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胡月璃先醒了过来。
她动了动身体,立刻感觉到手臂传来一阵尖锐的酸麻感,像是被上千只蚂蚁啃噬过。她垂下眼,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枕在自己胳膊上。
凌霜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无视了那条“三八线”。她整个人都滚了过来,脑袋枕在胡月璃的胳膊上,一只手还不自觉地抓着胡月璃的衣角,睡得香甜无比。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安静的小扇子,在晨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没了醒着时候的清冷和紧张,睡着的她看起来就像个有点可爱的邻家女孩,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好事。
胡月璃哭笑不得。她试着轻轻抽动了一下手臂,结果怀里的凌霜立刻不满地哼唧了两声,像只被抢了口粮的猫崽子,还往她怀里蹭了蹭。
这一蹭,胡月璃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她最终放弃了挣扎,认命般地躺着,看着天花板,开始思考人生。
三百年前,她从青丘跑到人间,是为了躲避家族的纷争,求一个清净。三百年后,她是不是清净得太久,连老天都看不过去,所以派了这么一个笨蛋来折磨自己?
就在她思考着是以一个过肩摔把对方扔下床,还是大发慈悲地让她再睡五分钟时,凌霜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惺忪眸子里还有些迷茫,随即,在看清自己身处的环境——以及自己正枕着谁的胳膊——之后,那丝迷茫迅速消失殆尽。
“轰——!”
凌霜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她发出一声堪比警报器的短促尖叫,连滚带爬地从床上弹开,因为动作太过猛烈,脚下一绊,“噗通”一声,整个人结结实实地跌坐在了地毯上。
胡月璃被她这声尖叫刺得耳膜一疼,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她没有动,也没有被吓到。她只是慢悠悠地坐起身,靠在床头,一边用左手揉着自己那条被枕了一晚上已经彻底失去知觉的右臂,一边好整以暇地地看着地板上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
“大清早的,你叫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懒洋洋的。
凌霜趴在地毯上,道袍凌乱,发簪歪斜,一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用土把自己埋了,根本不敢抬头。
胡月璃看着她那副样子,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一抹坏笑,故意拖长了调子,慢悠悠地补充道:“被妖精压床了?哦不对,”她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戏谑,“好像是你压着‘妖精’睡了一整晚,还睡得挺香,口水都快流我衣服上了。”
“我没有!”凌霜猛地抬头反驳,声音又急又尖,但看到胡月璃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时,气势瞬间又弱了下去,心虚地摸了摸嘴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没……没有流口水……”
胡月璃彻底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仅仅是“同床共枕”这件事,对她而言,都仿佛是犯下了弥天大罪。
“算了,”胡月璃终于大发慈悲地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公开处刑”,她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走到凌霜面前,伸出了一只手。
“起来吧,地上凉。”她的语气恢复了平淡,仿佛刚才那个毒舌又爱捉弄人的妖精只是个错觉。
凌霜看着悬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皮肤在晨光下白得近乎透明。这只手,属于一个“妖”,一个她本该降服的对象。
而现在,这个“妖”,在把她戏弄得体无完肤之后,却又向她伸出了手。
凌霜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手,轻轻地放了上去。
胡月璃的手心很暖,干燥而有力。
“行了,别在那儿杵着了。”胡月璃趿拉着毛茸茸的拖鞋,朝着门口走去,“走,洗漱去。”
洗漱?
凌霜愣住了。
“我们一起?”她疑惑地问。
胡月璃回过头:“不然呢?我们现在连着十米连心锁,难道我洗漱完,还要站在卫生间门口,眼巴巴地等你洗漱完?”
凌霜无法反驳,只能红着脸,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公寓里的卫生间不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整洁。宽大的镜子前,洗漱台上并排摆着两个风格迥异的漱口杯。一个是印着俏皮狐狸头像的精致陶瓷杯,旁边是各种瓶瓶罐罐的护肤品,一看就是主人的地盘。而另一个,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白色塑料杯,旁边孤零零地立着一支牙刷和一管最基础的草本牙膏——那是凌霜入住第一天自己添置的。
胡月璃没有觉得不自在。她挤好牙膏,塞进嘴里,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动作娴熟而自然。
凌霜也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站在她身边,低着头开始刷牙。
这是她入住以来,第一次和胡月璃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和平共处”。之前,她总是刻意地错开时间。
凌霜不敢直视身旁的人,只能借着面前那面宽大的镜子,偷偷地打量她。
镜子里,胡月璃素面朝天,美得惊心动魄。皮肤白皙通透,像上好的羊脂玉,长长的睫毛因为沾了水汽,湿漉漉地垂着,像两把精致的小扇子。因为刷牙的动作,她的脸颊微微鼓起,看起来竟有几分俏皮。
凌霜看着镜中的景象,心跳没来由地快了半拍,连刷牙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打量她。
胡月璃很快刷完牙,掬起一捧水漱了口,然后开始用洗面奶洗脸。她的动作很轻柔,白色的泡沫在她脸上打着圈,让她那张本就绝美的脸更添了几分朦胧的诱惑。
凌霜也赶紧漱了口,她没有用洗面奶的习惯,只是用清水冲洗了把脸。
当胡月璃用毛巾擦干脸,露出那张清爽干净的脸时,凌霜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好了。”胡月璃心情不错地拍了拍脸。
两人并肩走出卫生间时,气氛竟意外地和谐。
然而,这份和谐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凌霜正打算去厨房倒杯水时,她的小腹,传来一阵规律的胀痛。
她想上厕所了。
而那个刚刚和谐共处过的卫生间,现在又变成了一个尴尬的禁区。
空气,瞬间变得比昨晚还要尴尬。
“那个……”凌霜率先开口,刚刚才褪去红晕的脸颊,再次烧了起来。
“嗯?”胡月璃正准备去开冰箱,闻声回头。
“我……我想……”凌霜的声音细若蚊蚋,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胡月璃瞬间了然。她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一个促狭的微笑。
“哦——”她故意拖长了语调,“那看来,我们得再回去一趟了。”
“不行!”凌霜这次的拒绝,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坚决,“你……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胡月璃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明知故问,“刚刚不还在一起刷牙洗脸吗?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那……那不一样!”凌霜急得快要跺脚了,她坚持着自己最后的底线,“总之,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你得在外面等我!”
胡月璃看着她那副誓死捍卫“茅厕尊严”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发现,逗弄这个古板的小道士,实在太有趣了。
“行了行了,逗你玩的。”她笑够了,才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一种“拿你没办法”的妥协,“我不进去,行了吧?”
说完,胡月璃撕下一段封箱胶带,在卫生间门口大概三米远的地板上,贴了一个大大的“X”。
“你进去,我站这儿。”胡月璃言简意赅。
“那你……”凌霜看着她,小声地、带着最后一丝挣扎问。
胡月璃没等凌霜说完,拿起茶几上的那副黑色的头戴式耳机,一把戴在了自己头上,“我戴耳机,在外面等。这样,总符合你那‘非礼勿听’的清规戒律了吧?”
她拿出手机,连接蓝牙,然后点开自己的音乐APP,选了播放列表里最吵闹的一首重金属摇滚。
她冲着凌霜比了个口型:“听——不——见!”
凌霜不再犹豫,红着脸,快步走进了卫生间。
门“咔哒”一声关上。
门外,胡月璃站在那个“X”标记上,背对着卫生间门,耳机里的重金属摇滚震得她耳膜发麻。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力道之大,连耳机里的狂躁音乐都压不住。
“搞什么啊?”胡月璃皱着眉,不情愿地掏出手机。
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名字是“白蛇催债办”。
胡月璃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同时摘下了一边耳机。
“喂?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气的心虚。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冷悦耳,却带着一丝玩味的女声:“胡月璃,你家昨晚是遭贼了还是在开派对?我店里挂着的风铃都跟着你家地板震了一宿。怎么,金屋藏娇,动静这么大?”
胡月璃还没来得及反驳,卫生间的门就开了。
凌霜已经走了出来,脸色虽然还是红的,但神情已经平复了许多。
两人四目相对。
胡月璃拿着手机,戴着一边耳机,表情僵在脸上。
凌霜则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电话里传出的那几句话,尤其是“金屋藏娇”那四个字,让她的脸颊“腾”地一下,再次烧了起来。
“我……我什么也没听到!”凌霜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大声宣布,然后飞快地转身,跑回了卧室。
胡月璃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想开口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嗖!”
一声轻微的破空声。
站在原地的胡月璃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刚刚还往卧室跑的身影,像个被强行拽回的皮球,直直地、重重地,向她怀里撞了过来!
“咚!”
“唔!”
胡月璃被撞得向后退了一步,后背结结实实地靠在了墙上。而凌霜,则整个人都埋进了她的怀里,额头不偏不倚地撞在她坚实的锁骨上,疼得闷哼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白水心显然也听到了这边一连串的动静,沉默了两秒,然后,了然地轻笑一声:“哦?看来不止藏了‘娇’,还是个挺有活力的‘娇’嘛。行了行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晨间运动了。记得下来喝杯咖啡,我请客,顺便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说完,不等胡月璃回答,便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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