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队伍里,严华不知道他走后的第一个朝会是多么的短暂和叫人心惊,更不知晓崔家的野心。
他一路上和段义聊天,对弈,很快到了边境。
单国边境的两座小城,刚被卫国抢过,一片荒芜杂乱。
破墙危房,断壁残垣,每一处都提醒着过路人,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惨的战争。
严华他们的车队经过时,偶尔碰到些单国人,有的可怜他们,愤恨卫国;有的怒视鄙夷,嫌弃未能打胜仗,让百姓遭这般苦楚。
严华越来越沉默,段义握紧怀中的羊皮卷,马儿也蔫头耷脑的走着,带着他们走过这段难熬的路。
一路无话,车队走出了单国,到卫国边境。
两城相距不远,风俗地貌大概相似,但百姓的面貌截然不同。
尤其从城墙就可见一斑。
严华记住单国被攻打后破破烂烂,满目疮痍的城墙,又带着羡慕的看了眼卫国这边高大气派,特别是来往行人,虽不算富足,但至少看着无即将饿死之人。
来到卫国气派的城门下,严华递出信物,守卫看过后,互相使眼色,传看着信物,对着严华窃窃私语。
说是私语,其实一点都不避讳,声音很大,还夹杂着笑声。
“这就是送来和亲的。”
“男的?”
“对啊,大王专门挑的。”
“真丢人啊。”
严华面不改色,任他们嘲讽,只轻声问,“查验好了吗?”
这时一个小头目出声,假意训斥他们,“都严肃点,这个信物没问题,只是车上还有一个?”
“这是单使。”严华拿过信物再次递出去。
这时又有个刺耳声音响起,“还有个来送亲的吗?”
那个头目狐疑地往马车里看了一眼,再端详着手里的信物。
两国常有使臣来往,但此次时间特殊,他也有些好奇,出使所谓何事?
不过流程上没有任何问题,他也就不在这卡人了,让他们进去。
都城少阳有那么多大臣能将,必不会出什么差错。
“过。”
严华接回信物,重新回到马车落座。
段义隔着窗布,透过小缝往外看,卫国果然繁华,虽在边境,街道上熙熙攘攘,充满烟火人气。
他掏出竹简,一笔一划的记录着,打算回去跟公主逐一讲述。
他相信,若公主能继位,以后的单国,将会比卫国更加繁华。
进驿站后,明里暗里,来了不少人在附近转悠,打量。
严华和段义在大堂坐着用膳,看着外面男男女女,来回的路过,他俩对视苦笑,加快吃饭速度,赶紧回房间休整了。
看到他们狼吞虎咽,吃得飞快,外面的卫国人笑得更畅快。
不过这两位的容貌都甚佳,尤其那个偏瘦点的,身似修竹,风姿玉骨,简直像书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第二日,这样的感叹,也出现在卫国朝堂上。
两位俊郎男子一并走进,有的朝臣差点以为单国是寻到路子,再找了个男色来媚主乱政了!
“严华,拜见卫王。”
卫文王坐在高处,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骨箭。
一旁的内侍喊道,“起。”
卫王故作惊诧,“单国就这么无情,真把你派出来了?”
严华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卫王指名,严华岂敢不从?”
卫王抹把胡子,得意大笑,“是寡人下的命令不错。”
卫王这时再开金口,“他们舍得抛弃你,没关系,送寡人这来,我们卫国疼惜。”
“哎呀,这么一表人才,有气质非凡,配我大卫郡主,再合适不过了。”
严华只是听着,一言不发,等待自己命运。
“不过有一事,卫国尚武,凡事皆要对比竞争。这般佳人,必有很多人想携手白头,那这人选,就得经过一番竞争才能确定下来。”
“寡人已备好迎亲宴,严华务必精心准备,按时参加。只是严华你值不值得众贵女相争,还要看你的价值。若无人愿意与你结亲,寡人也不好按头让人与你成婚,那时候,就辛苦严华公子白走这一遭了。”
严华握紧了拳头,什么意思?还要我去取悦那些贵女吗,勾得她们有人愿意与我结亲,不然,我就直接回单国,和亲一事直接作罢?
那求和呢,他是否会继续攻打单国?
上首的卫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严华,期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段义在侧后方听着,眼见事情越发离谱,他忍不住要站出身来。
捏紧袖子,想着出发前公主的嘱托,胸前的羊皮卷的厚度也提示着他要谨慎。
段义轻了轻嗓子,迈步上前,走到严华前侧开口,“迎亲宴一事,大王必定准备妥当,我等不用操心。只是眼下有一事,大王应该更感兴趣。”
卫王把视线从严华身上挪开,放到这个容貌更甚严华一筹者身上,他以为这是单国专门找来的小侍,“你是?”
段义拱手行礼,“在下乃单国使者,段义。”
卫王笑的有些嚣张,“使者吗?有什么本王一定感兴趣的事?直接说吧。”
卫王身子往后靠了靠,一幅不在意的样子,语气里尽是轻蔑,还带着几分冷意,好像若段义说的事情他提不起兴趣,就要治罪似的。
“在说之前,我想请问,卫王志向如何?”
卫王还是那副懒洋洋模样,鼻子里哼出一声,爱答不理的。
段义连忙说,“卫国有金宇卫,装备精良,可称精锐;战马烈烈,骑兵威武,所到之处,片甲不留;更有能将辅佐,人才辈出,战术阵法,样样精通;如此兵力雄厚,上下一心,齐心作战,可谓是所向披靡。敢问卫王,有如此良将,您的志向野心?可吞天下否?”
“卫单两国相邻,两国之间,战事频发,但卫国的战场应该不止是眼前的单国,这般强势国力,应该将视野放长远,率先去与强国竞争。”
卫王坐直了身子,眼睛里闪着几分有意思的光芒。他很认同段义这番话,尤其是前面所说的,哪位君王不向往中原腹地,那等沃土,若能并入本国,这等功绩,他不仅在祖宗面前有光,更能在史书上成为成为一代传奇。
他多年来连番攻打单国就是想解决后顾之忧,再东出谋天下,“那我吞并单国后,再去收拾其他国家,不还是一样的?”
“非也,强国留到最后,依然是强敌,甚至会因为疲于战事,接管别国而分散自身实力。应当将弱国留在最后,哪怕战后受损,也依旧轻松吃得下。”
卫王轻笑,终于露出马脚了,“那你意思就是把你们单国留在最后喽?”
段义沉声答道,“是也。”
“说得很好,寡人很心动,但是我不能留一个威胁在身边。”
段义抓住卫王口中的字眼,开始解释道,“单国并非威胁,相反,愿为卫国后盾。”
卫王不解,“此言何意?”
“单愿供粮予卫,助力卫王千秋大业!”
此话一出,朝野震荡。
卫王这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在台阶上更显压迫感,“此言当真?”
声音从高处传来,在段义头顶炸开,他稳住心神,认真回答,“段义不敢胡言。”
卫王跟上大夫使了个眼色,甘明识趣的走出,替卫王问话。
“段使此言,兹事体大,只是老夫还有些疑问。”
“甘大人但讲无妨。”段义不敢小瞧这位,虽然看着白发苍苍,但清瘦矍铄,辅佐卫王多年,很多策令出自他手,卫王特别倚重他。
甘明声音低沉,带着老者的闷气,但谁也不敢小瞧他,“敢问单国每年能产多少粮草?又能供给卫国多少?”
“单国多山野,平原稀少,再加上连年应战,征兵入军,个方面消耗极大,因此所出不多,尽力舍出二千石。”
甘明敲了下手中的拐杖,砸出重重一声,带着威严,“这个数字不算多,这就是单王的诚意吗?”
段义言辞恳求,“这已是极限,单国多山路,少人口,不易种植,连年战乱,民生不易,得给百姓一条活路啊!”
卫王在上面轻飘飘的来一句,“那么大给国家,就出两千石粮?”
段义声音高了几分,语气里满是痛苦,是单国无能,将领无用,让那群勤劳勇敢的百姓年年吃苦受累。他只能把心疼压在脑海深处,尽力在卫王面前谈判争取,为单国争取喘息机会。
“百姓宁战死在沙场,也不愿饿死家中。只要给他们留点吃的,就能在家安心种田,因此这已经是单国举国上下能给出的最大了。”
他冲着卫王一拱手,改从卫国角度一一分析,“这数量虽不多,于卫国而言,确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多得二千石,那养得起的人员战马装备,都比之前多上几成,甚至粮食有增加,那本国原有种粮之人,也可再抽上一些入伍。这样一来,军事势力,提升的不止一点。”
卫王一听,神色大振,掌管钱粮兵马的官员,也在心底算着这批粮入国库后的光景。
甘大夫适时发问,“单国的条件是?仅仅是卫国止兵吗?”
“还需借一部分粮种。”
朝堂上发出一阵嬉笑。
你说着要给粮结果种子都没有,还要现在来借。
卫王有些恼,语气带着几分冷冽,“你们倒是打的好主意?”
“卫王息怒,实在是卫国实力雄厚,单国为应战,已经将粮种消耗殆尽,若不是这般惨淡,怎会出如此主意,费人占地,替卫国做苦工。”
听到这卫王笑了起来,一串得意的哈哈哈哈哈在大殿里飘扬。
“此举卫国不亏,甚至益处多多,于单国而言,也不过是多些苟延之时。”
卫王心里点点头,面上不显,“容后再议,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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