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碗被嵌在洞口的土地里，正像森林中的萤火一样在一呼一吸间发着淡淡的光，即将熄灭一样。
品意：“将泪珠丢进去三分之一。”
这瓶子后来落在了岚烟手里，估计是有心让新来的师弟师妹有参与感，才这么做，之后这参与感从岚烟手上又延续到了关辰那里，两个人一齐去完成这神秘的仪式。
黎难被放开，臂弯间的力道不留意将他带得朝前了小半步，他的目光停留在岚烟的背影上。
看她小心将泪珠洒进那玉碗里，又拿过绿碗，将其中看似无形的法力倾泻进去。
刹那间，碗中法力激荡，万千灵光从中流淌而出，仿若星河轮转在整个洞窟，灵光滑过冰壁，壁中灵石也激发出不小灵气，将死气沉沉的暴雪地界冲刷。
岚烟整个人心旷神怡，一直萦绕在身边恼人的浊气也在这减弱不少，关辰和其余几人同样通体舒畅，松了一口气，就近坐在洞中的避风处歇息。
她也回头，望过去时，黎难的视线就落在她身上，见她看过来，对方的凤眸弯弯，朝她伸出手。
岚烟不知道怎么回事，立刻快步过去搭上他的手，就被他紧握着手牵着坐到人堆里，两人像之前在海妖狱中一般，你蹭我我蹭你的坐到一起。
“是不是冷？”她看着肩侧缩成一团的人。
黎难双手拢在袖子里，搭在膝盖上，人是挨着她的，说是保暖，但他那头没人，反而是岚烟被他挤到这边，被旁边的关辰他们围得暖和。
他还摇头，只是将披风拉扯得更紧，就这么贴着她垂下眼。
不知道是不是岚烟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人出门一趟，不太有精神，太冷了吗？
她思索一番，将脖子上的毛领解了下来，扭身去找黎难的脖子。
他下巴在手臂上搭着，要找脖子还有点困难，岚烟就擅自把手放到他下颌，得到那人一个懒洋洋却诧异的目光。
她便摇摇毛领，手里用力想把手中的脸抬起来。
但这会的黎难十分不配合，知道她要干什么之后，扭过脸继续往臂弯里缩，闷头说：“我不冷，而且这个太小了，我戴不上。”
岚烟不信他的鬼话，趁指尖还搭在他下巴，急忙用力一挑，那张脸抬高，她便方便上手，捏住他的下颌往后，卡到喉结的位置：“不小，戴着好看。”
她的手劲和放的地方都让黎难不太好拒绝，也知道她是铁了心不想他冻死，便放弃了，仰着头看她俯身过来。
“你就哄我吧，是不是我戴根绳都好看。”反抗不了就随她去了，黎难轻飘飘哼出这一句。
岚烟开始系领子上难扣的扣子，听见这话抬眼瞄上去，黎难正用鼻孔瞪她。
这鼻子长得真好看，嗯……眼睛也好看，睫毛随着垂眸轻眨，像是扇到她手心里，就是嘴过于白，一点气色也无，正微微张着吸气。
她靠近动作时，他就会小心伸出一点舌尖，扫过下唇，那唇瓣就会变得稍微润一些，但后面依旧白着。
手上的盘扣不太好系，岚烟手指撂在寒风里久了，难免会僵硬一些，一下子系不好，指节就会不小心隔着毛领抵在他喉结上。
这时候，黎难的睫毛就会眨得更快，再舔舔唇，跟着吞咽一下，像是要往后躲。
岚烟便会用揪着盘扣的手指，用些力气，拉着脖子上的小领子，将他拽回来，轻呼出一口白气，从他脸上移开，重新专注于手下的事情，回想他刚才的话，回答说：“仅一根绳的话，应该也是不太好看的。”
黎难这会像是困了，眯眼垂着看她，笑眯眯道：“那我不愿意戴了。”
眼下人的神情照旧，用力扣好最后一个扣，抬手整理了领子，这一举有种大功完成浑身放松的感觉，太过随意，扑棱毛的手就不留神呼噜到黎难脸侧。
特别像是捧着他的脸安慰了下。
的确岚烟也是这么应付的，抿唇道：“刚好合适，戴着吧，多少暖和些。”
黎难抖了抖，大概是这毛领本就裹着岚烟身上的热度，真的给他提供了些热量，热得又有了困意，他就再次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缩好，想靠过来时，蓦地像是意识到什么，不经意地问：“浊气散了吗。”
岚烟刚坐正：“散了些，但依然有。”她有些疑惑，看过去。
但那边黎难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在意这个回答，问过就过了，然后她肩头一沉，不动了。
这冰天雪地里睡觉，会不会更加失温，她想着，从身体里扩出些法力，将两侧的人都包裹住，隔绝一些寒气。
关辰忽觉身上凉飕飕的气息少了大半，浑身都活络起来，有感觉是岚烟干的，小声说：“你这样会累吧。”
“累的话，我就停下。”岚烟诚实道。
关辰扬扬眉：“就是这样。”
她也往岚烟那凑了凑，突然想起刚刚她听见的岚烟同黎难的对话，有点担忧地问了句：“听你们那会讨论浊气，是出什么变故了吗。”
岚烟其实也不清楚为什么黎难说起这个，就解释说一切安然，让她不要担心。
关辰果然松口气，靠在冰壁上时还被凉了下，抱着臂膀搓搓，看向洞口呼呼的风感叹：“你说这浊气究竟是从哪来的，怎么一夜间，神山没了两座，还冒出了这么个害人的东西。”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这空旷的洞中也够明显的。
何莫宇认真思考了，摇头，项昀亦是，说：“咱们并没有跟神山有过多接触，不知道也正常。”
停顿一下，又道：“说不定，就是因为那浊气，才导致金柱被吞没，神山沉寂。”
是这样吗。
岚烟听他猜测，开始思索这一路走来要做的事情。
她要去砍断金柱，但这金柱是为撑天。而她醒来时在山中，金柱不再，浊气横生。
记得当时黎难说什么，天裂时浊气生，那照这样说，会不会是因为金柱顶天，反将天戳了个窟窿，才使得浊气涌现？
她喃喃道。
同样声音不大，却被听到。
因为这时候大家都太安静了，结果听到这句话时更加安静，项昀拧眉，急忙道：“不可乱说。”
实在是这猜测太不妙，和说直接说天仙要害他们有什么不同。
岚烟“嗷”了声，还挺听劝。
在她身边浅眠的黎难注意到这声抬头，迷茫地寻找一圈，看向对面项昀，有点纳闷：“怎么？”
关辰便给他好心解释了下，末了自己琢磨了下这个看法：“可是这么多年都没裂，金柱要是能突然顶破天，要么它自己长高了，要么天塌了……这俩好像都不太可能。”
“若是天塌不就应召了预言，那我等不该早就死了吗。”这是何莫宇，算是认同。
“什么预言？”关辰愣了下，一脸求知。
项昀无奈：“这是书阁天仙传中第三页记载的，你成日乱跑乱窜，就没想过找点杂书看看。”
岚烟没想到他们门中还有记载天仙这些的东西，好奇听着，黎难则是看没自己什么事，就又调整了个姿势，额头抵在她背后，再次沉默起来。
这边关辰见岚烟似乎对这事情很关注，遂笑了笑，摆手道：“那天仙传里写得都是多少个百年前的事情，野史一大堆，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
“我师弟看那书说，曾经世上还有道云桥呢，说是能通到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和咱们这一样。”
关辰越说越来劲，又将岚烟肩头的那人给说醒了，岚烟侧头，那人正抵着她的手臂，迷瞪着眼听关辰叨叨完发表总结：“……你说这不是纯扯淡吗。”
岚烟还是想给他们门中人挽回一下颜面，默默伸手：“万事皆有可能嘛。”
何莫宇笑起来：“岚烟姑娘每次看看事情角度都比较新奇——但要是天仙传中所述都是真的话，那你刚才对浊气的猜测，不就不对了吗。”
是这个理。
岚烟沉思着点点头，黎难在旁故意学着她的样子，也点。
一顿一顿的，下巴怼着她手臂上的肉。
她感受到，特意抬高手给他架着，将那人搞得没法再学她，并从鼻间拧出一声抗议来，才放下手，重新参与前面人的对话。
恰好这时项昀注意到他们两人的互动，摇着头言语动作间充斥着老家伙的无语，告诫过来：“你以后要说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可以在我们跟前说，别逮着谁都发散，被有心人听见就等着被下狱吧。”
说罢又瞪向黎难，哼了一声，嗤道：“真不知道是怎么当得师兄，没个正行，吊儿郎当。”
他比郑如简那个当大师姐的还有种领头师兄的感觉，在座的人包括品意，一时都没对他的话做出什么反应。
其余人是习惯了，品意是沉默。
但这样乖巧听他训黎难肯定是不愿的，拖着特有的音调对他道：“你定是嫉妒我有这样好的师妹，而且，她不就是当着咱们自己人的面说的话吗，难不成你觉得品意师兄是外人？”
“奥哦——”
说罢还拉长一声。
项昀：……
“诡辩。”他撇嘴不语。
其他三人习惯看戏，六只大眼纷纷瞪向品意。
后者视若无睹，实际紧捏手里发光小棒，搓了搓站起身，道：“我与岚姑娘看法类似，你们聊天不必顾忌我。”
接着走到洞边向外看，向他们抖了抖地图：“继续走，暴雪会冻伤神魂，用上护体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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