乐。” 他晃了晃杯子里所剩无几的液体。
“喜歡你那雙眼動人笑聲更迷人……”
这首歌毫无预兆地穿透了酒吧的嘈杂。旋转门被大力撞开，裹挟着三月夜晚微凉的风。一道颀长的白色身影，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了进来，像一道凛冽的光，瞬间劈开了迷离的烟雾和晃动的光影。
是傅西禾。熨帖的白衬衫勾勒出清瘦的肩线，领口微敞，露出一小段冷白的脖颈。酒吧变幻的光线掠过他紧绷的下颌线，掠过他因不耐而微蹙的眉心，最终撞进一双骤然亮起的、狐狸般狡黠又势在必得的眼睛里。
院子虞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他，如同猎手锁定了唯一的猎物。唇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弯成一个极其愉悦、极其大胆的弧度。他收回落在傅西禾身上的目光，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对着空气宣告，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歌唱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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