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参口中的旧识,果然是谎言,他分明是对宁芊芊起了别的心思,这个俗人!萧南风起身坐回椅子上,茶楼逐渐安静了下来,就听见宁芊芊开始教训妹妹。
叶繁闯了祸这会儿又来求饶:“姐,你确定不当那状元夫人吗?那人长得那般俊俏。”
宁芊芊答:“再胡说,我就一针扎哑了你!”
说着花瑾挽着宁芊芊上楼,花瑾边走边说道:“宁叶繁,方才那些人可都没给茶钱,今日铺子亏了五百三十二两六钱,几时赚回钱来,几时准你回家。”
萧南风暗笑,这般狮子大开口,就他们那些粗茶叶子,今日铺子亏损顶多不过五两。
宁芊芊想必也是知道,故而皱眉略有些尴尬的望向他,宁花瑾却毫不在意凑上前小声道:“姐,别心软,咱们没打断她的腿,已是仁慈。”
萧南风暗暗感叹,不愧是亲兄妹,打断骨头打断筋。
宁芊芊说道:“小瑾,你快些去找楚瑶,让她给我写个牌匾,要加盖公主宝印。然后雍王写的那个下联也裱起来,挂在门口,镇宅。”
花瑾笑道:“好主意,姐姐回回闯了祸,总有长公主帮忙。”
“我怎么惹祸了,明明是他们荒唐,科举在即,居然还瞎凑这热闹。凑热闹也不长眼,惹到我头上,该每人淋他们一壶隔夜茶才是。”宁芊芊边说边抬步上楼。
“叶子,给我买份芙蓉糕来。”宁芊芊伸了个懒腰说道。
眼见着她便要上来,萧南风只得起身,推门出去,他看见宁芊芊慌张的后退了一步。
萧南风一步步朝她走去,走到面前,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我把上联也誊抄一份出来?”
宁芊芊本来有些慌张,可是对上他脸上的得意后,却好似怒了,她抬起右手,毒针滑至指尖,冷声说道:“还不走?”
萧南风见状只得慢慢,走出了茶楼。
回府后,他跟红玉把今日的事讲的仔细。
可是红玉却说,扶他是担心她弟弟。因为他脉息是将死之相,怕他被花瑾一推摔死了。而裱着他的下联,是因为庶民不敢损毁亲王墨宝。
他不与红玉争论,毕竟宁芊芊羞红的脸,红玉并未亲见。他在心中默念:你若是被胁迫的,便允你用一生赎罪。
后面一连好几日,茶楼都被人指指点点,宁芊芊那日的所为,得罪了一众贡生。茶楼生意萧条,别说是赚够五百两了,明显亏的越发多了,不然也不会遣散了所有杂役。
萧南风暗想:那个叶繁,就这般老老实实躲在茶楼里,继续把铁笛的卷宗改成话本子便挺好,省得给宁芊芊惹祸。
这届科举,此次搜集了十几名趁机敛财的官员,一举告发出来,有了张丞相助力,萧南风顺势安插了许多人手。
他委曲求全了这么久,突然行事这般不管不顾,显然让文崇岳有些措手不及,萧楚溪却依旧终日走鸡斗狗,潇洒度日。
总之,贪官污吏该死,而科举舞弊的更是尤其该杀,狠辣的手段,总算是肃清了这届科举。
萧南风看着陛下钦点的三甲,有一丝不悦。他自是不会去结交这些刚出茅庐的天子门生,肃清科举为的是招揽天下人心,又岂是殿中的区区数人?他之所以不悦,是因为这人选,也罢,希望是他多虑了。
放榜那日,他守在酒楼雅间,鞭炮声炸得人耳膜生疼,他静静翻着面前的书,透过窗缝却看见对面茶楼的窗户大开,叶繁小丫头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满脸的欣喜。
鞭炮声在茶楼门口停了,他顿觉不妙,果然听得对面铜环叩门三响。报榜人嗓子吊得比喜鹊还欢:“戊寅科探花郎岑参,求见宁掌柜——”
宁芊芊忙冲过来,将叶繁掐了回去,哐关上了窗户,复又轻轻将二楼菱花窗打开一个缝隙。
岑参正勒马回望,官帽簪的翠羽乱颤,活似只开屏的孔雀。
岑参骑在马上,伸手叩住了窗框,脸上挂着笑,“绾儿,我果然没有骗你吧。”
萧南风看见宁芊芊手中银针一闪,正要阻止,眼前便晃过一道玄色身影。
靖王已飞身进屋,单手撑在窗沿,生生将探花郎的翎毛压歪三分:“岑大人是要本王替你牵马坠镫?”
满街哗啦啦跪倒一片,萧南风皱眉看着萧楚溪,他正握着宁芊芊的腕骨笑的宠溺,他挨的那么近在小声逗着她:“宁芊芊,你还想打探花!”。
岑参翻窗进了屋,递来一个画轴:“二十年前有异人,用一卦象,换了我家至宝灵犀脂。”
画轴哗啦展开,宁芊芊死死掐住了虎口。萧南风急了,他这个位置丝毫看不到画上内容。
宁芊芊手一松,画轴掉到了地上,萧楚溪忙捡起来,画轴展开他这才看见——墨迹里的青衣人踏着卦象,连袖口绣着的翠叶纹都与记忆重叠,这分明是十五年前留下:“紫微颓,柳巷逢,灵草出”谶语的骗子。
“逆天改命的反噬,让他折寿二十载,只为护妻子六月胎安。” 岑参突然将香珠推至宁芊芊眼前,“姑娘血中灵犀脂未散,可否......”
宁芊芊殷红血珠落在伽楠香珠上,异香如丝如缕,他在酒楼中都能闻到。
萧楚溪攥住宁芊芊滴血的手指,怒道:“你求娶她便是想要她的血?”
“下官只求宁姑娘百年后归葬岑氏祖坟,令至宝复归族中!”探花郎顶着靖王杀人的目光掏婚书,“当然若是活着过门......”
萧楚溪袖中的金豌豆擦着孔雀翎飞过,岑参被他一掌推下楼去。
宁芊芊抱紧画轴退到阴影里,萧楚溪合上窗棂:“令尊用二十年阳寿换你此生,真是世间少有的至情至性之人。”
萧南风透过窗缝看到,宁芊芊胡乱抹了把脸,她力道极大把白嫩的面庞都蹭红了:“他想救的只是他妻子罢了,我不过是他们养着嫌烦,顺手丢弃的物件。”
萧楚溪扳过她颤抖的肩,声音坚定而有力量:“莫要犯傻,宁芊芊好好活,你可是他们用命留下的珍宝。”
宁芊芊的表情呆住了,半晌她突然哭了起来,哭的越来越大声,像个孩子般。
“他说十日便来接我,他没来,他骗我,他是骗我的!”宁芊芊望着萧楚溪,委屈的说道
萧楚溪正轻轻拍着她的背,又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替宁芊芊擦着泪。萧南风暗想:那帕子一定还带着他的体温。
宁芊芊的哭声终于小了些,她哽咽着说道:“他当年在这儿弄丢了我,我一直在这儿等他,及笄那日我一直在这儿等他!等到靖王府要宵禁了才离开,他没来,他一直都没来!”
萧楚溪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他非常想来,他怎么会舍得让你等。当年第一眼见到你,本王就在想,这是谁家娇养出的孩子,比天上的日头还活泼。所以你要相信,你爹一定把你看的比世间一切珍宝都更加珍贵。”
宁芊芊问道:“真的吗?他会不会……”
“不会。”萧楚溪坚定的说道!
萧南风暗暗收紧了拳,那日,她红着眼睛说:“我单名一个绾字,我爹爹名中有生,娘亲名中有沅。不是宁芊芊,更不是奴才!”
那次交锋,最后是他赢了,从此,她在自己面前再未乱过规矩。
“我身上的毒,真的不是你下的?”宁芊芊突然止了哭,望着萧楚溪认真的说道。
“不是。”萧楚溪认真的答道。
“好,我信你,楚溪哥哥。”宁芊芊轻声说道。
楚溪哥哥……四字一出,萧楚溪全身一震,一把将宁芊芊拉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乌发,好似抚摸失而复得的珍宝。
萧南风死死的望着,宁芊芊丝毫没有挣扎,甚至双臂也微微回抱。
“姐,谁把叶繁点住了?”门开了,花瑾的声音响起。
宁芊芊说:“小瑾,过去十年的消息都拿来!我现在就要。”
花瑾忙问:“怎么了?这些吞金纸,你不是都看过很多遍了吗?”
宁芊芊的声音希冀中带着几分小心:“我一定看漏了什么,一定!”
“好!我帮你!”花瑾一个字都没多问,他们……都懂她心底的希冀。
萧南风缓缓起身,走出酒楼,肺腑中涌起一阵苦涩,爬上喉间,当年她说:“好,不骗,那我便说真话。”
她说:我爱的人是温润君子,是救世的英雄,是齐物的善人。不是你这般道貌岸然的骗子,满嘴偏执的疯子,整日算计人心的烂泥。
她说:我这帮你,你放我常伴靖王殿下身侧,如何?
常伴靖王身侧……
原来,她说的竟都是真的。
萧南风只觉双眼滚烫,他恨恨的笑着。
当年她说:本是耀眼之人,却要困在这深宫跟人分一碗残羹,怎会不恼?
所以她宁可不喝残羹,一辈子以侍卫的身份伴在萧楚溪身侧是吗?看着他三妻四妾,看着他儿女成群,看着他登上至尊,看着他泽被万民……
萧南风摘下腰间玉佩,啪砸到地上,伴在身侧十几年的九龙佩,就这般碎成几瓣,他轻声说道:“宁芊芊,你自小刁蛮,当真以为这世间,你想作甚便作甚吗?”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天边将落的夕阳。
高悬云端的骄阳又如何,过去十几年东宫既养得,往后余生深宫便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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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灵犀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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