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余照火那出来,回房的路上夏功年都在暗地里观察叶景楼的神色,他看得出来:叶景楼一定知道点什么。
“这几天我都少来看你,你身体怎么样了?”叶景楼在他身后将门关好,“刘伯送来的药你按时喝了吗?”
夏功年回身按住门缝,垂眼看他:“景楼,你有心事。”
叶景楼双眉微抬,怔愣过后轻轻叹了口气。
“宁道长的事,我听过一些。”
十二年前,腊月二十三。
余照火和沈构赶到落星湖,视线中只剩远方一个迅速消失的影子,那时候他没想到会是宁师道自己想走,只当那是寻常贼人,便也想快点跟过去帮忙。
是沈构将他拦下:“余照火,先回去找师父。”
余照火没懂:“找师父?”
“快。”沈构一把将他扯走:“他要是没想走,寻常人哪够他追到谷外去?”
余照火心下一空。
其实,如果真的熟悉了解宁师道,他的心思行事并不难懂。
他在乎的事情,似乎就那么几个。
外面有恶人谷的人来找他,师父不想让他知道;张啸尘带人来寻,师父也只让自己过去搪塞;谷外山村被大面积下药,患者多得落星湖收治不来、需要不少弟子下山帮忙……也没有人来告诉自己,同样是因为宁师道在。
那些人知道宁师道在这,所以用这种伤害其他人的办法逼迫他出去。师父、肖苍、所有人都知道这法子有用。
而且,也确实成功了。
程云彼时正和几位师兄妹坐在一起研讨医术。得知消息后,书本摔落、长叹一声。
她就知道留不住那孩子,千防万劝,还是改不了心性。
许是注定难挽生机。
她将这几日一直在研改的药方给了余照火:“我与他师父曾是故交。虽然命中多磨难,但他毕竟一直有师父照拂,前些日子,故交羽化,他那师弟又实在心思龌龊,我料想他病情必然恶化,才几番要求,让他来我这里。”
余照火接过药方扫了一眼:“所以他真是来看他那旧疾?”
“宁师道年幼时,他师父带他来过一次花谷。”程云说道,又细想了想,摇摇头:“太小了,许是他自己都不太记得。那时候我尚在江湖,还没收徒,你自然也没见过他——听闻是请老神仙出来瞧,但……”
“人生有其限,确实难为。”
余照火垂眼盯着手里的药方,数息时间没有说话。
程云目光沉重地看着他,已在心中推测数种未来:“……张啸尘来的那天,我已将他们的驻扎地告诉了他。你若想去找,可往洛阳方向半日路程的小镇。”
余照火呆了一下。
“你心里有结。”程云说道:“照火。宁师道,那孩子的确心灵性清,任何人对他心生向往,我都可以理解。”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但你得把这个结解开。生死树上的叶子,不是因为想见到枯枝才长出来,没有人能只为铭记失去而活着。”
程云毕竟是他师傅,十几年师徒情分,她几乎已看清弟子的前路。
而余照火,那时他对此一无所知。
沈构不知何时打包了些银子细软,临走时交给余照火带着。余照火起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接过来、道了谢,急匆匆地走了。
从那以后十二年,沈构再也没有见过大师兄。
师父给的地址算不上远,但一路走下来也要半天脚程。余照火入夜时出门,到了小镇时已是三更末。
镇子上各门各户都是黑漆漆的,今晚天又多云,连个月亮也无,他怕走在路上错过那间客栈,便吹亮一支火折子拿在手里,虽然微弱,但总归能借上一点光。
进了镇子才走不远,视线里捕捉到一片幡幌翻飞的影子,他走上前仔细瞧了瞧,招牌上写着:云来客栈。
里面没有动静,余照火收起火折子,上前敲门。
屋里的人说:“打烊了,不接客。”
他又敲了两下木门,开门见山地说:“我找张啸尘。”
这回木门打开得飞快,刀锋与人影同时袭来眼前,余照火没有躲,被长刀贴在颈边。
夜色实在昏暗,张啸尘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开口:“……余照火?”
前些日子他去花谷寻宁师道,就是这个人出来应付,如今山下再见,他瞬间想到许是因为宁师道:“你会出来找我……因为宁师道?”
余照火往他身后看去:“张统领,借一步说话。”
屋内都是他手下,许是后院里还有。虽说师父认为此人可以信任,但余照火此刻孤身一人,不得不防。
张啸尘在昏暗门口一动不动:“你得给我个理由,否则我凭什么跟你走?”
“……”余照火压了下眉头,身遭陡然腾起一片薄薄雾气。张啸尘正在他对面,忽然高声:“退!”
“来不及。”余照火说道,看着门里满屋骤起的照明火光,问张啸尘:“张统领,解药在我身上。理由够了么?”
张啸尘咬牙切齿:“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你。”
“堂堂正正,我自然打不过你。”余照火无视他无用的怒火,转身走开:“可眼下已是我偷得先手——别废话了,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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