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早,哟,还带了个小女娃来了,你闺女啊,怎么哭成小花猫了?”一个年轻的小警察上前接过他手上的早点,打趣说道。
男人懒得理这个愣头青,挥挥手,“去去去,胡咧咧什么,叫小李来。”
“得嘞。”小警察得令又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小李是刚来实习的警察,也是这小警局里唯一的女警。
等她赶来的时候,小孩已经不哭了,坐在沙发上,也不左右乱瞄,只抱着小书包呆呆等着。
小李想,还挺乖的。
“小李,你好好问问这小孩怎么回事,我先去干其他活了。”男人转身走开给她两腾地。
小李“嗯”了声,迅速换上一个温柔体贴的形象,笑着坐到乐乐身边,“小朋友,你叫什么呀?”
耳边轻柔的声音叫一路紧绷的小孩缓了下来,她怯懦地回答:“我叫乐乐,快乐的乐。”
“乐乐呀,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小李点点头,又问道:“那乐乐和姐姐说说,你为什么要来找警察,是不是遇到什么坏人了?”
乐乐看向身边的女警,使劲摇了摇头,“不是,是我要找我的爸爸妈妈。姐姐说,警察会帮我找到爸爸妈妈。”
听到这话,小李心里咯噔一下。走失儿童?往玻璃窗外头的男警递了个眼色。
小李不着痕迹的拉起她的袖子,只见下面触目惊心的伤。
心里一阵发酸,转而语气更柔和地问道:“哦,原来乐乐是要找爸爸妈妈呀。那你告诉姐姐,你的爸爸妈妈叫什么?家住在哪里?”
乐乐被这话问到了,她不知道爸爸妈妈叫什么,家在哪里。就连她自己的名字,都是大娘从她的长命锁上知道的。
她如同凭空出世的石猴一般,没有父母,没有来历。
只是可怜的是,她没有石猴七十二变的能力,却有九九八十一道磨难等着她。
门外,愣头青小警察对男人大叫道:“老大,有新报案…”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男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警察看了眼里头的两个人,连忙低下声,凑在他耳朵边汇报,“老大,那个附近乡下的阳光福利院报案,说是丢了一个小孩,叫乐乐,5岁。”
说完后,当下情况不言自明,男人点头表示明白。就是小孩不想待在福利院,自个儿跑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开了条门缝,对里头叫道:“小李你出来一下。”
小李温和地摸了摸小孩的头,小声和她道:“你先把包子吃了,别饿坏了,姐姐先出去一会。”
乐乐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她满心欢喜地搓了搓裤角,刚刚这个姐姐说一定会帮她找到父母。
跳下沙发,拿起一个包子大口咬了上去,鲜香的肉味瞬间在小孩嘴里炸开。
她移开包子端详着,难怪这么好吃呢,比那个瘦女人放的肉多的多!
“好吃。”乐乐脸上虽没有多少表情,却高兴地晃了晃腿。
门外,老陈压低声音,快速将福利院报案的情况告诉了小李。小李的脸色瞬间白了,阳光福利院,她听说过一些不太好的传闻。
“她…她那么小,身上还有伤…”小李的声音有些发颤。
老陈眉头拧得更紧,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职业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程序就是程序。福利院是她的法定监护人。我们能做的,就是安全送回去。其他的,不归我们管。”
他顿了顿,看着小李发红的眼眶,声音放软了一点,“小李,干这行,心肠太软不行。有些事…我们管不了。”
两人重新走进接待室时,乐乐刚把两个包子吃下肚,门外两个就一起进来,满心期待地看着他们。
小李眼眶微红,比刚刚笑得看起来勉强多了,牵起乐乐的手,“乐乐,姐姐带你去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乐乐双眼瞬间亮得惊人,脆生生地“嗯”了一声。
几人把小孩抱到车上,小李陪她坐在后座,絮絮叨叨地叮嘱她:“乐乐,以后不要随便乱跑,你的家人都会担心的。如果真的不小心走丢了,也要记得找有这个标志的人,知道了吗。”她点了点自己的警徽。
乐乐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道,完全沉浸在即将找到父母的喜悦里,对小李的话无不应承,“嗯!”
见她这样雀跃,毫无防备的小脸,小李鼻头一酸瞥过头不再看她。
【真可怜…】
乐乐被这突如其来的哽咽声吓得一激灵,她眼眶微张,扭过头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说什么?”
小李还未调整好情绪,只一下下地摸着小孩的头,没说话。
没人开口,车里忽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小孩感知能力一向很好,乐乐心也随之悬了起来,她惶恐不安地捏紧书包的带子。
直到她看车窗外出现她熟悉的环境,她瞳孔骤缩,歇斯底里地尖叫:“不要!不要把我送回去!我不要回去,我要去找爸爸妈妈,你们是骗子!不要把我送回去!”
小李死死摁住疯狂扭动的小孩,“乐乐,乐乐你听我说…”
小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泪倏然迸发而出,眼底满是失望与绝望,她泣不成声地捶打小李,剧烈挣扎企图挣脱女警的钳制。
无能为力,小孩只能哭着双手合十跪拜,“求你了,求你了,姐姐,不要把我送回去了,我不要回去,我求你了。”
“老大…”小李带着哭腔求助前头的男人,而男警只对她冷漠地摇了摇头。
【好烦的小孩…】声音冰冷而疲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可怜也真可怜…】
小孩耳边传来莫名其妙的几道声音,她捂着耳朵不想听,但声音却不顾她的意愿,强行钻入她的耳朵里。
绝望下,乐乐一把推走小李的怀抱,拉开书包,捞起里头的一支笔就要往自己耳朵里刺。
“啊!”小李顾不得背后的疼痛,伸手抓住准备自残的小孩,夺过那只削尖了的铅笔,惊魂未定地训骂:“你要干嘛!”
乐乐眼睫上挂着几滴还未流下的眼泪,死死地盯住眼前的小李,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恶狠狠地伺机报复。
她不该相信任何人,吃过那么多苦头,她怎么一点也没有长进,没有人会真正对她好,因为她对他们而言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怜的时候,会温柔的安抚,施舍点甜头;棘手的时候,只会着急丢掉,唯恐惹上麻烦。
最终,拗不过这些人的小孩依旧被扭送回了阳光福利院。
院长客客气气地感谢几个警察,嘴里说着诸如:“真是麻烦各位了,小孩就是这样容易闹脾气,谢谢,谢谢。”
点头哈腰地送走了警察,院长满脸狰狞地抓起小孩的手臂,脸色与方才判若两人,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跑!我叫你跑!小畜生!你胆子肥了!敢给老娘丢这么大脸!”
她拽着小孩拖到院中心,手里顺便抄起瘦女人的扫把,一脚踹翻瘦小的乐乐。
“还敢跑,看我不收拾你!”院长眉毛竖立,暴虐地抡起扫帚柄往小孩身上抽。
“啊——”乐乐背后生生接下这一扫帚,喉咙一阵腥甜。
背后火辣辣的疼痛传遍全身,小孩吃痛的闷哼一声,眼底尽是怨毒盯着那施暴的人。
“老娘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她又是一记猛踹,“小畜生,还敢瞪我!”
但她能怎么反抗,只能借多年来的经验,死死抱住头蜷缩起来,减少致命的伤害。
她可不能死。
“哎呦!够了够了!院长你要把她打死吗?”大娘刚从镇上回来,见到这场景急得手上的篮子都不要了,拦住院长的扫帚。
院长猛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松了手,让大娘把扫帚抢了去。她倒也没想直接把人打死,见把人打成这样也差不多了。
“看见了吗?都给我看清楚了!这就是乱跑的下场!听见了没!”她对着一边看戏的小孩骂道。
旁边的小孩看这阵仗吓都吓死了,哪敢说其他什么话,都声若蚊讷说:“听到了。”
院长哼了声,对大娘说:“还有你,你要真心疼这小孩,自己领回去养得了。以前那些小事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说。以后就一句话,干不好,以后就别搁这干了!净给老娘找不痛快。”
“是是是,院长你说的是,我以后好好干,好好干就是了,你别生气,消消气。”大娘哪敢这个时候再惹她生气,赶忙伏小做低。
“得了得了,看她死了没,没死关那屋里去。还有把门口那个狗洞堵了,别让他们成天没事就瞎往外面跑。”
大娘又附和了两句,等院长走了才敢去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孩。
“哎呦,可怜哦。”她不知从何处下手,浑身是伤,抱哪都怕碰疼了。
只不过还没等大娘伸手去抱,小孩自己撑着爬了起来,冷脸拒绝了大娘要抱的好意。
“好好好,不抱,我托着你上去。”大娘拉起她,又捡起了被丢在一边的书包。
小孩一瘸一拐地被托上了楼。
“好好好,慢点慢点。”
乐乐被大娘搀扶着趴在床上,随后大娘掀开她的衣服,入眼就是背上数道触目惊心的紫青伤痕。
“可怜哦,这个…”谩骂的话到嘴边,大娘硬是给压了下去,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身边也没有药给她擦,大娘只能打了点冷水给她敷着。
大娘使劲拍了拍她的枕头,半是责怪半是心疼地道:“你看看你,乱跑什么,这下好了吧,挨了这么顿毒打,长记性了吧。”
又是唠唠叨叨一大堆,乐乐麻木地趴在枕头上,已经没多大的心理起伏了。
“大娘,你去忙自己的事吧。”她不想再听人在她耳边嗡嗡叫,开口催她离开。
“哟?你咋的会说话了?”大娘惊讶地大叫,“被打活了?还能打得会说话?”
乐乐懒得和她争辩,她已经没什么精气神管旁边的人了,短促地“嗯”了一声。
随即,她眼前一黑,意识彻底沉入了无梦的、沉重的黑暗之中。
背上火辣辣的剧痛似乎也渐渐麻木、远去。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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