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尊行放下毛笔,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拿起湿巾擦手,语气淡淡的叙述:“上次回家是两年前,我问你最近怎么样,你也说不太顺利,然后问我借走了300万。”
“欠条还收在抽屉里,我当你今天是来还钱了。”何尊行说。
何胥听他这么说多少有点面上挂不住,但拆他台的又是自己反驳不了的父亲,何胥不做解释,低着头任由数落。
“今年26了,遇上事了还得找回家,我以为你出息了呢,其实还停留在两年前!”
何尊行说完,从鼻腔内发出一声“哼”。
何胥脸色讪讪的。
父子俩一前一后走下楼,何胥拉开餐桌前的椅子等何尊行落座后自己才在餐桌另一侧坐下。
“你若是没事,是不愿回来的。”何尊行心平气和的拿起何胥面前的碗替他添汤。
何胥伸手想接过碗,何尊行却故意绕开他的手将碗放在餐桌上。碗底碰撞到餐桌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没人比何胥更了解他爹,越是语气平淡时越是证明他此刻的愠怒。这点其实也遗传给了何胥,他大多时候平静的双眼总有种生人勿近的错觉。
父子俩最近几年越是话少,从何胥踏入演艺圈的第一天起,何尊行就厉声下命令,他一天姓何一辈子都变不了,但若是带着这个姓进了演艺圈便与何家没了关系,出门在外不会有任何因为姓何给他带来的便利,但若有天在外头受了委屈撑不下去逃了回来,作为当爹的何尊行依然愿意给他做庇护。
说完这些时,与何胥一同撇清的还有他名下所有的流动资产。
六年前的何胥才二十出头带着少年的年少气盛梗着脖子,黑色的眸子布满了坚毅“好!”也是从他此刻坐的位置起身走出了何家大门。
从那天起何胥形单影只的跨入了染缸。
何尊行对自己的儿子一向有耐心,等着何胥有天撑不下去了乖乖的回来同他一起学着处理公司事务。
但或许他低估自己独子的恒心,他开始慢慢的回忆试图从记忆里寻找何胥是否从小就有如此毅力……
两年前的某个深夜,何胥在雨夜敲开了何家大门,那时,距离父子俩不欢而散已经四年时间,他焦急的拍门声吵醒了所有人,何尊行是被阿姨敲门声叫醒的,尚未恢复清明的双眼在听到阿姨口中“阿胥回来了!”五个字后瞬间睁大,甚至在下床穿鞋时险些被绊倒。
走出房间下到二楼的距离不长但也足够何尊行整理好作为父亲应当在儿子面前表现的稳重。
踏入客厅看到立在离玄关不远处头发湿漉到滴水的的儿子,尽管说过再多冰如寒霜的狠话在此刻也被击碎成何胥脚下的一滩水渍。
“最近怎么样?”做长辈的总要让让不懂事的孩子,何尊行丢给他一个干净的毛巾。
何胥拿着毛巾的长指骨节分明,他没敢抬头,脸隐在毛巾下,声音听起来闷的很“不太顺利。”
何尊行心一紧,心道这孩子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可下一秒何胥拿着毛巾的手便垂在腿边,两张唇抿成一条缝后静默两秒再次开口:“爸,我需要您借我点钱。”重新开口的嗓音沙哑的像从沙漠深处刚逃出来的孤人。
何尊行知道“我需要”三个字以及“借”都是极难从何胥口中吐出的,他似乎将自己高于山巅的骨气亲手击破。
如同一棵快要被抽走所有养分靡萎的柳树,将枝条伸给最后一瓢清泉。
何尊行平时不会关注娱乐新闻,他不知道何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甘愿低头弃之风骨来寻求他的帮助,他无可奈何又无法置身事外,不动声色的问:“需要多少?”
听到他这么说,何胥终于在今晚第一次抬头,何尊行看到他的黑瞳闪了闪然后沉声回答:“300万…”
父子俩沉默的用餐,其实何尊行已经吃过晚饭,何胥心里又在想事,没一个人将注意力放在饭桌说,除了餐具之间碰撞的声音安静的十分诡异,阿姨见两人的气氛,一次一次的路过客厅时眼睛不住的偏过来,这太难不让何尊行发现了,在阿姨又一次路过时,一扭头就与桌上的对了个视,尴尬的笑笑连忙退出去了。
这一遭也惹得何尊行不耐,放下筷子与汤匙,想来是等不到他这个倔强儿子先开口的,认命的擦了擦嘴:“你来求我总要带点诚意的,还是你今晚深夜回来只是为了看看你这个空巢在家的父亲?”
何胥来时没吃晚饭,坐在这面对一桌佳肴也没胃口,他自始至终沉默着想该如何开口像父亲寻求帮助,碗里的汤早已凉透。
何尊行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想着自己此行的目的,这话如同敲打他的铁锤,他竟被燥的脸上皮肤发热。
“咳……爸,这么晚打扰你了。”
听他这样说何尊行觉得有些新鲜,掀起眼皮看他感叹道:“还是要出去闯一闯啊。”
这句话更是把何胥推到了制高点,他甚至有些如坐针毡,只想速战速决:“您有没有兴趣投资电影?”
嗯,有过一次经验,再说这种空手套白狼的话就容易多了。
*
按许未闻当下这个不知名度,拍不需要出镜的洗发水广告,通告费只有三千还得看对方会不会还价,在拍摄现场是没人会在意的,甚至连休息的地方也只有一把自带的折叠椅。
就像菜市场被剥下来的白菜叶。
可许未闻并没有抱怨什么,强者从不抱怨环境,更恶劣的待遇也不是没有过。
许未闻一只手拿着湿巾,侧着头对着方磊捧着的镜子,一只手捏着因为拍摄需要而被发胶不要钱似的泼在头顶的秀发。
“还有吗?”膝盖上放着一团纸巾,后脑勺看不见,许未闻转过身让方磊再检查。
方磊离得近了点,仔细看了许久:“唔…差不多了,待会儿回去洗个头吧。”
许未闻不自在的抓了把头发,又好奇的把手往鼻头一凑:“我靠,太难闻了。”
方磊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臭还闻。
他放下镜子,对许未闻说:“我去拿盒饭。”
十几秒的广告,其实要拍三四个小时,道具得来来回回摆,人得被提线木偶似的来过来拉过去,折腾下来比之前拍一上午戏还要累,许未闻早饿了。
影棚里有大概十几个工作人员,没有一个人经过时分给许未闻一个眼神,这哪像个艺人该有待遇。
许未闻心凉如霜,窝在椅子里掏出来手机,第一个发明智能手机的人大概是全世界最伟大的人。
又能打发时间,又能掩饰尴尬,过气男演员的必需品。
朋友圈先刷一圈,这个去米兰看秀的是大学同学,听说毕业就去做了模特,还有自己的服装品牌,米兰街头光影交错,许未闻为景色点了颗爱心。
下面紧挨着另一个文案“1 1=3”配图一张粉红色小脚印的图片,这个是高中同学。
“这么速度。”许未闻由衷的发出一声感叹,同样留下了一颗爱心。
手机上方闪出一条消息栏。
【许未闻老师您好,我们是……】许未闻慢了一秒没来的急看完,消息栏就消失了。
这条短信的前几个字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于是不得不退出朋友圈点开了短信图标的红色按钮。
【许未闻老师您好,我们是《念南北》剧组,受黄文鹤导演嘱意,邀请您出演角色乔绥,不知道档期是否冲突,如果您有意愿出演的话请添加联系方式,我们再进行进一步沟通。】
许未闻看着这几行字来来回回的读了好几遍,确定他没认错一个字。
方磊回来时,就看到许未闻丢了魂儿似得模样。
心道:本来就不太聪明,别是饿傻了。
“我摸着还热着,你快吃吧。”他三下五除二将盒饭打开撕开一次性餐具的包装递给许未闻。
许未闻还是一动不动死死的盯盯着手机屏幕。
见他不搭理自己,方磊纳闷,凑过去:“你看啥呢?”
许未闻抬头,双眼直愣愣的望着方磊,伸出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哥,你看看,我好像不认识字了。”
方磊疑惑的接过手机,几行字很快就看完了,然后他也傻了。
他看起来比许未闻更震惊,几秒后又兴奋道:“未闻,你有戏拍了!黄导的戏!”
许未闻抬头,眨眨眼看到头顶被一片巨大的阴影盖住,那片阴影不断的往前移动,在许未闻觉得他快要砸到自己头顶时它缓慢的露出了真面目,一块巨大无比的馅饼。
初冬的天就像人的脾气一样,喜怒不定,昨天还是小雨阵阵,今天又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许未闻特意抓了发型,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支黑色猫眼墨镜,他上身穿着一件皮夹克,宽肩将整个人的气质都添了些硬朗,鳄鱼纹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同色工装裤穿在他身上一点不显臃肿,反而将腿衬的更加颀长,脖子上还挂了条骚里骚气的四芒星双层古巴链。
他大步流星的在航站楼前的路边往前走,意气飞扬的模样在如此人流量大的地方惹的不少行人瞩目。
方磊拖着行李箱办完行李托运,和许未闻一同值机。
他们来的时间巧,值机高峰期,前面排起了长队,许未闻和方磊站在队伍里,高挑的身姿,雕塑般立体的侧脸引得路人举起手机也不管认不认识对着许未闻一通瞎拍。
方磊看他得瑟的样子,忍不住道:“开心了?”
许未闻乐在其中的模样:“好久没这种感觉了,爽啊。”
他心情好的哼了一路的歌,雀跃的心跟着一同踏上机舱,随着窗外的机翼一起冲上云霄。
几小时后,飞机落在C市机场。
剧组场务安排接待的车就停在航站楼外,专业剧组水平就是专业,司机应该是提前打过招呼了,看到他出来就下车迎上来,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箱往上搬。
这就是大制作剧组男二的待遇嘛。
遭受冷遇惯了,好久没有这么热情的待遇,如果不是墨镜挡着脸,许未闻都快要直接感动的痛哭流涕了。
他仿佛已经是看到了自己不远的将来,回归在聚光灯下的熠熠身姿。
还没正式进组,他已经想为这个剧组出生入死了!
虽然人可能并不需要他一演员的出生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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