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骂声交织,窄窄的楼梯旁是窃窃私语的邻居。
沐槿站在小米的身后,心跟着下沉。
小米的养父出轨了,在外面生了自己的孩子,东窗事发后,表面恩爱的夫妻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他们没有管手足无措的小米,隔壁的一对退休老夫妻暂时收留了小米。
养父母离婚收场,养父被学校开除公职,转而下海经商,养母带着小米转到另外一个学校。
原本知性温柔的女人彻底变了模样,变得阴晴不定。
一年后,当她得知下海经商的前夫发了财之后,整个人失了衡。
在这一年里,小米认识了新的小伙伴,她的邻居青青,跟她一样大的女孩。两人形影不离,一起上下学。
小米升了初中,长期抑郁的养母在学校犯了很严重的失误,被停职,每个月开始靠基础的社会保障工资生活。
困在荆棘中的玫瑰始终向阳而生,困难却从未远离。
在迅速变迁的八零年代,校里校外充斥着各种混乱,有收保护费的小混混,有拐骗少女、打架斗殴的地痞流氓。
他们像躲在城市下水道里的老鼠,在阴暗处肆意妄为。
小米成了凶狠的小太妹,同龄的男孩都打不过她。
颓废的养母对经常挂彩的她不闻不问,小米也毫不在乎,每天准时上学放学,从养母手里拿生活费买菜做饭。
一个午后,小米被几个混子围在了巷子里。
几个混子年龄不大,看着都是未成年,却一个个面露凶光,手里拿着棍棒和刀具。
领头的那个,嘴角勾起邪笑,宣称小米打了他的小弟,要教训教训她。
小米捡起墙角散落的板砖,像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没有退缩也没有求饶,眼神中一片冰冷,还有对生命的漠视。
混子们步步紧逼,手中的棍棒和刀具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大汉从后面冲了过来,一脚踹翻了走在后面的一个长的像豆芽菜一样的男孩,嘴里骂道:
“老子最恨打女人的孬种,你们TM几个人还打小孩。”
男孩子的队形唰的被冲散,领头的混混看着眼前小山似的壮汉,和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同伴,毫无骨气的扔下手里的棍子,麻溜的求饶:
“大哥,我们就是聊聊天,没打人,没打人。”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拔腿就跑,很快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大汉眼神扫视剩下的几人,鼻孔朝天,眼神轻蔑:“真是一群孬种,跟你们动手简直脏了小爷的手,还不快滚。”
几个虾兵哆哆嗦嗦的道谢,麻溜的去追他们的大哥。
小米这才放下手,手里的板砖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身。
“谢谢叔叔。”她声音发着抖,很显然刚才是在强装镇定。
大汉声如洪钟:“叫啥子叔叔,我才十六岁,你叫我叔叔,小孩你多大!”
小米的眼中满是震惊,哆嗦着嘴巴也没憋出一句话。
“大汉”有些扭捏的摸了摸他的大脑门:“我就是长的着急了点,嘿嘿。”局促的样子倒有了点孩子样。
有被愉悦到,小米的神情放松了下来,带着点笑模样:“我叫宋小米,今年十二岁,在一中读初一,谢谢哥哥救命。”
“我叫杨富,大家都叫我大富,在沭河高中念体育。”
大富虽然外表很成熟,看着很唬人,但性格并不爱逞强,只是自有一股赤诚少年的侠义心肠。
沭河高中是所体育职业高中,和一中很近,之后一大一小两个少年经常凑在一起,小米有脑子,大富有力气,再也没人敢找他们的麻烦。
小米考上了重点高中,养母的精神却越发的差,被她的父母接回了县城。
养祖父母不愿意承担小米的生活,小米彻底失去了生活来源。
小米办了住校,白天上学,晚上就去附近的餐馆打工,勉强维持住了生活和学习的平衡。
小米的成绩仍然名列前茅,苦难的生活丝毫没有磨灭她的天赋。
重点高中的孩子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大家攀比的只有学习。
她认识了新的朋友,潇潇,潇潇把零花钱全给了小米,还经常在放学后帮她干活,抽时间帮她补落下的课程。
三年后,小米凭借优异的成绩拿到了大额奖学金,进入了京师大学,再不必为生活发愁,在大学校园里肆意绽放,变成一朵明媚的向阳花。
她有了很多男生的爱恋,她选了最优秀的那个,谈起了甜甜的恋爱。
初恋无疾而终,小米迷上了新的东西,她终日徘徊在实验室里。
身穿白色大褂的小米站在一排仪器面前,神情专注,眼神中是耀眼的光芒。而在她的身后,一排排的架子上是大大小小的玻璃器皿,各种颜色的液体,辨认不出的组织碎片。
有什么东西齐齐涌进了脑子里,沐槿猛地惊醒。
她坐在椅子上,面前是大幅的电影画面,画面中是艾米的脸。
背景快速切换,明明暗暗的光影在她的脸上交错,艾米的神情从明媚变得黯淡,最后定格下来的表情是浓烈的悲伤,她身后的背景变成一座华丽的庄园大门。
电影结束了,身体重新有了知觉,沐槿忽的坐直了身子,她身侧是空的,艾米不见了。
她转向另一侧,潇潇直直的盯着前方的屏幕,沐槿推了推她,碰到了她的手,冰凉一片。
“潇潇,潇潇!”沐槿心中大惊。
片刻后,潇潇身体猛地一抽,清醒了过来,表情中一片惊恐。
“先出去!”潇潇的声音很急切,她刷的站起来,左手反握住沐槿的手,把她拉了起来,侧身转向另一边的青青。
“青青!”尾音已经变了调。
心脏还在猛烈跳动,沐槿看向青青的方向,瞬间一股凉意只冲颅顶。
青青的身体瘫在座椅上,脑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折断,垂在胸前,仅靠着一截撕裂的皮肉与脖子相连。
她面孔朝上,双眼圆睁,表情空洞。
周围没有鲜血四溅的痕迹,只有翻卷的红肉和裸露的筋骨,仿佛瞬间被折断脑袋,抽干血液。
潇潇拉着沐槿跑向门口,房门顺利的打开,外面陡然一亮,两人的心却再次沉入谷底。
客厅笼罩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裙的艾米,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她微仰着头看着她们,嘴角含笑。
视线交织,耳边似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啸。
对面的艾米扯开嘴角,声音低沉缓慢:“电影看完了,休息吧。”
她的嘴唇仍在开合,却不再吐出声音。
沐槿死死的盯着她的脸,她分明看到,艾米最后的口型,像极了三个字“救救我”。
“艾米,我们下去休息。”潇潇拽着沐槿冲向电梯口,那边除了三部电梯,还有楼梯。
她们顺利的跑到楼梯旁,冲进了深邃的楼梯间,楼梯间亮着昏暗的壁灯,勉强能看清脚下的台阶。
两人没有说话,刚才的一幕冲击太大,两人完全靠本能在行动,四周静得只能听见她们急促的呼吸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就这样向下跑了很久,沐槿拉住了潇潇,摇了摇头:“我们跑不出去。”
这个楼梯似乎变的没有尽头,她们被困在了里面。
两人相对而望,剧烈的喘息声响彻在空空荡荡的楼梯间。
“再试一次!”潇潇咬牙说道。
“好!”似乎给自己打气,沐槿的语气坚决。
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记事本和笔,撕下了十页,再每页上依次写下大大的1-10的数字。
她们放缓了脚步,相互搀扶着继续往下走。
在走到下一个转角处,将写着1的纸张卡在楼梯的扶手上,扶手是铁质的,有镂空的雕花,能够将纸张严实的卡住。
就这样每下一层留一张纸,直到两人看到一张纸牢牢的卡在扶手下面环形花纹的空隙间。
两人紧紧靠在一起,空气变得粘腻起来。
沐槿伸出手,指尖止不住的颤抖,她抽出那张纸,上面的“1”仿佛在嘲笑她们的徒劳。
“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潇潇泄气。
沐槿沉默了很久,她想到无声无息死在她们身边的青青,想到了那场电影,想到了艾米,电影里的艾米,和刚才的艾米。
“艾米在向我们求救,我们要回去。”她语气决绝,仿佛破釜沉舟,“这是唯一的选择。”
潇潇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茫然,当她低头看到沐槿的神情时,她选择了相信她:“好,回去。”
她们只往上爬了一层,就看到了那扇门,暖黄色的灯光顺着门缝透出来。
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沐槿抢在前面,用力一把推开门。
眼前是熟悉的场景,她们回到了四楼,外面没有一丝声音,安静到能听到咚咚的心跳声。
沐槿按了按旁边电梯的按钮,毫无反应,最后一丝侥幸被扑灭。
两人缓缓地走出电梯厅,眼前地一幕让她们倒吸了一口冷气。
之前死在她们身边、头身分离的青青正完整的坐在客厅里。
她和艾米相对而坐在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两边,身子坐的笔直,脑袋齐刷刷的侧向她们的方向。
两人嘴角弯起同样的弧度,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僵硬,同时扯开嘴角,发出同样的声音:“来打麻将。”
沐槿突然放松下来,她甚至也扯起了一抹笑:“好啊,打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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