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余照火追了很久都没追上,夜色漆黑,眼看就要连那点影子也追丢了,情急之下大喊了一声:“宁师道!”
那一点模糊的影子这才停下来,在余照火视线里渐渐放大,最后凝结出宁师道的脸。
许是出来得太匆忙,没来得及戴上那条白纱。余照火刚到他身边,就看那双银灰色的眼睛盯着自己。
“照火,你怎么跟出来了?”宁师道有些担心地看看四周:“有没有人追你?”
“没有。”余照火气还没喘匀:“我是追着你出来的。”
“还好。”宁师道松了口气:“我担心他不是自己来的,你们跟出来可能会受伤——你后面还有人吗?”
“沈构——”余照火回头望着来时的方向,半个鬼影都没看到:“沈构应该是没跟上来。他是和我一道从家里出来的,在落星湖的时候我喊他回去了——你这是在追谁?”
“周礼。”宁师道顿了顿,以为余照火不知道这人:“是我同门师弟。”
“哦,我记得。”余照火点头:“你下午刚说过嘛。”他左右看看:“看来是没追到?他是来杀你么?那个徒弟回去报信儿了?”
“呃……”宁师道一时没接上话。
其实讲实话,要是余照火没有喊他那一声,也不一定就追不到。
“嗯?”余照火指了指回去的方向:“那要不先回去?”
左右周礼是肯定追不上了。宁师道几不可闻地短叹一声,同意了他的提议:“也好……”
“我带路吧。”余照火走在前面:“就顾着追你都没注意,这一回头发现跑出来这么远……”
“照火。”
——宁师道突然拉了他一把,直把他扯到自己身后去:“小心。”
余照火起先满是疑惑地看着他,但耳边话音未落,前方远处传来的嘈杂声响就已经解了他的惑处。
有人。很多人。
那丛丛阴影下传来人声:“宁道长可叫我这老人家好等,怎的这么快就想回了呢?”
听起来确实是个老头。余照火心想。
身边的动静又吸引了他。是宁师道从背上拔出了剑,提在手里,轻声说:“是肖苍。他身上毒物众多,你要留心。”
余照火见他面色凝重,不敢轻视,说话间已将榴火弹扣在手里:“你之前提过那个?怎么今天都来了,他们一直这样抱团欺负人么?”
“……”宁师道也在想他们怎么今天都来了。自己分明是追着师弟周礼出来的,岂非——
他转过身,果然看到周礼已折返回来,正在不远处站着。
他甚至还听到一声“师兄”。
“……是你和他们一起?”宁师道眼中满是惊疑,神色凝重,“你几时开始同他们蛇鼠一窝,也学得这做饵埋伏的把戏?”
“蛇鼠一窝?”周礼冷笑一声:“师兄是不是记错了什么。从我走进恶人谷的时候起,就已经和你们这些自认清白高洁的道骨仙风没关系了。”
“我生来就是毒蛇。”他盯着一言不发的宁师道,提剑在手上:“谁也别想踩在我头上。”
宁师道知他素来难说动,但以前总归还算是单打独斗,眼下却是摆明和肖苍等人混到一起去了……只怕假以时日,更加难以挽回。
“师伯。”周礼那个小徒弟从一棵树下转出来,身后也跟着一队人马:“下午才见过,晚上好啊。”
——好一个三面夹击。余照火扣着榴火弹的手心里出了汗。他看明白了,今晚是一场精心谋划的围猎。
猎物是宁师道。
“能打吗?”余照火站在宁师道背后。起初他只当这是一场江湖上常见的打打杀杀,并未如何放在心上,直到宁师道见到周礼,松弛的身体开始变得紧绷,他才正了正精神,细细盘算起当下的情势:“听你的。要不先走?”
宁师道正与他师弟对峙,许久没有回应。
偏偏这些三面夹击、已经占尽优势的人也不肯动。
“师弟,”宁师道先开口:“你虽浪游恶人谷多年,但若要回头,其实也有转圜余地。”
“我不在乎你嘴里那些大奸大恶。”周礼冷笑着答道。三方埋伏,他自己独占一路,看着比那两队人马也丝毫不输:“转圜与否,也得看我自己想要往哪走——开口就是些让人不爱听的大道理,师兄,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你不爱听我爱听。”余照火实在看不惯,觉得总听这人说话招人恨:“你到底有事没事?有事说事,没事让开,好狗不挡道你没听过吗?”
周礼像是才看到他似的:“……你倒是伶牙俐齿。”
余照火冷哼一声:“嗯。你倒是为人不齿。”
周礼:“……”
宁师道:“……照火,小心些。”
余照火悻悻转过了脸,去盯着那个叫江怀的嚣张小孩。四下看看,其实那两队人一直在往中间靠,只有周礼一个人负责在那里唠唠叨叨。
“先走?”余照火问:“还是杀了?”
——周礼在远处,也听到这话,握剑的手又紧一分。
宁师道侧首看着余照火脸上神色,发现他的确是认真在问“先走还是杀了”,并不是要故意激怒谁。
只是说得太过随意,自然而然地惹人生怒。
“走吧。”宁师道叹了口气。
“哦。”余照火答应了:“走哪边?”
“这边。”
余照火回头:“这边确实人少,但你师弟……”
宁师道振剑:“他胜不过我。”
——同样的惹人生怒。
余照火似乎觉得这样的宁师道很有意思,随着笑了几声,很认真地看着宁师道的侧脸又确认了一遍:“那真走了?”
“走。”宁师道说。
余照火得了他的意思,将手中的榴火弹悉数掷了出去。一瞬间烟雾四起,余照火自己也拿袖子挡了一下,却忽然觉得脚下一空——他慌乱中睁眼四处看着,不料正与周礼擦肩。
原是宁师道带他走了。余照火探过去一眼,看着宁师道提剑的右手:“你没事吧?”
他的手在滴血,宁师道受伤了。
“无事。”宁师道倒是冷静。
余照火又尝试着往那边看了一眼,见到似乎是上臂处的衣裳被血洇着,瞧着像是外伤。
他默默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追兵的方向:“好像拉开一段距离了,寻个隐蔽处放我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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