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顿完C监后,我会以荣誉议员的身份回到议会。”
叶眠人在训练场,咂摸着大清早看见这句话的含义:“法蒙要公开自己身份。”
“本来也是早晚的事,”沈舒白说,“这一届的议会主席私下里是革命党,这已经是他回归政权中心最好的机会了。”
“革命党跟顽固党比起来,人数不是不占优吗?主席怎么上任的?”
“他跟法蒙一样,身后有顽固派大家族,只要他不说,谁知道他是革命党。”
“但这样,也没法明面上帮革命党做事啊,”叶眠说,“我记得他在宣传新的粮食法案,他这是帮顽固派还是帮革命派呢?”
沈舒白放下实验失败的配液,叹了口气:“粮食一直是个大问题,顽固派在旧式粮食法案中已经薅不出什么油水了,所以他们也想加快营养液推广。”
“但其实营养液生产,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能撑起场子的企业,”叶眠想起胖子的说法,“靠营养液赚钱,这是一块所有人都眼红、所有人都吃不到的饼。”
一场阳谋。
而反抗军已经选择押宝法格里布。
“整这些博弈,费脑子。”叶眠摇摇头。
“你在首都星,又不怎么出门,看不到中等星、垃圾星的生活。人要活,吃得起饭是最低需求,但联盟饿死的大有人在。”沈舒白一边洗手一边说,“在这件事上,革命党的主张最单纯。尽快批下预算,把对粮食企业的补贴转移到营养液研究上,先见到成果,再说别的。”
“也是。陆风当时要求胖子松口,把生产线放到青砂星,怎么也不像是为了让营养液赶紧普及的样子。”
沈舒白关上水龙头,抬眼看她:“反抗军反的不是联盟,而是反星系旧秩序。”
叶眠一愣。
“他们也要反帝国,”沈舒白叹了口气,“放在青砂星,是反抗军鱼和熊掌的野心。”
“跟联盟比起来,帝国的秩序更为苛刻原始,论起人民生活水平,他们说不定还不如我们。”
*
中午,叶眠跟胖子一起来到食堂。再看碗里这些黑乎乎的饭菜,她脑子里想到的已经不只是泔水,而是各种势力的利益争抢。
“要是你们家有自保能力就好了。”叶眠突然说。
“咋了?”胖子往嘴里扒饭,“异能吗?我们家生来就不是攻击型的人,自然也很难觉醒攻击型的异能。”
“我只是觉得,”叶眠眉头紧皱,“有实力才有话语权。”
沈舒白给她灌输了一上午的常识,叶眠一个用不太了异能的人,突然意识到了异能的重要性。
——“皇帝本人S级不必多说,他在帝国就是规则。联盟这边,部门大臣要求A级,议会普通席位要求B+级,审判庭要求B级。异能实验室的提效药基本被垄断,再加上家族血统优势,C、D级的平民没有任何反抗的实力。而天赋好的平民会被吸收进家族或军队,前者被顽固党同化,后者没有背景,晋升之路根本看不到头。”
叶眠瞬间就想到蒋家,她问沈舒白:“血统优势,A和B+的小孩大概能是什么等级?”
沈舒白想都没想:“最低不会低于B。”
——怪不得把我送到蒋钰手里呢。
叶眠略微回神,敛眉说:“规则太残酷,我在这地下基地里呆了这么久,根本没怎么见识。”
她原本心里只有她的自由,吃过天空之脊、上过改装星舰,冷不防被塞了一耳朵社会现实,有种坠崖一般的落差感。
“啊,确实,”胖子停下吃饭的手,犹犹豫豫地说,“虽然没去过下层区,但我知道现在最流行的那种毒,饱腹感很强……比粮食便宜。”
叶眠彻底吃不下了。
“又难吃又贵,粮食大臣的脑袋,我看也是当心着点。”她把叉子往饭里一插,阴森森地说。
“他自己A级异能,身边还有安保队伍,想杀他的人不少呢。”胖子说着,继续吃饭,“我家也登过黑网发过委托,没成功。”
大力出奇迹。
没出就是不够大。
叶眠烦心地扯了扯脖子上的环,心想还有一个月。
无非是走前干了这单再去潇洒。
“之后你不用管我,陆风找你也别管,”好不容易把饭都吃了没有浪费,叶眠先跟胖子交了个底,“我天生觉多,反正不用担心。”
“行,”胖子点点头,“你肯定有数。”
回到房间,叶眠从今天开始喝解决异能抵抗的药。药苦得她砸吧嘴,干脆打开黑网,里里外外地兜了一圈。
黑网就三个功能:委托、排行、论坛。
委托,顾名思义。只要你出的起价,只要对方有信心完成,那法律之外的事情,什么都可以干。
排行,通过委托完成数、完成率、用时等维度综合评价,随时更新。曾经的刘勇排名第97,不过死了。目前的第一名ID叫齐异,叶眠点了点,发现这人把私聊关了。
论坛,没有违禁词的论坛。联盟不允许说反抗军?这里随便说,被压的丑闻八卦,往往在这继续发酵。
黑网服务器信号比联盟公网还棒,据说联盟的信息部门找了很多年,一直没抓到组织者。
叶眠随手搜了搜死星大火,发现了一大堆水帖,筛了几条都是黑网用户的个人揣测,没什么参考价值。
叶眠吃药的苦劲过了,心想:如果反抗军这边没留什么有效信息,难不成还得去德里克那边找找?
还有一个月。
叶眠打开法蒙的聊天框,有些犹豫要不要提前给他提一句。
换句话说,她跟法蒙有没有什么合作空间呢?
*
等晚上陆风回来,叶眠已经睡得不知今夕何夕,脚搭在他的枕头上,耀武扬威的模样。
这个场景曾经很少出现,陆风发现自己甚至能想起叶绵绵困到眼角挂着泪,但还是乖乖等他回家的模样。
他脱下外套,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又拿了个杯子,坐沙发上。
叶绵绵跟蒋钰登记结婚那天,刚好是周一。
她嫁入蒋家,只有周一周二可以外出,所以每个周一他都会帮她遮掩,把人接回基地,周二再送回去。
她把电子证件放到他眼前,问:“你满意了吗?”
一对怨偶,陆风想,然后把人按到自己怀里。
“等蒋仕林死了,你就回来。”他温声说。
叶绵绵在他怀里发抖,一句话都没说。而他的脑子里全都是怎么才能让审判庭的那个人死,用什么计谋、在什么场合、调动什么人手……
他牙根发痒,甚至有一瞬间想让叶绵绵在蒋宅直接下杀手,但是理智又说,叶绵绵并不得他们父子信任,动手也不一定能成功。
他低头,看到叶绵绵的肩膀上有伤,于是呼吸一顿,轻轻地摸上去,问:“他们打你了?”
叶绵绵不吭声,只往他怀里钻。
“说话。”他嗓音发沉。
叶绵绵抬头的时候,眼睛是红的,像兔子,带着种清晰的绝望。
“你知道蒋仕林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她哑着声音说,“你让我去,没想过我会遭遇什么吗?”
心里一片细细密密的不适,所以他短暂地闭上了眼,深呼吸,仿佛要把所有郁气都吐出去。
“我看看。”他睁开眼,说。
“别……”
叶绵绵的反抗,在他这里从来都是小猫伸爪。他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心疼,只是越看,恨火愈高,几乎烧尽他的理智。
他努力地压住情绪,说:“我给你上点药。”
“疼,陆哥,别……”
后来的动作就变了味道。
他好像跟四年前听到父亲身死的消息时一样无力,被放空的三年明明做了很多事,到头来,却好像还是那个无助的少年,面对着一场翻天覆地的大雨,被淋得湿透,什么都做不了。
杀蒋仕林要隐忍,他知道。
叶绵绵会受伤,他知道。
可为什么这么苦、这么苦,苦得他想杀人,一顿狂暴用力,却好像打在空气上。
他不知道,这份苦该怎么解。
叶绵绵哭得没声音,她狼狈地用胳膊挡着自己的眼睛,但依然能看到脸上的泪痕。
他知道自己失控,于是沉默地吻掉她的眼泪,又把两个人收拾干净。
“陆哥,我不想回去了。”
叶绵绵放下胳膊,睁着一双哀求的眼睛,好声好气地跟他说。
“我不想回去了。”
“……绵绵。”他嘴里似乎还有她眼泪的湿咸,但理智又重新掌控了这具躯体——至少他以为那是理智。
于是叶绵绵懂了。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的终端被扔在床头,他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张碍眼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她面无表情,床上的她哭了一整夜。
第二天,叶绵绵依旧用那种令他呼吸不畅的目光看着他,每一眼都似乎在说:“能不能不要送我回去。”
他把她拉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很快,绵绵,再忍一忍。”
陆风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把一整瓶酒都喝完了。他把衬衣领子扯开,因为太用力,崩掉了一颗扣子。
扣子狠狠地打在他下巴上,那点痛几乎算不上什么,他却瞬间皱眉,按住了胸口的衣服。
心脏跳动,竟然是一件这么累、这么苦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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