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菡无法描述此刻自己的心境，只觉心脏似乎有好几秒的停滞，眼睛完全忘了眨，指尖滚烫。
缓了好几秒，她才能镇定地打字，她发了一句：“是你吗？”
发完因为紧张，全身泛起层层叠叠的冷意，宛若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
下一秒，对面弹出一句新消息。
Qiny：“嗯。”
嗯…
半年的断联在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字里被取消……惊喜和难过宛若一场山洪，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把人砸得晕头转向，呼吸困难。
虞菡一头栽在了茶几上。
扑通一声。
“哇你怎么啦？”一侧含着大口蛋糕的鲍彤惊讶地问道，“你没事吧菡菡?”
“没事，就是想休息休息。”她声音沙哑。
“哦，可能我们玩了一天你累了，你身体毕竟不如常人。你要不去房间睡？”
“我一会儿再来陪你，我去洗个澡醒醒神。”虞菡抱着手机起身绕过客厅茶几回房。
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虞菡一下子往后靠在了门板上，拿起手机就死死盯着聊天框的消息。
目光炙热地看着那个“嗯”，好几秒不知作何回复。
失而复得的惊喜真的让人觉得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不受控制。
但她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脸，深呼吸两口气，还是振作起来抓紧时间打字。
“那你为什么不回复我？你生我气吗？因为我食言了，走了。”
Qiny：“没有。”
就这么两个字，没有其他言语了。
虞菡觉得这两个字就是生气了，他以前说话语气不是这样的，以前有问必答，每一句都很温柔，不会只是一问一答，只言片语、冷冷默默。
“那是为什么？”她也装傻追问。
Qiny：“没必要。”
虞菡皱眉，困惑又茫然至极：“什么叫，没必要。”
Qiny：“回了又怎样？”
虞菡愣住，缓缓地在门后蹲了下去，抱着自己的膝缓了缓，才用僵硬的手指打字：“什么意思？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新的联系方式呀。你后来看到信没有？我同学告诉我那封信后来找到了，你看到没有？”
Qiny：“嗯，看了。”
Yuerhan：“那我写了那么多，那么多。你真的看了？你看了你还不联系我。”
Qiny：“联系了，之后呢？”
虞菡眉头紧锁：“我不懂。联系了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啊……”
Qiny：“怎么像以前一样？”
虞菡愣住，几秒后反应过来，差点哭出声，吸了几下鼻子才忍住哭意，擦擦眼角继续打字发过去：“你生气了，因为我食言了，就算我放假回去时间也很少，和在一起读书不一样。”
Qiny：“没有。”
Yuerhan：“就是，你就是这样所以不想和我再联系了。”
Qiny：“你当是也行。”
虞菡咬住唇，蹲坐在门后地毯上，屈膝，一手紧握手机，一手抵住唇瓣，牙齿轻咬曲起来的食指。
细密的疼痛在牙关蔓延到心脏处。
好久之后，她吸吸鼻子，拿起手机打了几个字发过去，末了起身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洗漱了。
“对不起。”
已读00:30。
2016年1月1日00:30，吉隆坡的跨年烟花刚落幕，满世界还陷在新年的喜庆之中。
市区道路阻塞严重，出租车停在双子塔附近的苏丹伊斯迈路上，完全动弹不得。
司机略有些烦躁地问副驾座的少年：“你们这么晚干嘛不在酒店吃饭就好，出门吃太麻烦了。”
少年着一袭黑衣，右手靠在车窗上，左手拿着手机，眉头微微蹙着盯着那手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司机尴尬地扭头看后面的两个男孩子，“是吧？或者你们去P.Ramlee路更近，餐厅都集中在那一块了。”
后座的一个男孩漫不经心回复：“唉，P.Ramlee那边为了放烟花都封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进去难如登天，再说全是人，我们去了排到什么时候能吃上。”
边上的另一男孩道：“你就开呗，我们也不急，慢慢地开。”
“……”
司机只能回头去看路。好在这条路离双子塔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没有封，还是能停停走走的。
到商圈停车的时候，副驾座的少年直接下了车，没有付钱的意思。
后座的一人见此，掏出手机探头去前座扫码，末了下车就睨了一眼依然在全神贯注看手机的人：“你丢魂了？半天了忙什么呢？”
秦译回神，瞄了眼他。
和司机说了声谢谢，几个人一起往商场大门走去。
韩轴笑嘻嘻地说：“他从电梯里就一直看手机了，看老半天了，估摸和什么妹子聊天呢。”
沈则：“我估摸也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当事人沉默不语，没否认也没承认。
但没否认就是默认。
沈则搭上秦译的肩，好奇：“是那个给你留情书的小仙女不？”
韩轴插嘴：“还用问。”
“这也不好说吧，”沈则扭头看他道，“之前也没见他聊啊，人不是出国了吗，忽然联系上了？”
“谁知道，反正除了这个暧昧对象也没见他和其他人有暧昧。”
“有道理哈。”沈则老成不已地点点头，末了又看向他搭肩的人，“那个小公主不会是来马来西亚读书吧？你忽然说要来大马旅游。但你俩不是已经分了吗？复合啊。”
忽然手被人掀开。
沈则差点扑地上去。
“……”
韩轴忍着笑看当事人。
沈则站起身，讪讪道：“你丫的怪我把你情书弄丢了是吧？哎呀我这不是不小心的嘛哥，我的校服也丢了，估计都被保洁当垃圾收走了，还好人家没把兜里的东西都收走，别气了别气了。”
韩轴笑着说他：“你老实立正挨打吧，只是信吗？你还丢了他手机，让人看到他壁纸是和金唯姐的合照，他连身份都差点让你给卖了，这还不说，你让他所有账号都被人放论坛去，搞得他要全换了，麻烦死了。他没把你剁了算心地善良了。”
沈则嘿嘿笑了：“我的错我的错。”
秦译沉默是金，径自顺着商场里的指引走向要吃饭的餐厅。
…
虞菡洗完澡再出去吃宵夜，但已经没什么胃口了。
鲍彤一直和她谈天说地，围绕着这次的旅行。
“下次我们见面不知什么时候了，想想就难过。”她惆怅不已地问，“你说太远的地方你家里人不同意你去，怕你出意外。但我们下次总不能还来吉隆坡见面吧。”
虞菡魂不守舍地说：“仙本那也行。”
“……”鲍彤笑了声，“你能回国吗？你回国跟我说也行。”
虞菡不确定：“会吧，但是不知什么时候。”
“春节呢？就下个月。”
“那会儿我学校开学了，春节新加坡才放假两天。”
“……”
凌晨三点，彼此在极差的氛围中结束了新年夜的聊天，回了房间。
虞菡倒在床上，心里有事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会儿还是抱着手机去看那个账号。
犹豫几许，她点了关注。
对方不知道有没有在线，没有关注回来。
虞菡又在床上翻滚了半小时，末了发消息给他：“你都不回关我吗。”
——已读。
虞菡瞬间从两米大床上弹了起来。
心情一下子跟几个小时的烟花似的，又开始灿烂且夺目了。
Qiny：“不联系了。”
Yuerhan：“……”
大起大落让她差点心梗死在吉隆坡。
缓和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去打字。
“我知道这一切是我的原因导致的，我食言了没有在览中读书，你肯定失望了。
因为意大利那事我家里人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国内读书，最后商量让我新学期出来。
我知道这个决定很临时，我也没有提前跟你说，我完全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很对不起你，但是……但是我放假就会回去的，我每次放假都回去，在那边待到开学再回来。”
最后，删删减减成了这么一段话，她摁了发送。
Qiny：“你出国是因为什么？”
虞菡噎住，一瞬明白了他的意思。出国是因为她在意大利出事险些丧命，父母不放心她独自在国内生活了，把初中最后一学期读完，高中就商量把她带走了，所以，她又怎么可能在往后的日子里一放假就一个人三天两头跑回国呢。
能回一次，不可能回两次，也不可能一整个假期都在国内。
他是最清楚意大利那个事的，那天只有他在场，他知道她受了多重的伤，也知道她身上有很严重的先天性疾病，遇到事比普通人危险太多。
这趟可以来吉隆坡跨年是因为爸爸这两天也来这边出差，加上距离新加坡实在是近，来个一两日而已，全程还有同学陪着她。
他肯定也清楚距离这个事情的。
轮到虞菡对着聊天框很长时间的沉默，已读却无回复。
好久之后，她干涩地又发了三个字过去：“对不起。”
Qiny：“别发了。”
虞菡不知道他指的是不要再发这三个字，还是所有都不要再发了。
她想私自决定是后者，可是看着那个名字，想着昔日温馨美好的约定还是让她的心跳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最后还是厚着脸皮，装傻问道：
“别发什么？”
Qiny：“都别发。”
“……”虞菡深呼吸，纠结犹豫一会儿，她还是说，“我春节回国，你出来见我，在我们原来约好的地方。”
Qiny：“不见。”
Yuerhan：“为什么？就这一面就好。”
Qiny：“就放两天假你回来做什么？”他反问。
Yuerhan：“你怎么知道放两天假？”
Qiny：“这不是什么国家机密。”
Yuerhan：“你查过？”
已读，没回复。
Yuerhan：“你查过新加坡的放假时间，你知道我的假期时间，你也知道我即使有时间也不能冒着危险老回国。所以选择不联系我。”
已读，无回复。
虞菡倔强起来，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
“你告诉我，你这半年都不回复我，不找我，是因为生气我食言出国了，觉得我们见不了面了，无法像之前约定的一样；
还是你其实是怕我总是一放假就冒着危险跑回国去见你？我说了我一放假就会回去找你的，这句话让你更加选择不联系我了，不联系是为我好？是吗？”
已读，但没有只言片语的回音。
Yuerhan：“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了？？秦译。”
发完，她把手机放在床上，屈膝，抱着自己，执拗地盯着那“已读”两个字。
一分钟后，他回过来：“答案没有意义了。”
虞菡眼眶猩红。
她重重地按压键盘打字：“为什么？”
Qiny：“因为，确实不能冒着危险回来。”
虞菡深呼吸，一下子开心地快速回复：“我过年和我爸爸妈妈回去，没有危险的。你出来和我见一面嘛。”
Qiny：“见这一面没意义。”
Yuerhan：“后面我有好多假期，回国而已危险没有那么大的，我会努力说服我爸爸妈妈让我回去的。”
Qiny：“你能保证一年无数次跨国出行都安全？是吗？还是哪天再出事，我又刚好在你身边。会有这么好的事吗？如果没有，哪天真出事了，你怎么办，我又怎么办？”
虞菡呆怔了好一会儿。
Qiny：“听话点。不早了，休息吧。晚安。”
虞菡心口漏了深深地一拍，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抽离心脏，在离她远去。
她迅速回过去：“那我不回了，你不让我回我就不回了啊，我听话还不行吗，可是我们就这样吗，你连在网上都不和我说话了吗？”
已读。
不知会不会有回复。
凌晨四点整，吉隆坡的新年夜也回归平静了。
漫天星辰浮光流转，新年的第一天时间已经在一点点流逝。
虞菡没有熄屏，没有睡觉，顽固地等，赌他不会舍得不回复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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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赌他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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