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陈风愣了一下，接过卡揣进兜里，没多问，只点了点头：“知道了叔。”
爸爸又看向我，眼神里带着点补偿似的温和：“挑个自己喜欢的，不用省着。”说完便急匆匆转身，快步走向停车场，车发动的声音很快传来，裹挟着他的焦虑消失在路尽头。
后妈也拉着淼肄上了另一辆车，临走前还回头叮嘱季陈风：“照顾好妹妹！”
校门口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季陈风。晚风吹过，带着夏末的热气，我攥着衣角，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想吃什么？”季陈风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大概是刚运动完的缘故。
我脑子里还嗡嗡响着“手机”两个字，随口道：“都行。”
他挑眉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带着点探究，嘴角又挂上了那抹熟悉的、有点欠揍的痞笑：“都行？那走吧。”
他不再看我，转身迈开长腿，朝校门外走去，背影懒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
我赶紧跟上去，和他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晚风吹在脸上，稍微降了点温，但心跳还是有点快。手机！我真的要有自己的手机了！
季陈风没带我去什么高档大饭店，而是熟门熟路地拐进了学校后门那条热闹的小吃街。傍晚时分，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各种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烟火气十足。
他在一家看起来挺干净的砂锅店门口停下：“这儿行吗？他家的三鲜砂锅不错。”
我哪有心思挑吃的，满脑子都是即将到手的新手机，立刻点头如捣蒜：“可以可以！”
店里人不少，我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季陈风点了两份招牌三鲜砂锅，又加了两个卤蛋。
刚点完餐，旁边过道就传来一阵哄笑和脚步声。几个穿着高中部校服的男生勾肩搭背地涌进来，为首的瘦高个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季陈风。
“哟！陈风！”瘦高个夸张地喊了一声，几步就蹿了过来，胳膊肘作势要搭季陈风肩膀，被他不动声色地侧身让开。“稀奇啊，在这儿碰到你？不是说今晚有事儿？”
我明显地能感受到那个男生的眼神如激光般灼烧着我。
”这不就是事吗？”季陈风的眼神朝他示意了下。
“真的假的，陈风！李霜霜怎么办！”男生突然激动地说。这个名字像颗小炸弹，精准地投进了我本就紧绷的神经里。
李霜霜应该就是他女朋友了吧，这使我更加紧张与窘迫了，他们不会误会了吧！季陈风你赶紧解释啊！
突然旁边又有一个有点熟悉的男声冒出来：“诶我记得这个女生是上次篮球场风哥送医务室的那个！”这又是何方神圣对我补刀！
季陈风放下杯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抬眼看向他们，眼神平静无波，但那股懒洋洋的痞气里透出点不容置喙的压迫感：“我妹。” 两个字，干脆利落。
这比我预想中任何解释都更有力量。
我终于松口气。起初我还担心他会不会因为我不够漂亮而没面子。因为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而且我更像是个寄人篱下的，根本算不上是他的妹妹。
那些男生都不再瞎闹腾了，都坐下来点餐了，刚刚那个瘦高个的男生跟季陈风关系似乎很好，他坐到了我们这桌季陈风的边上。
“李霜霜今天放学的时候……”他话还没说完，季陈风的目光倏地转向他，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像冰锥一样，让瘦高个后面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时，他们的眼神都突然一致看向门口，砂锅店门口的光线被一个身影挡住了。
我转过头去。
一个穿着高中部女生校服的身影站在那里。她个子高挑，身材匀称，扎着清爽的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相当漂亮的脸蛋。
此刻，那张漂亮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嘴唇微微抿着，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直直地射向我们这个角落，准确地说是射在我和季陈风之间。
瘦高个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剩下的话彻底咽了回去，脸上闪过一丝“完蛋”的表情。
店里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都低了几度。
是李霜霜。没想到我刚闻其名就见其人了。
我偷偷看向季陈风，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仿佛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他甚至没有立刻站起来，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隔着几张桌子，隔着攒动的人头，迎上了李霜霜的视线。
那眼神平静无波，没有解释，没有安抚，也没有丝毫的心虚或慌乱，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
瘦高个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把头埋进砂锅里。
我则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场抓住的“罪证”，动弹不得，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死死盯着自己面前那碗还在冒热气的砂锅，仿佛能从那氤氲的热气里找到一条地缝钻进去。
李霜霜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那几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然后，她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再看季陈风一眼，猛地转过身，高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明亮的光线里。
她走了。
和她的名字一样带着一身无声的寒意。
她不是他女朋友吗，为什么他表现的如此淡然且不在乎。
店里的喧嚣声浪重新涌了回来，仿佛刚才那窒息般的几秒只是幻觉。
瘦高个长长地、夸张地舒了口气，拍着胸口：“吓死我了！陈风，李霜霜这气场…啧啧，我看你今天晚上有得解释了！”
季陈风没理他，仿佛刚才李霜霜的出现和离开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他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搅了搅自己砂锅里的粉丝，汤汁翻滚，香气四溢。
“吃饭。”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是对我说的，语气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季陈风这毫不在意的态度，更让我觉得茫然无措。这个对我有些照顾的“哥哥”，我觉得他有时候有点高冷，他又让我觉得酷，更多的是帅，其他我便一无所知，他现在又让我有些摸不透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吃完砂锅后，我们去商场买了手机，最终还是在季陈风看似随意一指下选择了导购姐姐极力推荐的那一款白色的苹果手机，他还帮我办了张电话卡。
回去之后我就找爸爸要了外婆的电话，等待接通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在我的心坎上。
“喂？哪位啊？” 外婆那熟悉又带着点苍老疲惫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外婆！是我！岁岁！” 我的声音瞬间就哽住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冰凉的新手机屏幕上。
“岁岁啊，在爸爸家好不好啦？”外婆说话夹杂着南方的口音，语意关切。
所有的委屈、思念、漂泊感，在这一刻决堤。“外婆…我好想你…我…呜呜呜呜呜呜。”我开始不由自主地哽咽起来。
外婆一个劲地安慰我，说等过年了就来看我。我好了以后也开始一个劲地和外婆说这说那，直到困意袭来，我才发现已经10点了，在老家的时候，外婆一般8点就上床睡觉了。
此时外婆竟与我聊到了10点，我想她肯定很困了，但还一直和我讲话，我与她道了晚安便睡了。
“研究”了一个周末的手机后，又要回学校上课了，周一的早晨是最困的时候，而且我还偷摸玩手机玩到很晚。
早上起来我上下眼皮像是被粘住了一样，好不容易把自己从床上撕下来，顶着俩黑眼圈飘下楼，餐厅里就剩后妈在慢悠悠喝豆浆了。
“小初昨天熬夜了呀，黑眼圈这么严重！”后妈皱眉看着我。
“没…没很晚。”我含糊地应着，抓起个包子就想溜。
淼肄和季陈风肯定早走了，谢天谢地！我可不想大早上的就跟季陈风打照面，想起昨天李霜霜那个眼神，还有他那副“关我屁事”的死人脸，我就浑身不自在。
谁叫我们又不是亲兄妹，我还是有点怕的。
一路哈欠连天地冲到学校，感觉灵魂都在飘。刚踏进教室，徐嘉好就像颗小炮弹一样发射过来：“淼初你昨晚几点睡的，怎么黑眼圈这么重啊！”
“凌晨两点。”我虚脱似得说，这是我第一次熬到这么晚。
这时，旁边那个懒洋洋的、带着点刚睡醒鼻音的声音又飘过来了，跟鬼似的：“真虚。”
……我直接无视了这个声音，他怎么总要损我一下。
“你昨晚干嘛去了？”嘉好问我。
“我爸给我买了个手机，玩得有点晚。”
一听此话，徐嘉好的小脑袋就凑了过来，眼睛贼亮：“呀，你有手机了，□□注册了没，快加我！我是不是你的第一个好友！”
我当然注册了□□，但我没记号码，但是徐嘉好记住了她的，并给我记在了小纸条上。
课间操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全校乌泱泱的人往操场涌，我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埋进人堆里。
好不容易熬到解散，我拉着嘉好，脚底抹油就想溜。“哎哎哎，去小卖部啊！我请你喝汽水！”嘉好不明所以地被我拽着跑。
“不去不去！渴死了回教室喝水！” 我头也不回，目标明确——避开所有可能通往高中部教学楼的主干道！宁愿绕远路走人少的林荫小道！
小卖部几乎是高中部学长学姐们大课间的聚集地。
“你咋了？神神叨叨的？怕遇见鬼啊？”嘉好被我拖得踉踉跄跄。
“比鬼还可怕！”我小声嘟囔，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前方。远远地，好像看到几个穿着高中校服的身影从篮球馆那边拐过来，我心脏一紧，拉着嘉好“嗖”地一下闪进了旁边教学楼的后门。
“哎哟！”嘉好差点撞墙上，“淼初你抽什么风！”
“嘘！”我扒着门缝往外看，确认那几个人影走远了，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安全了安全了。”
嘉好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你怕谁啊？季陈风？”
我被她一语道破，瞬间炸毛：“没有没有，我是怕遇见李霜霜。” 对，就是李霜霜！这理由多充分！季陈风的女朋友，昨天那眼神能冻死人，离远点准没错！
嘉好恍然大悟，随即又八卦兮兮地凑过来：“哦~！那个学姐啊！听说她可厉害了，追她的人不少，咋了，你跟她有仇？”
“没，不是，是因为…..”我叽里呱啦地把那天的事跟嘉好解释了一遍。
“所以我现在只能躲着他们了。”我只想默默无闻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不要再给我掀起什么风波了。
嘉好却不这么想，她眼珠一转，突然压低声音：“哎，你说季学长对李学姐到底啥意思啊？那态度也太冷淡了吧，换作是我男朋友，看别的女生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他倒好，跟没事人一样。”
我愣了愣，想起季陈风当时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还有李霜霜转身时那道利落又带着寒意的背影，心里也犯嘀咕：“谁知道呢，可能他们就那样吧。”
“不对不对，”嘉好摇着手指，一脸笃定，“我表姐就在高中部，她说李霜霜学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听说以前跟季学长走一块儿，那叫一个甜，上次运动会还给他送水呢，但是他们后来分了一次，没想到现在又复合了。”
我脚步一顿，突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正想追问，上课铃响了，嘉好“哎呀”一声，拉着我往教室冲：“算了算了，上课要紧！”
我被嘉好拽着往前跑，脑子里却反复回响着“复合了”这三个字。原来他们还分开过一次，现在又在一起了……那季陈风那天在砂锅店的冷淡，是情侣间闹别扭？还是他本来对谁都这副样子？
算了不关我的事！季陈风和李霜霜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安安稳稳在这个家里待着，好好上学，偶尔跟外婆打打电话，就够了。
可越想避开，偏偏越是容易撞见。
周三下午放学后，我与嘉好同往常一样走向校门口，突然她碰了碰我胳膊，我疑惑地抬头，就看见季陈风背着书包，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从操场走过。
他走在最中间，侧对着我们的方向，不知道在说什么，嘴角噙着笑，阳光洒在他半边脸上，连额前的碎发都染上了金边。那副样子，比在砂锅店时多了几分少年气，倒不像平时那么拒人千里了。
我赶紧低下头，心脏却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你看你看，”嘉好几乎贴在我耳边，气息拂过我的耳廓，“他旁边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就是李霜霜学姐的同桌！叫王哲，听说跟李学姐关系铁得很。”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王哲。他正侧头跟季陈风说着什么，表情丰富，手舞足蹈。而季陈风，只是偶尔点下头，大部分时间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就在这时，王哲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我们这边，精准地落在了我身上。那眼神不再是砂锅店里那种起哄式的探究，而是带着一种更深的、近乎审视的打量，像是在确认什么信息。我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低下头，几乎要把脸埋进书包里。
“他…他好像看到我们了？”我声音发紧，拉着嘉好就想加快脚步混入更密集的人群里。
“怕什么呀！”嘉好反而有点兴奋，“我们又没干什么坏事。不过淼初，”她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笃定，“王哲那眼神，绝对有问题！他肯定跟李学姐汇报去了！你说，季学长到底怎么回事啊？李学姐那边都快醋海翻天了，他这边还跟没事人似的，跟哥们儿说说笑笑？他们不是复合了吗？这态度也太……”
“别说了嘉好，”我打断她，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烦躁，“他们的事我们怎么知道。赶紧走吧。” 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随时可能引爆的“雷区”。
我几乎是拽着嘉好往前冲，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也顾不上。直到拐进通往校门口的林荫道，身后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终于消失，我才松了口气，脚步慢了下来。
“你跑这么快干嘛，”嘉好喘着气揉着胳膊，“鞋子都差点跑掉了。”
“我就是想赶紧回家。”我含糊地说，心里却乱糟糟的。王哲那个眼神像根小刺，扎得人很不舒服。他会跟李霜霜说什么？说看到我和季陈风在同一个时间段出现在学校？还是说……我在偷偷看季陈风？
越想越觉得烦躁，我踢着路边的小石子，闷头往前走。
和嘉好在校门口分开后，我没直接回家，而是绕去了附近的书店。上次爸爸给的零花钱还没用完，正好想买几本辅导资料。
书店里很安静，只有翻书的沙沙声。我在初中教辅区慢慢挑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两个女生的说话声，其中一个有点耳熟。
“……你说季陈风到底什么意思啊？那天王哲都跟我说了，他看到那个初二的女生跟季陈风在操场那边对视了好几秒！”
是李霜霜他们？
另一个女生的声音响起，带着安抚和一点无奈：“霜霜，王哲那人你也知道，嘴碎得很，说不定就是角度问题，或者人家小姑娘正好往那边看呢？季陈风那人你还不清楚？他对谁不都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除了打球的时候有点人样。”
还真是他们！
“那不一样！”李霜霜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点，带着明显的委屈和愤怒，随即又压低了，像是在极力控制，“他对我现在也是这样！我给他发消息，他要么隔半天回个‘嗯’，要么干脆不回！可他倒好，放学和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妹妹’一起，还一起吃饭！王哲说那女生看他的眼神……”
她顿住了，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猜疑。我躲在书架后面，不是我什么眼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在别人眼里，我竟然是“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甚至看季陈风的眼神都被过度解读了？我明明只是……只是无意中看了一眼而已！我还是先走为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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