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就着昏暗的光线,低声细语,将家中几个弟妹的未来细细商议了一番。
屋外的风声似乎也小了些,屋内只有暖炕散发的融融热意。
袁微识见祖母脸上倦意渐浓,便想扶她回去歇息。
老夫人脸上却掠过一丝不自然色,干咳了两声。
“本来这是你母亲该做的事情,现如今时移世易,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袁微识大大的眼睛装满疑问。
“男女之事,乃人伦大礼。咳咳,你莫要害怕……”
饶是袁微识一向镇定,此刻她浑身的血液也顿时轰的一声窜上头顶,只觉耳尖一片火热。
屋外狂风大作,屋里老夫人压低了声音,只听到噼啪作响的柴火声。
**
翌日,天还未亮透,袁家人已早早起床等待。屋内炭火烧得足,倒不觉得冷,只是风声越来越大,一阵紧似一阵,让人凭白紧张。
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十里红妆。袁微识只穿了一件简单的袄裙,唇上被秋月硬是点了一些胭脂。颜色过于浓艳,也只能用水化开,聊胜于无。
院外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兵甲的碰撞和低沉的呼喝,守在院门外的士兵似乎被驱散开了。
“来了!来了!”秋月凑到窗边看了一眼,有些害怕。
院门大开。
凛冽的北风卷着沙尘猛地扑进来,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袁微识下意识地眯起眼,一个高大身影当门而立,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
徐乱今日说不出的别扭,一身玄色长袍紧巴巴的绷着,脸上的胡须似乎也精心修剪过,却依旧浓密得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当门看了她一眼,又撇开了视线,向她身后的老夫人抱了抱拳。
他身后十几个亲兵齐齐下马,动作肃杀,不发一言。沉默的战马在寒风中喷着白气,不安地踏着蹄子。
双方在诡异的对峙里诡异地安静了一会。
徐乱的目光在袁微识脸上停留片刻,随即扫过她身后神情各异的袁家人,最后又落回她身上。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只发出一个短促而含糊的音节:“走?”
袁微识屈膝行礼,深吸一口气:“是,大人。”
她转身先对祖母深深一福,又依次看过文柏、见澜,最后蹲下身,将懵懂的昭明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昭明在家要听祖母和姐姐的话,好好喝药,姐姐过几日就回来看你。”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不懂怎么回事。
袁微识回身朝徐乱走去,忽然天旋地转,被徐乱一把抓到了马上,调转马头向外疾驰!
“啊!”袁微识低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抓挠,裙摆被风吹得凌乱翻飞,几乎要缠上马腿。
终于她找到了支撑点:一只手胡乱地抓住大黑马长长的鬃毛上,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抵在了身后——抵在了一个坚硬如铁、滚烫如火的地方。
停留了一瞬,她立即又松开了手——这是她第一次摸到男人的胸膛!
袁微识失去了平衡,宛如一片叶子在马背上颠簸。
“别乱动。”
是她要乱动的吗???
徐乱一只手松松揽过她的腰,一只手拉了拉缰绳。
大黑马不满地打着响鼻,毫不听话,突然疾驰,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蹿了出去!
“啊——————!”
视野里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线条,她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被颠散了!
她只能死死地闭着眼,紧紧贴着身后刚刚被她放开的胸膛,双手掐住腰间的胳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只感觉自己可能马上要死了,或者已经死了。
她不停幻想自己摔下来脖子折断的感觉,一直想到头皮发麻,浑身隐隐作痛。
终于,徐乱停了下来,他翻身下马,马背上的袁微识立即软了下来。
她伏在马背上干呕,浑身抖得像筛子一样,额前一片冷汗,粘住一些碎发,痒痒的。
“我的夫人哎!您这是怎么了!!!”
一个清脆的小萝卜头冲过来,袁微识强忍住想吐的**,抬起头来。
徐乱立即从她身上移开了眼睛,向小萝卜头解释:“我骑马带回来的。”
小萝卜头一蹦三尺高:“你怎么能这样!我交代了多少遍!你你你你——夫人啊夫人,”他上前扶着袁微识。
徐乱也赶紧帮忙,把袁微识从马上抱了下来,放在地上。
小萝卜头眼一瞪,朝里努了努嘴,徐乱立即又把袁微识抱了起来大步迈进徐府。
袁微识又被晃了三晃,只觉脑仁子都散了黄,又羞又气。
第一天成亲,就如此不体面地进府,成何体统!
不管徐家下人怎么想新夫人,袁微识此刻已经坐在了大床前,喝了一杯苦茶,虚弱僵硬。
一个板着容长脸的老妈妈自称王姥姥,和圆婶子完全相反的性格,惜字如金。
“夫人,外间正屋,里间新房。左边可以沐浴。”她抬头打量袁微识汗涔涔的脸,“热水烧好了。”
袁微识实在难受,也不想客气,简单梳洗后换过衣服,放松许多,也有心思打量徐府。
正房分里外两间。
外间陈设简单,一张方桌,几把椅子,一个半旧的火盆正烧得旺,暖意融融。
里间便是新房,同样没有过多装饰,一张结实的雕花大床挂着簇新的红帐子,窗边一张梳妆台,上面竟摆着一面清晰度不错的铜镜。
王姥姥冷着脸,继续完成介绍的任务:“守备脾气好,必会对夫人好的,夫人放心。”
……
脾气好?
想起刚才的快马,袁微识客气笑笑,如果这话是圆婶子来说,还有点可信度。
梳洗完毕,王姥姥引着袁微识回到外间。
徐乱已坐在桌边,面前摆着几样热气腾腾的菜肴:一大盆炖得软烂的羊肉,一碟酱菜,一碟烙得焦黄的饼子,还有一小盆飘着油花的奶白色汤羹,散发着浓郁的奶香和肉香。
“夫人请坐,大人等您半天了。”
徐乱抬起眼,目光飞快地掠过袁微识,随即又垂下眼睑,盯着面前的羊肉,握着筷子的指节微微泛白。
他咳了一声,抄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炖羊肉放到袁微识面前,然后埋头吃起来。
气氛有些凝滞。
没有交拜天地,没有合卺之礼,甚至连一句像样的场面话都没有,只有一大块炖羊肉。
袁微识毫无胃口,一顿饭在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草草结束。王姥姥收拾了碗筷,又端上两杯热茶,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炭火在盆中噼啪轻响,暖意融融。
大白天的,总不能出什么事吧,袁微识安慰自己。
不过,这荒蛮之地,又是别人的地盘,守不守规矩,还不是他说了算?
祖母说了要软和……
或许自己要主动一点。
但是怎么能白日……呢?
北方某些地方姥姥只是一个称呼,和大叔婶子一样,并不是真有血缘关系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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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亲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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