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娼门世家”、“红帐将军”、“犬狄妖妇”的名声已经够烂了,也不差不敬圣文肃公主这一桩。
宁希1017年,三月初十。
林妍征调了五千军民,去挖圣文肃公主的墓。
满朝百官都在劝谏她,听说消息的夏莹与魏钊连夜飞马赶来车黎,严词劝林妍文肃公主的陵墓不能动。
“一个妇人空口白牙的话你也信?”夏莹急得在林妍面前团团转,拍桌子吼她,“文肃公主什么地位你不知道吗?你敢动她的陵?但凡棺材里有一根头发,妍儿,你完了!完了!千古罪人,遗臭万年!”
“别转了,晃得我眼花。”林妍抿茶道,“骂就骂,我林妍还怕被人骂吗?”犬狄勋贵们骂她妖女的可难听多了,她后来只用冰卫,连葛白近卫营他们都没带,就是怕近卫营忍不住动了手给她添乱。
“你别疯了行吗?”夏莹要崩溃,没想到这个时候林妍还能再来一出,求她,“姑奶奶您做回人吧,求您下下凡甭给天上飞了!你可怜可怜楚少爷,天天往郅郯国给你发信,你都不知道我给你攒了多少!您看两眼动动凡心吧,小姑奶奶,给大家条活路,成吗?”
“看你说的,”林妍轻笑,“哪里就成不给你们活路了?”
金盈也跟了来,她现在快十四岁了,跟着夏莹于英,也磨炼的文武双全独当一面了。林妍分给她冰卫的时候,就告诉了金盈,她们是妘氏女,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金盈就要去到松原,改做妘盈,继承妘氏。
金盈知道她们与文肃公主一脉相承的血脉,问林妍,“小姨,您能肯定是空棺吗?”
林妍说,“九成九的把握。”
夏莹听她俩对话奇怪,觉得金盈不问那妇人来历,却问林妍的把握,好似这妇人是林妍一手安排的似的。
“什么意思?”夏莹问,“你安排的?”
林妍点头。
夏莹真的崩溃了,“妍儿啊你要称帝假什么神谕不行啊!好,你要给楚少爷正名我明白,可得不偿失啊,得不偿失!已经落定几十年的事情了,你翻了案又有什么用?犯不着你担毁坏文肃公主皇陵这种恶名啊!”
“我没有毁。”林妍强调,说,“我是送文肃公主遗骸安葬呢。”
夏莹说你这话蒙不了人,“若真是假死的空棺,怎会不预备好日后下葬的陵道?要你征召成千上万的民夫蛮力挖开公主陵?你听听,你自己信吗?”
“这有何不信,就是年头太久了,没有料到犬狄南侵,看守皇陵的人怕墓中财宝便宜了犬狄人,把陵道封死了呗。现在守陵人也不知下落,只能求助哀家满山开挖喽。”
夏莹指着林妍说她狡辩,说明眼人一看就是局,拙劣的局!为她霸占文肃公主陪葬财宝、假谕旨称帝的局!太拙劣了!
林妍说拙劣就拙劣,她不在意。
她要的,是没有人质疑楚氏蒙冤这件事。只要隆德公主与徐老太傅不否认不阻拦,便是承认了楚氏蒙冤的事实,那楚氏的冤屈,就能大白天下了。
话夏莹都说了,金盈考虑的是别的,她道,“小姨,那毕竟,是咱们的……你这么,大逆不道的地……公主在天有灵,实在是……”怕遭天谴。
哪有做孙女的挖开祖母的陵墓,再放一具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尸体进去的?有悖人伦!
“对了,”林妍想起来她还没带金盈去祭拜过卫氏陵园里姥姥的坟墓,说,“这阵忙完了,我带你去祭拜祖母。”
夏莹看看林妍,看看金盈,觉得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林妍笑笑,招金盈近前,把那一枚鱼佩系在了她的脖子上,说,“小姨把这个传给你喽,盈儿,你知道你小姨是什么人物,我和你娘的姥姥是什么人物的,以后去了松原,不能给咱们这一支丢脸,明白吗?”
金盈顿感压力巨大,说,“小姨,我没您和曾姥姥那么大能耐,放过我吧。我就想跟着干娘打打下手,真的!”
夏莹惊讶,想到了楚少爷莫名其妙地突然向松原求娶什么“妘少主”,她还以为是什么障眼法撇清他和林妍的暧昧关系,没想到……
“妍儿,”夏莹惊疑地问,“你的姥姥,是圣文肃公主?”
林妍点了下头,说,“所以你放心,我笃定那是个衣冠冢,里面不会有尸骨。挖了就挖了,公主若是怪罪与我,只当是我不孝了。”
夏莹无言以对,林妍风轻云淡。
五千民夫挖了数日,终于挖到了文肃公主陵的墓室。
满墓穴的金银珠宝、玉器书画,简直晃花了人眼。
夏莹和金盈看着这恢弘大气的帝王规格的陵寝、一堆堆名贵财宝,饶是林妍再笃定地说这是衣冠冢,她两个也不禁心里打鼓,悄声问林妍,“你能确定,文肃公主的遗骸在卫氏陵园吗?这帝陵的规格,随葬品这么多,可不像空棺呐。”
林妍也不是很确定。
无论是史书记载还是姥姥留下的手札,林妍都读得出来,贞帝与姥姥的感情也很深。史官所记的文肃公主本纪有言,关于文肃公主下葬的方位,贞帝与当时的小卫国公争执的非常厉害,紫宸殿里关上门,吵了好几天。
林妍推断他两个争执的应当不是风水上的方位,而是皇陵与卫氏陵园的这个方位。
但林妍也不知道,最终二人谁争过了谁。
都已作古。
但总不会一边一半,不给姥姥她留个全尸。
林妍直觉卫老太师胜了。
毕竟贞帝也算个“章华遗士”。
公主陵中,文肃公主那金丝楠木的棺椁前,已设好了香案。
林妍分了香点上。
对了,林妍的肚子也奇迹一样的没有了。从今往后,她也不需要犬狄王太后这个身份了。
林妍左手单手执香,右手按剑,向着文肃公主的棺椁,拜了三躬,心中默念——
不肖女妍,惊扰祖妣。启陵验椁,无意亵渎,乃为证空棺,雪楚门沉冤,请昭忠烈。倘林妍此举获罪于天,请罪妍一人。
林妍心中念完,把香立在了炉中。
林妍孤注一掷,要为楚奕正名。
忽听墓外轰隆一声,竟是白日惊雷。
滚滚闷雷惊得民夫们慌张跪下,叩首连呼圣公主恕罪、公主饶命。
隆隆雷声不绝,林妍的心也紧攥了一下。
民夫们不敢动手了。
惊扰圣文肃公主遗体,都怕遭了天谴。
林妍上前了一步,夏莹挡在了她与棺椁之间。
“妍儿。”夏莹低声说,“白日惊雷不是好兆头。但凡里面有遗骸你就完了。楚帝传信,他与几位将军安排朔北的战事就来,不许你冒这个大不道。”
今日早上夏莹收到了楚奕八百里加急的传信,叫她务必拦住林妍。孙掘祖陵,大逆不道,是天下之大不韪!夏莹又拖又拦,但她拦不住林妍下决心要干的事情。谁都拦不住。
林妍对在场的众位民夫说道,“不为难诸位,我来开棺。”
林妍拂开了夏莹拦她的手,吩咐金盈照看着她,走到棺椁前,撬起椁钉来。地穴外雷声隆隆不绝,轰进林妍心里,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林妍闭了闭眼睛定住心神,默念着罪在我一人,拔出了第一根椁钉。
山谷里电闪雷鸣,下起了雷雨。
林妍撬开一根又一根椁钉。
在场的人都意识到了不对,若是等来日下葬点空棺,为何会有椁钉?椁钉封棺,那棺内必定是有东西的。
林妍撬开了最后一根椁钉。
魏钊提着刀披着蓑衣从外面跑到墓室,到了林妍身边,林妍看他一眼,魏钊低声道,“刀斧手都安排好了。”
林妍点了下头。
今日从这里走出去的,一定是女帝。
一定是,看见空棺的人。
林妍推了下棺椁盖板,皱眉。太沉了,她推不动。
魏钊把刀挂上腰间,上手与林妍一起抬盖板,“我帮你。”
金盈也上前,说,“小姨,我们一起。”
拦不住,就只能帮。
葛白和夏莹都来帮她了。
五个人一同使力,盖板一点点被挪开,哐当一声重重翻倒,棺椁之间,更珠光宝气的随葬品映入众人眼中,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圣文肃公主的陵墓规格,远远超过的所有人的想象。
“小姨,”金盈看直了眼睛,小声地道,“这,不像假的。旁人的墓就罢了,小姨,这可真的是咱们……”
林妍深吸了口气,看向魏钊,对魏钊,也是对在场的所有人,道,“此棺内,必为空。”
——不空也得空,刀斧手都准备好了。
葛白点了几个近卫营的士兵上前把棺木抬出来,命令余下的士兵与民夫道,“所有人,后转面壁。”
林妍看他一眼,点了下头。
棺木被抬了出来,林妍没再让人帮忙。她又撬了棺钉,一声炸雷震得墓室里火光颤颤,民夫们冷汗涔涔,都跪了下来想着墓室墙壁叩头。
林妍上手,推起了棺材盖板。
重重的木料摩擦的声音呜呜吱吱,雷雨阵阵下,挠人的刺耳。
林妍闭眼,猛然用力,一下子把盖板推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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