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你可不能死啊……”
“我就剩你一个说话的人了……”
声音似远似近响起，不停传入楚秋的耳朵里，楚秋听着这道声音几乎下一秒要对着她哭号起来，意识一下子苏醒，睁开眼睛，和身前的人四目相对。
对方吓了一跳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眯缝起眼睛朝她看来，确定她还是个活人，才松了口气，朝她凑近。
“吓死我了！你没事吧？可让我找了许久。”一张脏兮兮的脸开口说道，“昨天你就不见人影，害得我四处找你，都忘了从王城来了大灵师，没去郡府门外讨钱。”
“你是……”
楚秋打量眼前的人，对方穿着跟她差不多的破布衣衫，脸上、手臂沾满黑灰，皮肤因为营养不良泛着枯黄，唯独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转动，异常明亮，估计跟她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一样，都是城中的小乞丐。
“你是不是被打傻啦？我是阿南啊，我们一起在后滩巷还有花茂街抢食讨饭，不会不记得了吧？”
楚秋使劲回想脑海中的记忆，模糊之中确实有跟人在街上小偷小摸，然后被人追着打的印象，抬眼看了看阿南，记忆逐渐融合，于是点了点头。
“阿南……”她低低叫道。
阿南咧嘴一笑，道：“这便对了。秋，你这两日干什么去了，身上这是新伤啊。”虽然她们做乞丐的经常被人轰赶打骂，但只要脚下溜得快，嘴上求饶响，不会受太重的伤。
楚秋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眼前之人不知道这具身体原来的意识已经消失，只能叹气道：“昨日我遇上恶霸，不知怎么招惹他了，被打了一顿扔到溪里。爬上岸后就一直躲在庙里，没想到今天倒霉，又遇上他，多亏被人救了，小命还在……”
说到后面，楚秋不由伤感，记忆之中身体主人的遭遇似乎像是亲身经历一般，如此瘦弱的生命依旧顽强求生，可是终究还是逝去，今日醒来的是穿越而来的楚秋。
“你说的是郡府一霸那个严小公子？”阿南攥紧了拳头，道，“他不过是有个好爹，整日游手好闲，就会欺负弱小！总有一天，等我赚了大钱，替你报仇！”
楚秋道：“嗯，那我先谢谢你。”
“你跟我客气什么！”阿南坐去她身旁，“你身上的伤还好吗？痛不痛？可惜昨日错过了迎接大灵师的阵仗，不然幸运的话能讨到点钱，好歹给你买些伤敷药。”
楚秋想起不久前绿衫女孩留给她的还有一根银条，摸了摸身下，找了出来，摊开在手心，道：“阿南，你看。”
阿南翘起腿晃着脑袋，听见声音也没看去，“看什么？”
楚秋又拉了拉她的衣袖，阿南这才回过头，低头一看，瞪大了眼睛，见鬼似的叫道：“你、你哪来的银条！不得了不得了！”
楚秋道：“一位帮我的好心人给我的，够买药吗？”
阿南眼泛精光，连连点头，“够，当然够！买了药估计还能剩好些呢！什么人竟然如此慷慨，给我们这样的小叫花这么多钱！”
“够便好。余下的便给你了，算作昨日你为了寻我，错过一笔钱财的赔礼。”楚秋看着阿南两眼冒光的样子，露出一抹笑，将银条递去给她，“拿着吧。”
阿南看了一眼楚秋，见楚秋睇眼示意，小心翼翼地接过，她们平时乞讨最多的时候，一日也只有十多个铜板，哪里见过一根银条！
她仔细地摸索手中的银条，感受着银条的分量，还有独特的刮手的触觉，简直像是在做梦，摸了又摸，根本舍不得收起来。
“阿南，虽然现在这是我们唯一的钱，但我相信你以后会有更多银条。”楚秋道，“收起来吧。”
“嗯。”阿南撕下身上一小块破布，这才依依不舍地把银条包起来，塞入腰间束带里，随后郑重地看着楚秋，“秋，你还能动吗？这座庙传闻不太好，我们还是先回后滩巷，我去给你抓药。”
楚秋偏头仰视背后的神像，神像是用一整块大石雕琢而成再上漆的，不知荒废了多久，彩色的漆褪了色，剥落了大半，只能看个外形。神像双眸微阖，稍垂着头，落下俯瞰的目光，但面容被破坏得十分严重，一只眼睛被凿出了个空洞，猛地一看，有些吓人，连带着整座庙里都显得气氛诡谲。
楚秋感觉身体一凉，搓了搓手臂，颔首应道：“好，那我们走吧。”
阿南带着楚秋穿越大街小巷，在一处狭窄杂乱的巷子里，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道：“差点忘了，秋，对街开设了个新的施粥铺，正是开张时间。你这两天肯定没吃东西，我去讨一碗粥回来给你填填肚子。”
楚秋经她一说，摸摸肚子，肚子切合时宜地发出一串叫声，代替她的回答，只好点了点头。
阿南一笑，道：“就知道你饿了。那你回去等着，我很快回来。”
说完阿南便灵巧地越过杂物堆跑向巷外，楚秋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不记得她们平时会在何处落脚，可已经来不及再问。
看了看巷头巷尾，楚秋闻见空气里传来潮湿浓重的腥味，想起她脚下所在似乎是叫临海城，顾名思义，便是附近有海了。
她想了想，往巷子深处缓缓走去，脚下是大圆石堆磨的小道，路面微微凸起，只要踩在石面上，不至于太过硌脚，反倒能感觉到脚面契合上石头弧度。
走出一段距离，地势开始向下，空气里的海腥味更重了，两旁的房屋也出现了一些变化，石墙高高堆起，靠近地面的一层出现镂空，往上一层才是屋子的本体。
楚秋一直走出了巷道，忽地一阵咸腥味的海风吹拂脸庞，带动她鬓角的碎发向后飞扬，几根结块的长发打在脸上，视线被挡住一部分，却阻挡不住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色。
蓝，一望无际的蓝。
那是一片蓝宝石般的无尽海洋，清波荡漾，海风徐徐，不知名的海鸟在海天之间翱翔，发出一声声清鸣。
海浪拍打在几丈高的崖壁峭石之间，激起大片的白色水花，落入海中，又随着波浪退去，再在下一次浪涛中袭来，循环不停，奏出宏伟的乐章。
街道房屋立在海岸石崖之上，层叠交错，人来人往，沿着长街往下出现一个宽阔的渡口，一艘艘渔船停靠岸边，跟随波浪微微起伏。
楚秋的心仿佛一下子沉静，所有的遭遇都在一眼望入这片光景之时烟消云散，内心无限感慨。
她穿过身前不算很宽的街道，忍不住靠近海岸，站上隔离石台，仰起头，沐浴温暖的阳光，伸开双手，感受轻拂的海风，耳边传来街道上的嘈杂声，切切实实感知到这个世界的存在，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你去哪了？可让我一通好找！”
楚秋回来时撞见寻觅的阿南，阿南一看到她便叉起双臂摆在胸前不悦道。
楚秋赔个笑脸，道：“我闻到海的味道，所以去海岸边看了一眼。”
“海有什么好看的？不一直都是那样子，都看腻了。”阿南不理解道，“算了，总之快跟我回去，我不仅端了粥回来，还买了点药和油饼。”
楚秋连连点头，跟上阿南沿着四通八达的巷子钻入一处隐蔽的屋下悬空层。这里三面透风，峭壁就在眼前，海浪声仿佛在耳边，怪石凸起，只有靠里的一部分区域才算平坦，角落堆积着乱七八糟的物件，看样子这便是她们平日里的安乐窝。
楚秋一眼望尽，可以想象在这之前的岁月里，无处可归的她们是如何度过困苦艰难的每一天。
阿南招呼着楚秋坐下：“在想什么呢？快来！”
楚秋应了一声，尽量表现得积极，坐去她身边，阿南贴心地在地上铺了一层薄毯，又帮她敷上伤药。两人以石为桌，就着咸湿海风，将一半米一半水的白粥还有油饼吃得干干净净。
阿南心满意足地哈出一口气，手臂撑到身后，“不错，这次施粥下的米比以往多了不少啊，真幸运。”
“以往比这还要稀？”楚秋抿了抿唇道。
“是啊，吃饱便忘啦。”阿南撇撇嘴道，“近年来凶兽出没愈发频繁，灾民也多，逃到临海的人一波接着一波，都跟我们抢饭吃，施粥也越来越敷衍。今日郡府怎么舍得如此阔气，奇怪。”
“你早上说昨日有什么大人物驾临？”楚秋擦了擦嘴道。
阿南一拍手，叫道：“是了！因为王城的大灵师来了，所以郡府不敢怠慢，我们也跟着享福了！”
“大灵师？”楚秋问，“大灵师很厉害吗？”
阿南看了一眼楚秋，道：“秋，你以前可不关心这个。”
说着坐直身子，捡起一颗石子在石头桌上刻画起来，兴致浓厚。过了一会，石桌上出现奇怪的图形划痕还有歪歪扭扭像是文字的痕迹。
“你看，据我了解，灵士就是感灵之士，也是我们大陆上最普遍常见的灵修。”阿南指着石桌划痕道，“灵士之上，先要成为灵师，然后才能修炼进阶大灵师，这还不止，大灵师上还有更厉害的灵尊。秋，你知道吗？若是能够进入八大仙府任何一处修炼，那可真是飞黄腾达，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一介小小郡丞之子，不，便是他爹跟郡守都要恭敬退让几分。”
楚秋见阿南说得眉飞色舞，弯了眼睛陷入幻想之中，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接下话。
不过阿南很快清醒过来，叹了口长长的气，道：“可惜你我都没有那个能力，我们只是两个小叫花，饭也吃不饱，觉也没地睡，还妄想变成灵士去仙府呢，还是做梦来得快。”
楚秋想起在仙府中白灵说她已经有了感灵之力，那么她便是阿南口中说的灵士，还的确是做了个梦一般。
“阿南，有件事我不知是否该跟你说。”
阿南朝她看来，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笑道：“你能有什么事？”
“我有感灵之力。”楚秋郑重道。
阿南的表情凝滞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秋，你这个玩笑开得真是时候！不然一点都不好笑。”
楚秋知道阿南不会相信，等她笑了一会，才继续说：“我不开玩笑，我想去灵阁。”
阿南终于停下笑，眨了眨眼睛注视楚秋，半晌后才张了口：“秋，你是不是被打傻啦？”她伸手便要去摸楚秋的脑袋，“我们这样的乞丐怎么可能……”
她的话没有说下去，只是望着楚秋，楚秋的眼神十分真挚。
“你说真的？”阿南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楚秋很慢地点头，让阿南看清楚，阿南吞了口口水，视线飘忽，无数个念头从她的脑海里飞速闪过，直到最后，变作信任的目光。
阿南拉起楚秋的手，道：“秋，若你真的有感灵之力，那我们便去灵阁，我听说灵阁里可以测验灵士身份，从此以后，你便不用当乞丐了！走，我们这便去灵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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