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溪不再被约束。
于当夜,十分轻松地离开尚书府。
夜黑风高,她一身夜行衣潜入师兄在盛京的产业之一——云莱客栈。
正在柜台盘账的客栈小二,见人进来,先是一愣。随着蒙面人抹掉面纱,他马上引着人进了一楼的某个房间。
门关上,小二俯身恭敬:“鹿溪师姐,您可来了。”
鹿溪不解他这话是何意,“怎么说?师兄呢?”
小二如实回答:“前日,宋师兄在客栈等了您一日一夜。迟迟没见您,他等不及,只能离开。”
鹿溪惊诧:“师兄既然在此等待,为何不让人给我传信?”
前日,她还在东宫,哪能轻易出来相见。更何况,她那夜从东宫出来,也并未见到师兄,以为是师兄记错了时间,故而她也没敢多耽搁,便又匆匆潜回东宫。为此,还引起太子的怀疑。
小二转头朝门的方向瞥一眼,压低声音:“鹿溪师姐,东宫那种地方不是尚书府,戒备甚严,万一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都能轻而易举地从东宫出来,师兄那么聪明定然也是有办法的。
“所以,师兄现在不在盛京?”
鹿溪再问。
小二摇头,“已于昨夜回金陵。”
既然不在,那她就没必要继续在此耗着。欲走时,她又转身回来,“东街的缤纷馆怎么回事?”
小二直言:“上次,宋师兄来此,特意花了高价盘下来的。”
鹿溪回想那日回尚书府看到的,微眯双眸,“现在那里都是我们的人?”
小二道:“管事的是邱明河。”
“知道了。”
她一身夜行衣,以及现在的身份,必然不能多待。从房间退出,她顺势戴好面纱,快速离开客栈。可人刚出去,二层就见一人影正意味深长地凝视她走出的方向。
鹿溪回到林青愿的院落,刚进房间,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来不及换下夜行衣,便迅速上床躲进被褥里。
门开,是如意。
她朝床榻上的人看去,发现鹿溪睡着,就没打搅轻手轻脚去熄了烛火。转身轻轻出去,重新合上房门,脚步声渐渐远去。床榻上的人,抹黑赶紧脱下夜行衣,放回原处。
躺在床上的鹿溪,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眠。有阵子没有见到师兄,她心里甚是想念。自己不知道要扮林青愿到什么时候,两日后回到东宫还要继续与那太子同床共枕,应付他与那些皇室中人。
渐渐,夜已深。
翌日,鹿溪耐不住,用完早饭,便琢磨着想要出府。但是想到以前的林青愿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果她冒然说要出府,定会再度被怀疑。
在房中徘徊,如月端着一盘干果从外面进来,见她心神不定,于是,问:“姑娘,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鹿溪望着她,灵光一闪,“如月,你家姑娘想出府逛街。”
如月以为自己听错了,吃惊地看着她。
鹿溪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没听清?”
如月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姑娘,你变了。”
鹿溪坦然,“为何这么说?哪里变了,我只不过是想出去走走。”
如月努着嘴,“以前的姑娘,从来不提出府。再加上老爷管的严,所以,姑娘自小就清楚外面不安全。”
“那时候是因为本姑娘要嫁太子,顾及皇家颜面,所以从未提及。现在不一样了,本姑娘已经是太子妃,那还能怕什么。”
她绘声绘色地说着,一转头发现如月正歪着头盯着她看。
鹿溪心虚,马上又端起淑女范。
“去吗?你要不答应,我找如意。”
温声说完,她就要往外走。
如月不乐意,忙也跟上。刚出门,就看到如月提着菜篮子从外面进了小院。
鹿溪见状,嘴角含笑,快步上前,“你是不是要出府?”
如意对于她这个疑问,还有些错愕。毕竟,从前她出府,林青愿从不问,但只会让她买一些女红的银线和别的女子用的东西。
但是此时……
“我也可以一起吗?”
鹿溪直白地问。
如意看向她身边候着的如月,眼睛睁圆,眨了眨,分明有些不可思议。
彼时的鹿溪也不再端着,面对两个婢女,她还是能应付下来,但是她没想到会碰上林耀棠。
好容易说服如意和如月,领着她们准备出府,刚到前院,迎面碰到林耀棠。他还穿着朝服,似是刚从外面回府。一眼看到他手上缠着的十分显眼的纱布,鹿溪不好无动于衷,只得主动过去,“爹爹这是刚从宫中回来?您的手可还疼吗?”
她说着,语带关心。
林耀棠对她宠爱,将受伤的手掌遮挡在衣袖里,宠溺笑道:“无碍,这点小伤还不足以要命,过些日子,自会痊愈。”
鹿溪不好抬眸,怕狡猾的林耀棠看出她的眼中的不一样,只柔柔地说:“那爹爹不要太操劳,多多休息。”
林耀棠很欣慰地看着她,“愿儿,跟太子相处的如何?爹一直没顾得上找你谈谈心,你自小有什么喜怒烦恼都会跟爹分享。”
“还行。太子殿下为人正派,风度翩翩,是盛京贵女都倾慕的对象。如今是女儿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才能成为他的太子妃。当然,这一切还要谢谢爹爹的相助。”
“那就好。你待些日子,也早日回去东宫。”
“女儿要住些日子,多陪陪爹爹。”
鹿溪抬眸,眼神躲闪,尽管极力让自己镇定,可还是无法控制心虚。
林耀棠看着亲手养大的女儿,如今成了人中龙凤,除了欣慰更多的是喜悦,也顾不上存有别的心思。
“爹的身体还算硬朗,不用你操心。”
他笑着握住鹿溪的手,轻轻拍了拍。
转身往前厅去,刚走两步,又返回身,“愿儿这是……”
“我想出去逛逛。”
“不可。”
林耀棠不假思索地拒绝。
鹿溪是没想到的。
她知道不能僵持,否则就会被发现。又不能掉头就走,她故意表现的十分不情愿,又有些对父亲撒娇的意味。
林耀棠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往府门望,哀叹一声,阔步进了前厅。
鹿溪领着如月如意回到林青愿的小院,便把自己关在房中,对着东窗下的一堆还未完工的半成品,小声发牢骚:“什么嘛,堂堂尚书府竟然这么严格。不就是出去逛个街,又不是做什么坏事。这个林耀棠对她女儿的关心,还真是极度夸张。”
如月见主子很不开心,便让厨房做了一些甜食送来。
鹿溪对吃的没什么讲究,所以看到如月端着食盒进到房间,并未有任何反应,反而是说:“你想办法传消息告诉太子,让他来尚书府接我。”
“姑娘,为何这么着急?您不是还想多住些日子?”
“那我想出去,你有法子吗?”
“姑娘,奴婢不懂,您为何非要出去。以前,可从不这样。”
如月的行为,再一次提醒鹿溪不可冒险。
她沉吟片刻,直接问:“你能弄来一套男装吗?还有,如月你难道不向往外面的美好事物?”
如月有些迷糊,“男,男装,只有府中仆人的。我和如意偶尔也能出府,所以……”
不说还好,鹿溪一整个暗为那林青愿鸣不平。身为主子,竟还不如下人自由。从小到大,只在一方园子待着。若是她的话,估计早憋不住,飞到墙外,再也不回来。
“姑娘,您从前说过,您是皇家培养的人,故而与京中那些贵女还不一样。不仅仅是老爷对您的管束,更多的是您自己的自律。现如今,太子归来,与您成婚。一切如愿,按理说,您是可以不用再像从前那般拘谨。但是姑娘,外面不安全。奴婢也是为了您考虑。”
如月的一番话,鹿溪感触颇深。她没再要求,静下心来,拿起面前的绣花针。就在要下针的时候,如月忽然按住她的手,“姑娘,这么多年,如月心疼您。姑娘等着,如月这就为您找男装。”
说完,她跑出去。
鹿溪定在原地,半天回神,放下绣花针,来到院子。
抬头望,四进院落,亭台楼阁,飞檐青瓦,一步一景,处处雕梁画栋,却是困住人一生的地方。尤其林青愿,她不过是从这个牢笼跳进另一个更深更大的枷锁之地。
鹿溪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可怜林青愿这个从未谋面的女子。她自小生活在无忧无虑的江湖,有师父和师兄的疼爱,故而不懂什么是忧愁。现今,她成了林青愿,感受着林青愿的人生,她只知道她不快乐,除了压抑便是无尽的愁闷。
晚间,如月带回两套男装。
彼时,如意正在房间陪着鹿溪。
“为何只有两套?”
如意瞧见,心生醋意。
鹿溪将衣服对着自己比了比,安慰她,“我一次不能带两个,所以这次如意留下看家,以便应付我爹。”
闻言,如月欣喜不已。
“多谢姑娘!”
如意虽然不满,却没再表现出来,还伺候鹿溪换衣,梳妆。
前门走不得,她们趁着夜幕时分,从后门偷偷溜出。相比于她几次穿着夜行衣出府,这次要轻松许多。
盛京的夜,格外的繁华。
勾栏瓦肆里有表演喷火龙的艺人,有卖糖葫芦和糖画的小贩,亦有长栏围起的赛狗场,众人都在押谁输谁赢。
鹿溪一身月牙白锦衣华服,如瀑三千黑发尽数束起,儒雅俊俏,风姿绰约。一路她没有多做逗留,直奔东街的缤纷馆。
殊不知,此时,街巷左侧挨着缤纷馆的二楼茶舍一禺,太子萧怀承正与一好友在闲谈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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