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儿轻盈的脚步忽然变得踟蹰,她愣愣地看了你一眼,有些不可置信:“姐姐,你……你竟亲自为我铸了一把剑吗?”
你随意“嗯”了一声,摆了摆手,试图表示这不算什么,你爱好其中罢了。就见这姑娘的眼圈泛了红,在你流露出惊讶之时,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了身,用袖子抹了抹脸,声音中带着一丝力求自然的不自然:“那仙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覆盖在剑上的绸布,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神圣之物。绸布下露出了你精心雕琢的剑鞘,那剑鞘长二尺七寸,以檀木为胎,鞘面雕刻的是对称的昙花枝叶纹路,由枝蔓缠枝至花苞渐吐,每一处细节你都力求完美。
一直到剑鞘鞘口包银处,你雕刻了一个小小的人物侧影,那是林仙儿的背影,她执剑于这昙花丛中,衣袂翩跹,剑指苍穹。你在人物的衣袖旁藏了一处彩蛋,那是一行细如蚊足的小篆。
林仙儿看得很仔细,指尖几乎是一寸寸地将纹路触摸过来,仿佛要将每一处雕刻的细节都记住,于是很快发现了那串字。
她的眼中满是惊叹与柔情:“姐姐,这些字是……‘开谢……’,什么?”
她的眼睛迷茫又好奇地看着你,你作为藏彩蛋的人,有些惊奇于她的细致,又欣喜于她对你礼物的真心喜爱。于是你的语气里也含了笑意:“开谢由心,不借东风。”
这是你对她的祝福。
她曾经的日子过得太不由自主了,你望她能挣脱那些年月经历给她的束缚,自在地绽放一次。
林仙儿闻言,重复了一遍:“开谢由心,不借……东风?”
她怔怔地望着那个小人和那串字,似乎有些痴了,连眼眶承载不住的泪水溢出来,也忘记擦拭。
为了符合她的喜好,你特意选了小叶紫檀作剑鞘,用了金银掐丝昙花的花蕊花瓣,花蕊里还镶嵌鸽血石,更不必再说那青玉雕雕剑柄,紫玉铃铛的剑穗了……然而她却好像更为她的人物而动容。
你想你猜的没错,那一日,她救了你,和你说了那么多的话,或许是期待着她自己也能救出她自己。
你猜,你是她心中完美自己的映射,她将自己想成为的角色放在了你身上。
可你只是一个凡人,承载不起她的幻想,于是你手把手带着她去成为她想成为的人。
“你不试试趁手不趁手么?”
林仙儿闻言,回过神来对你一笑,她点点头,肃色拔出来剑。寒光乍现,通体如月下清霜的剑身出鞘,等那寒光平复,只见隐隐约约的冰裂纹路带着银光在剑身上忽隐忽现,就像将融未融的春冰,既脆弱又坚强。
冰雪顺着剑脊的血槽蜿蜒而上,近剑柄处,錾刻了九重昙花花纹,花纹深邃,寄托着的是持剑人过去、现在、未来的故事。
“姐姐,它有名字么?”林仙儿轻声询问,她的声音里已经有了敬畏和期待。
“有的,它叫昙照。”你温和地回答她。
“昙照……昙花照影,刹那芳华。”林仙儿呢喃道,“姐姐的意思是,纵是生命如昙花一般刹那绽放,也要自己做主东风勇敢把握自己的命运吗?”
你本想故意逗她:“意思是,你出剑后一定要快速结束那一击。你力道不够,学的剑以轻灵为主,若是速度不快,实战中难免落了下乘。”
但你终究没有那么说,因为你心中永远对她有一丝担忧。
你当初在锤炼这把剑时,也在犹豫是否要让剑变得锋利,你很担心以林仙儿的性子,日后冲动之下会误入歧途。如果一个人,天赋太高却又曾蹉跎,性子太傲却又藏自卑,行事谨慎然时而偏激,她很难不不误伤别人,更被别人记恨报复。
这也是为何,名剑常常噬主。可谁又敢说,不是人心反噬呢?
可最后,你还是选择打出了利刃,只因那性命攸关时,仁义道德往往显得苍白。
所以你收起玩笑之心,你像当初对待自己弟子那样,语重心长道:“正是如此,昙照不仅是一把剑,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对你的期望。你要记住,剑为利器,双面开刃,伤人未必不伤己。愿你能用它护住正义,更要护住自己的慈悲之心。”
林仙儿紧紧握住剑柄,她读懂了你的冷肃,她总是不会在你严厉时撒娇的。她郑重地看着你道:“我发誓,昙照之下,只斩奸恶,绝不伤及无辜。若有违此誓言,我……”
你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只因你觉得用手堵人家嘴巴好像不太卫生,你伸出小拇指道:“拉钩就可以了,你要是骗我,你就是小狗。”
“好。”
她用她的小拇指轻轻勾住了你的小拇指。
然后她的眼泪又唰一下流了下来,忽然一把抱住了你,埋于你肩头呜呜哭泣。
你已经太久没有和这样一个瘦弱的孩子拥抱了,她的腰很细,你搂住后就像搂住了一根杆子。你一边安抚地拍拍她的背,一边又觉得硌得慌,心想如果她是个圆滚滚的抱枕就好了。
你不太会藏心事,便直接说了出来。
林仙儿又哭又笑地地拍了一下你的手臂,但是她又嘟囔道:“姐姐瞒我好久,若是可以,我倒想陪着姐姐锻剑……也不知道姐姐该有多累,有没有受伤。”
“锻剑很热的,穿得少,就不雅观了。”
你一般是盘了头发t恤上阵,你比划了一下袖子长短给她解释道。
“那怕什么,姐姐未免太见外了,人家不穿衣服的样子你都见过,怎么反倒对我这样遮遮掩掩呢?”
好的,看出来她已经有心说笑了,甚至还拿当初你的事做文章。
是的,你永远忘不了她在你房间里洗澡不关门时你发出的尖锐爆鸣——你是南方人,你此生永远拒绝北方澡堂。
看美男沐浴除外。
然后林仙儿常态性地问你:“姐姐,这剑……是我一人独有,还是她们都有呀?”
“只你一人。”
你如今已经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了。
毕竟李寻欢是用飞刀的,秋娥喜欢刺绣用的是银针,瑞琦爱剪纸送的是双燕剪刀,小清花的茶艺一绝送的是金器银器茶具,管事的有一根烧火棍,就连街坊邻居也有几个找你加工过锅碗瓢盆……
谁能说他们的礼物不是独有的呢。
你早说了,你爱好打铁这种类似的手工,就像李寻欢喜欢雕小像。
现在,你撩起了袖子将金属拉丝,准备给兔兔也搞一个独有的金属笼子。
林仙儿凑过来,捏了捏你的臂膀肌肉,软软地问道:“姐姐,夜很深了,你已经很辛苦了,还不睡吗?”
她的声音那么甜,那么可爱,但也不足以打动你离开自己爱好的岗位。
你:“如果你真的闲的没事的话,可以和昙照磨合一下呢。”
“……”
于是你们有了一起为自己爱好而熬夜的经历,最后是她实在熬不住拖着你回去的。
*
次日清晨,阳光刚将房间照得微亮,你便刷地睁眼,将你心心念念的兔笼从床底扒拉出来,套了衣服就去给兔子祝贺乔迁之喜。
你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哈欠,心里盘算着该怎么玩弄小兔子一番再让它休息,然而走到昨天的兔窝一看,你微微眯起眼,怀疑自己还没有睡明白。
只见兔窝里露出的毛茸茸变得更大了,一只狗那么大的白团子蜷缩着,它尖尖的耳朵听见动静,抬起头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和长长的鼻筒子。
不出意料的话,这应该是只蛮可爱的狐狸。
划重点,狐狸。
“啊啊啊啊啊!我兔子呢?我那么大一只兔子呢!”
你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对着这只小可爱拉开它的嘴巴看看好,还是怀着侥幸的心理抱起它看看兔兔是不是在它身下好。
“阿音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王怜花这个阴魂不散的鬼东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满脸笑容,手中还捧着一束小花。这还未到春日,也不知道这是哪里采来的,花朵很小,精致又野趣。
他双手递上小花道:“这狐狸乖巧灵性,是我特意替你寻来的,这样你哪怕不见我,它也能代我陪你解闷了。”
“你……”
你总觉得他是故意的,却又觉得他笑的实在天真无辜,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你按住了紧锁的眉头道:“你先别管这些,你看见我的兔子了吗?是李寻欢昨天抱来的那只,小小的还没满月,就在这个窝里。”
王怜花的眼神闪了一闪,笑容更无辜了:“哎呀,我怎么会知道那是寻欢兄弟送的呢?我以为你只是喜欢小动物,所以就……”
“你果然就是故意的!”你抬起兔笼子就要砸他。
是的,狐狸很可爱,可这不代表你的兔子就能被他的狐狸吃掉!他和李寻欢有什么比较都不管你的事,但动了你的东西就是不行。
“阿音!”
匆匆赶来的李寻欢一把搂住了你,拦下了你对王怜花的那痛击。
他低头询问你道:“何事发生了?龙兄一定不是故意冒犯的。”
王怜花的笑意收敛了,他凉凉地盯着搂住你的那双手,皮笑肉不笑道:“寻欢兄弟,我和阿音只不过是玩闹,你不必如此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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