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几人来到厨房，将杨梅清洗了一番，分成几份，做成杨梅酒、蜜饯。
忙完这一通，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倒是凉快了不少。
澶潆洗漱完毕，并没有同她们一起去院中纳凉，而是趴在桌前，举着手中的玉牌看。
到乾平以来，她便觉得自己许多行为已经超出从前所认知的自己了。做的许多事情，皆是出于私心，和昭琼结成同盟，是出于私心，与薛桓盈同盟，亦是出于私心，而她又因私心而出卖私心，出尔反尔，放弃了昭琼的同盟。她已将这玉牌还了回去，而现在它又被送回自己手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本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可这玉牌又扰得她有些心烦意乱。
在身上披了一件外套，便独自一人在府中的庭院中散步。正走到秦萍的院子门口时，耳旁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抑扬顿挫，声声不绝于耳。
澶潆坐在石头上，看着秦萍的身影从二楼的窗户中泄露出来，乐曲随着她翻飞的指尖一同流淌出来，暂时令她忘却了烦忧。
“澶潆小姐，你怎么在此？”正往院中走的小丫鬟询问道，手上正端着一盆水。澶潆继续听了一会，直到琴声消散，楼上传来人语声。
正起身准备走，便听见有人喊住了她：“潆潆妹妹，你在下面做什么，你且等等我。”
秦萍下了楼，二人挽着手在湖边散步。
“我得同你说一件事，张进今日去盛找温茂，解释了那幅画的事，只是他不信，认为张进是怀有私心，故意诓他的。张进叫我同你说，给你送狐狸那日，与他一起打猎的人中便有盛温茂，叫你不要轻信他。”
澶潆闭上眼，叹了口气后睁开，淡淡说道：“……随他们吧，他们如何想如何做我已经无心在意了。”
“你应当是有别的心事吧。能同我讲讲吗？”
澶潆点了点头，问道：“你与薛桓盈相识吗？”
“自然是认识的，不过我与他接触很少。怎么，他做了什么坏事吗？”
于是澶潆便将自己如何因慈阴观评级而答应他请求的。
“他才刚回乾平呢，就开始搞这些动作。评级这件事，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难办的事，偏偏就可以拿捏你，可你若就此真的站了他那边，想想也太亏了。”
“萍萍姐姐，你能同我分析分析该怎么做吗？我也不知道为何，自从来到乾平，便总是做些身不由己的事情。糊里糊涂接受，后面又反悔。许多当时看来没错的决定，现在看来也是漏洞百出。很多事情我也找不到人问，只能自己琢磨。可琢磨得对不对，我也不知道，只能同自己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唉，这也算是我的失职，我应该想到的，你年纪小，又常年生活在山里，自然不知道人心险恶，又这样天赋异禀，肯定受到不少人的注意，没参赛前，还只是一些小男孩的追捧爱慕而已，可在你拔得头筹，又在上林宴上如此风光，那打你主意的便更多是满肚子利益算计之人，比如这薛桓盈，他们一家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你若真与他们有接触，倒是令我担心。”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既然已经答应了，那也没有法子。我如今的目的只有评级，若评级能尘埃落定，其它算不得什么。”
“好马人人都想抢，你若是个庸才，也不必因此烦心了。你既有这样的医术，又长得如此面善，让人容易喜欢你，来到乾平这样的地方，自然是很难做到相安无事、不沾一丝尘埃的。只是这薛桓盈竟然用如此手段强迫你，可见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说着她便有些气了，拉着澶潆的手问道：“你当真愿意为了这评级与这样的人为伴吗？据我所知，你们慈阴观并不大，是个寻常小观，即使是评上最末等，虽好处不如上等的多，但也是够用了，若所得过多，犹如给蚂蚁喂鸡腿，吃不下，又惹人注意，说不定还有祸害。况且你的医术夺得的是榜首，若不是有人操纵、刻意针对，得你传承的医观也不至于到最末等去。”
“你说得有理，可我已经答应，也不好再反悔了。”
“这有什么不好反悔的，他答应你的事又没做到，毁了个口头约定而已。”
澶潆纠结了一会，还是说道：“可这事，与你母亲也有些关系……其实我会答应，评级之事只是个导火索而已，这件事让我明白，别人不会突然大发善心帮你，若想办成一些事，有盟友会轻松得多，我若真想慈阴观好，成为她们坚实的依靠，那便要做好准备，孤高不得。总而言之，若我想留在乾平，那免不了要与人协作，受人帮助，现在起码有自己熟悉的长辈在，也不至于那么心里没底。”
“虽是这样，我也并不想你早早掺和进这些党派之间，起码得在国子监待上个一两年，等你熟悉了乾平的情况，接触到了更多的人，那时候不论你做什么决定，都是你的事情了。而不是在现在，在你还懵懂无所知时，被人利用你的需要，不费什么功夫便能获得你这么一个助力，也太趁人之危了。”秦瑞萍说完，又拉起澶潆的手，轻声说道：“娘亲身处官场，也是没有办法，她的软肋可比你多多了，也更容易被人拿捏，因此她的一些做法，也许并不是她的真心，而只是权衡利弊而已，希望你不要怨她。”
澶潆摇了摇头，说道：“秦姨对我有恩，我自然是不会怨她的。要怪，也只能怪那些人喜欢拿捏人心，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你今天说的这些，我会好好考虑的。”
于是二人又并肩继续走着。
夜晚，澶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今日秦萍与她讲的这些，不可谓不让她感慨颇深，她问秦贤，秦贤也有私心，因此回答也有偏向；问乌容，她有自己的目的和志向，因此回答也会有偏向；而那些藏书里面，也有意体现评级高的好处和优越，引得人向往。综上使得她做出了决定。
今日秦萍的话虽然也包含了她的偏向，可也确实是肺腑之言，也许是她俩年龄相当，这话也一定程度上与她的想法契合，她还年轻，更乐意随心所欲地享乐，而非是陷入各种争端中。即使知道权力重要，地位重要，但经历太少，生不出太大的渴望，因此总是犹犹豫豫，下不定主意。
她也在反省，自己所谓的为慈阴观好，是否是一厢情愿，她问了那么多人，却唯独没有问慈阴观众人的意愿。她从前便答应了婆婆，有什么事要同大家一起商量，而不是自作主张，之前那盗贼的事情，若不是婆婆用了什么法子处理妥当，或许自己都不会再站在这里。
若是此刻她们在身边就好了。相隔千里，通信实在是不便，之前送过去的东西和信现在都还没有回应……若是有什么千里传音之术就好了。
澶潆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在手镯中翻找起来，她记得里面有不少记载法术的书，一直以来她都有意避免使用法术，因此并没有去修习，可如今她不是在慈阴观，日后的日子要复杂得多，多一些法术傍身并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她晚上觉也不睡了，而是研究起一本《万法大全》来。这些法术的根基都是来源于灵气，灵气可沟通天地自然，可借自然之力，生火、聚水、生风、引雷……这些都是非常基础的手段，也是从前她学的。可这本书则更宽泛一些，火可成剑、水可成盾，变幻为各种各样的形态，还可改变自身形态，隐匿、变形……共有八十二式
她已有基础，这套法术也是入门的法术，并不难，因此学习起来也是十分得心应手 ，一晚上便掌握了二十七招。
虽一晚没睡，但神清气爽，只是有些不太适应。她本就不需要睡眠和吃东西，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格格不入，才选择融入大家的生活中，养成了吃饭睡觉的习惯。
可现在她既然要重拾法术，那么夜晚的时间还是要好好利用，有法术傍身还是给了她不少安全感。
今日出门找怀玉。
当她赶到怀玉的宅子时，怀玉正在晾洗草药。见到澶潆，她也是十分惊喜，将湿漉漉的手往身上的布裙上擦了擦，请她坐下，还给她倒了壶茶水。
“怎么只有你一人在这里，你的书童呢？”澶潆问道。
“今日她好友生辰，我给她放了一天假给她庆生。”
“原来如此，那我帮你吧。”
怀玉也没有推辞，而是给她换上了干活的外套。
“你前几日来找过我，我那时出去了，听乐书说你也去南市了，可惜我们还是没碰上，让你白跑一趟了。”
“无事，今日碰上也行。”澶潆用手肘擦了擦脸上的水。
“你来我有何事？”
“我是来同你商量结伴去行医的事。”
“你是想说你去不了了吗？无妨的，这三月应当只有我们这些榜后的有这个闲功夫了，你应当是忙着应酬吧。”
澶潆听闻，也有几分讶异，说道：“不，我来是想和你说，我会遵守我们的约定的，不管怎么样，我们的承诺在先，即使有冲突，也不应该是你们让步。况且，我很期待与大家一同行医，从前我在慈阴观，便与观中的姐妹一同去江陀以及附近的镇上行医，不仅有许多趣事，更重要的，我能感受到作为一个医者给别人带去希望的快乐。那日出文华殿，门口拥挤，侍从带着我们从后门离开，那时我想，前门的人里虽然有不少投机之辈，但也确实有真心求医治的人。我们辛苦学习医术，若是将它荒废，只顾着往来交际，也太不值当了。”
怀玉此刻手上的动作都停下来了，有些震惊地望着澶潆，她放下手中的草药，走到澶潆面前说道：“是我将你想错了，你能如此想，我很开心。虽然我们自小被教授学习医术是为了救死扶伤，可也有不少人是想要借此获得权势地位，我虽不认为你是这样的人，只是在这满眼的繁华面前，总觉得人是很难保有初心的。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按照约定不变，我如今淘洗的这些草药便是为这次行医做准备的，大致三四日便能准备妥当，应该很快便能出发了。”
“好，那我这几日也要去准备准备，出发前我们各自通知。”
花了一天的时间，将草药淘洗完毕，碾碎，包装成一包包的药片，或是药丸。
直到晚上她才回到秦府。
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被秦贤叫到了她的书房。
与澶潆不祥的预感对上，是来通知她“上任”了。
那薛桓盈要拜见一位虽已经退隐，但手下门徒子弟众多，且皆有来头的一位大师，那位大师早年殚精竭虑、宵衣旰食，身体留下不少病痛，正好她派上用场，但所去的医师里并非只有她一人，还有其余五六人，皆是四处搜集来的名医。
那位大师并不在乾平，因此她后天便要起程出发，与她的约定正好撞上。
她同秦贤说：“一定要这几天吗？这几日我与别人有约，况且此行的医师不止我一人，我就算不去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吧。”
秦贤说道：“此行不仅仅是让你去治病救人的，更是一次机会，让你在那位大师面前露个脸，若你能将她治好，好处不可估量，孰轻孰重，你应当分得清。”说完又拍了拍澶潆的肩膀。
澶潆面带愁容地回到了房中，然而烦心事不仅没解决，还有多了一桩。
“你们说这封信是谁送的？”
“我们也不知道，是一个侍从打扮的人送来的，只让我们交给你。”
“我们本来也不想收的，只是那人给我们看了一个玉牌，和你之前收到的那枚差不多，所以我们才带回来了。”
将这封信拆开来了，里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后日，藏书阁见。
澶潆扶额，怎么都一窝蜂来了，这几日是什么黄道吉日吗？干脆将她分成几份好了。
“我去找找看有什么分身的法术。”澶潆念念有词地往房中走了。
“她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不知道。”
这几天在构思另一本小说。同时写两本，感觉自己挺有事业心的。
其实在想要不要写一些热梗，但是想想又觉得乏味，还是不要想着靠写小说赚钱了，不然写作对我来说就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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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分身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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